我清醒過來,收拾妥當,立刻打車去公司。
便見到了那兩曾經被陸雲兮霸淩過的人。
兩個人明顯抑鬱自卑,目光不敢與人對視。
我微微釋放一些香味,讓她們放鬆下來,旋即開門見山直言相告。
「當初陸雲兮推你下水的時候,我在現場。」
又對另一人道,「陸雲兮逼你退學的時候,我陪在她哥哥身邊看他處理這件事情。
兩人的目光亮了,眸中恨意分明。
其中一個顫抖著問:「你為什麼要助紂為虐,做這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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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挑眉:「不管當時我在不在現場,是什麼樣的身份,你們該恨的不是陸雲兮嗎。 你們不敢恨陸雲兮,卻恨我一個旁觀者,如果你們是這樣的想法,那你們可以 走了,我不幫糊塗蛋。」
兩人面面相覷。
良久,她們才問道:「你要我們做什麼?」
我拿出自己被陸雲兮劃傷了臉蛋的照片。
「我覺得這世上還是善惡有報的好,你們覺得呢?」
三雙手握在了一起。
從那以後,公司裏多了兩個拼命三娘,她們不辭辛勞,如同兩個上足了馬力的馬 達。
直播知識不夠,就努力學;產品不了解,就親自下工廠;儀態不足,就去學儀態。
三個月後,兩人出現在直播間,以幽默風趣、知識豐富、專業過硬的形象展示在 眾人面前。
她們不訴苦,不賣萌,隻用自己的魅力徵服觀眾。
很快,她們帶著林家的產品上了一個新高度。
與此同時,網上許多人也聲稱認識她們,她們當初被人霸淩,不得不轉校,退學 的事情也曝了出來。
而那個霸淩他們的人,很快也被眾人扒了出來,正是近日假貨風波裏的陸家小姐 陸雲兮。
有媒體採訪兩人。
兩人大大方方地承認。
「當初因為一個男生對我很有好感,而陸小姐看不慣我,便故意推我下水,還說 我破壞了她生日宴的美好氣氛,讓我當眾向她道歉,我知道惹不起她,就道歉了。 後來,我轉校沒和她一起讀,但這件事情對我影響很大。我雖然長大了,但我 的自尊心一直停留在那一天從來沒有走出來過..
「我讀書很好,但家境很一般,陸小姐欺負我,可能是覺得和我在同一個教室是 對她高貴身份的侮辱,我的課桌經常被塞滿垃圾,書本上被人寫著『去死』『垃 圾」這樣的話,她們有一個本子,上面專門寫我的壞話,彼此間傳來傳去。再後 來……我退學了.…直到現在,我一想起學校就想哭….」
陸雲兮火了。
以一個霸淩者的身份火了。
主流媒體紛紛發文斥責霸淩者。
網路上,無數人喊話陸雲兮道歉。
陸子荀瘋狂用陌生號碼給我打電話,我接了。
他的質問瞬間塞滿我的耳朵。
「雲兮小時候不懂事才會犯錯,她現在已經知道錯了,你為什麼這麼咄咄逼人? 就算陸家對不起你,我把你從深山老林裏帶出來,給你一個家,給你安排衣食住 行,我有對不起你嗎?你為什麼非要趕盡殺絕?」
我靜靜地聽著,等他發洩完了,才淡淡地問一句:「還有嗎?」
他呆住了:「林薔薇,妖就是妖,沒有心。」
他掛了電話。
我聽著盲音。
呆住了。
妖沒有心?
若沒有心,我被他沾上一滴血,怎會無法脫身,在他身邊苦耗了三年時光?
沒有心的人,分明是他啊!
