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兮你再敢放肆,就永遠不要回老宅了。」
「爺爺!」
陸雲兮捂著臉,委屈得掉下眼淚。
陸老爺並不理她,而是指揮僕人接過陸子荀,將他抬進臥室。
等進入內室,他急切道:「阿荀怎麼了?他剛剛明明好好的,現在怎麼這樣?你 快看看。」
「他中毒了,您別急,先讓我看看情況,我會救他,你們現在都出去,沒有我的
允許,誰也不可以進來。」
「出去!都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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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湧出。
終於隻剩我與陸子荀。
我緊緊握住他的手,將他體內的毒素轉移到我身上。
毒素上身的瞬間。
我的瞳孔不由自主地睜大,腦海中走馬燈一樣地飄過我這漫長卻又短暫的一生。
5
我是一株野薔薇。
在穀底求生五百年。
五百年心無雜念,沐紫氣,吸月華,風來雨往,不辭辛勞,也不值一提。
隨後化形,短短三載,卻比過往的五百年都要來得紛繁詭譎。
五百年所求為人,一朝達成,卻並不覺得快活。
可為什麼還心有不甘…
疼痛一點點在我的骨髓裏紮根,我啟動了自我保護,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間,聽到陸子荀的聲音。
他抱著我,輕輕地在我耳邊低語。
「薔薇,快點醒來,醒來我帶你去山谷,我們一起去看薔薇花..」
我心中微暖。
但很快,一個尖銳的聲音就打斷我心底的暖意。
「哥,你醒了?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嗚嗚 ….哥,快,寧姐姐出事 了,她路上出了車禍,人在醫院,我們快點去看她。」
「哥,快走啊,你猶豫什麼?你擔心林薔薇啊,她在老宅,能有什麼事?你又不 是沒見過她受傷,跟個怪物一樣,自愈能力強得嚇人,別擔心她了,快走吧。」
不,陸子荀不能走。
我很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卻不能。
隻能伸出手,緊緊地拉住陸子荀的衣袖。
陸子荀猶豫了。
他一點一點緩慢卻堅定地掰開我的手指。
「薔薇,我去去就來,我很快的,你等等我..」
不...
你不能走….
你走了我會死。
我張張口,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腳步聲,關門聲,一室寂靜。
我聽到自己眼淚滴落的聲音。
法力在我的身體裏快速流失,毒素漸漸麻痺我的神經。
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離我這樣近。
唇角漸漸溢出鮮血。
很快,門響了,陸雲兮的腳步聲