不過,這些沒必要解釋了。
等我拿回我的東西,和陸子荀老死不相往來就很好。
陸子荀召開記者發佈會,聲稱這都是汙蔑,是林家為了搶佔市場,對陸家的打擊 報復。
他甚至為了保陸雲兮,將我推出來頂鍋,說是我從陸家拿不到好處,記恨在心, 蓄意報復。
一下子,我被推到了人前。
9
那一天,我刷著陸子荀的新聞發佈會視頻,隻覺得這三年如夢一樣在腦海裏轉來 轉去。
你看,我就是一隻妖,一隻看不透人心的妖。
我總以為,陸子荀對我是有一點點感情的。
可人妖之別,從根本上就讓我們是對立的。
他一早就看明白了這一點,看不懂的人是我,隻有我。
我也不客氣,發了一張我的臉被人劃爛的圖片,然後留言一句:【我賭陸家老宅 的監控肯定壞了。】
照片一發出,立刻引起軒然大波。
「太惡毒了,把一個女孩子的臉蛋劃成這樣,世上怎麼有這樣惡毒的人?」
「陸雲兮一定是嫉妒林薔薇長得好看,從她欺負另外兩個女孩就能看出來,她嫉 妒心非常強。」
「那樣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被人矚目慣了,如果有人稍稍搶了她的風頭,她就無 法忍受,這樣的人最好讓她破產,隻有從雲端跌下來,掉入泥裏,她才知道人間 疾苦。」
我給這個評論點了個贊。
作者贊過這幾個字立刻讓這個評論成了第一。
陸雲兮的電話打了過來。
她在電話裏哭哭啼啼。
「林……林薔薇,我知道錯了,我向你道歉,對不起,請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本想說些惡劣的話。
林元祥捂住我的嘴,對我擺了擺手,並用口型道:「小心他們錄音」。
我心中了然,淡淡道:「你哪裡對不起我?」
「我..」
「說不出來是嗎?」
「我..我不該劃你的臉,不該對你說那些過分的話。」
她避重就輕。
我深吸一口氣。
「壽宴那天,陸子荀為什麼會中毒?寧嘉若到底有沒有出車禍?」
電話掛斷了。
我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
那天的事,太巧了,巧到我不得不懷疑。
陸子荀突然中毒,寧嘉若突然車禍,陸老爺子派人去挖我的根。
一樁樁一件件,成了一個置我於死地的局。
從前,我隻覺得陸老爺子貪,細細想來,他不貪。
他知道怪力亂神不可輕信,所以表面用我和陸子荀的姻緣拉攏我,背地裏卻希望 將我斬草除根。
他大概明白,我能給他的,也能收回。
他不會將陸家的命運寄託在我一個妖身上。 隻可惜,他沒將我弄死。
那麼,就要承受我的怒火。
陸雲兮被人罵自閉了。
她註銷掉了所有社交帳號,不敢再外出,整天躲在家裏哭哭啼啼。
我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隻要那兩個被她欺辱霸淩過的主播一日活躍在網路上, 陸雲兮她就一日休想翻身。
不過,這是給陸雲兮的回擊。
給陸子荀的回擊稍後就送到。
沒多久。
林家的香水上市。
一上市便以物美價廉、香味清雅悠長成為了好物排行榜榜首,日銷售量大得驚人。
相較於林家的事業蒸蒸日上,陸家就沒有那麼好過了。
陸家的對頭莫天豪原本對陸子荀很尊重,曾聲稱絕不在江城與陸家搶生意,由 此,讓陸家成了江城首富。
但現在,莫天豪反目了。
他不僅搶陸子荀的生意,還處處與陸家作對,讓陸子荀無比頭疼。
幾個回合下來,陸家傷筋動骨,實力大減。
陸子荀終於反應過來,是我在搞鬼。
他闖入我的公司,氣勢洶洶而來,那模樣恨不能將我拆骨入腹。
我打量著他。
多日不見,原本風雅的翩翩公子,如今憔悴得我見猶憐。
保安攔不住他。
我擺擺手,示意保安放他進來。
陸子荀狠狠推開保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動作雅致貴氣。
我想起自己初入人世,見過最好的人就是陸子荀,那時候也確實被他狠狠吸引過。
隻是,後來,我才明白。
人與妖不同。
對於人來說,皮囊是最容易修煉的,隻要精心養著,自然會在外貌上閃閃發光。
而對於妖來說,想要一具皮囊,卻要先修心,隻有心性通達、質樸無阻的人,才
有資格修煉出一具好皮囊。
在這條修煉路上,我看到過千年銀杏一朝被雷劈死,也見過成精的老柳沒有扛過 天劫,她們死在成人的那一霎。
隻有我,成功了。
我以為人都是好的。
但其實並不是,是我把他們想得太好。
陸子荀雙手撐著我的辦公桌,冰冷道:「莫天豪是怎麼回事?你對他到底說了什 麼 ? 」
我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坐我對面,他這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要仰頭看他,脖 子不舒服。
他不聽我的。
我往後一靠,淡淡道:「告訴他實話而已,救他的人是我林薔薇,不是你陸子
荀 。」
「你……」陸子荀雙拳緊握,「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放手?做人留一線,不要趕 盡殺絕。」
我訝異!
原來,他知道這個道理。
那當初陸老爺子對我趕盡殺絕的時候,他為什麼可以心安理得地說一句,陸老爺
子隻是心中不安?
我輕抿一口茶。
「等陸家從我那裏拿走的,統統還回來,就結束了,如果你想提前結束,也可以 主動把東西還給我。」
陸子荀面色蒼白。
他很清楚,他從我這裏得到的最寶貴的兩樣東西:一個是他的命,另一個是陸老 爺子的命。
他捨不得。
當初,陸家內鬥。
陸子荀並不佔優勢,被自己二叔的人追得掉入山崖。
他僥倖遇到我,才活了。
從他帶著我救了陸老爺子開始,才被正視,成為陸家最核心的人物,隨後收付莫 天豪更是助力他成了陸家掌權人。
他踩著我一步步上位,將我視為囊中之物,對我從未有過尊敬、正視,但用我時 卻覺得理所應當。
憑什麼呢?
他對我很失望。
「薔薇...把你帶離山谷的人是我,這些年,我從未虧待過你。」
沒錯!
陸雲兮嫉恨我的一個原因就是我的衣食住行樣樣精緻,比她一個大小姐還要好。
我的衣櫥裏永遠有最新款的大牌衣服、包包、首飾,什麼貴,陸子荀給我什麼。
可除此之外,他什麼也不給我。
不給我身份,不給我尊重,不給我支持、包容、愛。
他希望我為他衝鋒陷陣,又希望我在被他作為備選項的時候不要有怨言。
他想得這麼美,到底哪裡來的勇氣?
我晃了晃茶杯,金色的茶水打起了轉。
「你不帶我,我也能自己離開,隻不過,費一點兒時間而已,你憑什麼認為這可 以抵消兩條救命之恩?你給我的,本來就是我替你賺的,沒有我,陸家會有江城 的地位,會有那麼好的產品嗎?相反,作為一個人應得的,你給了我什麼?」
他凝眉,漆黑的眸子沉沉地看著我。
我恍然大悟。
他從來沒有把我當過人。
我在他心中,我是妖,永遠是妖。
我忽然想哭。
從第一眼看到他,我以為他該是我最珍貴的人,最瞭解我的人。
可惜,不是!
從來都不是。
真心錯付,誤託終身,大概便是如此。
那一刻,我忽然懂了心碎為何物。
那是一種,心死了一遍又一遍,又似乎沒有死透,給一點兒希望就膨脹,卻又再 失望的感覺。
那一刻,我真想對陸子荀說,人的心就是一個怪物,你怕不怕自己的心?
可我終究沒有說,我隻是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出去。」
10
陸子荀疾步離去。
他走得很生氣,卻又似乎懊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我不知道自己看得對不對。
我隻知道,莫天豪對陸家的打擊來得又猛烈又迅疾。
陸子荀在陸家遭到了激烈的抵制,本來被發配國外不得回來的陸家二叔,急不可 耐地回來和陸子荀爭權。
陸老爺子被氣到住院。
許多人白天去探望。
我卻在夜晚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陸老爺子的床邊。
他被驚醒了。
沒有叫護工,而是靜靜地看著我,如等候我多時的模樣。
我有點失落。
其實我更想欣賞他驚恐不安的樣子,那樣我就可以封住他的喉嚨,讓他一個字也 吐不出來。
他聲音沙啞道:「薔薇,坐吧。」
他不要臉。
他明明忌憚我、害怕我、恨我,卻還能親切地叫我薔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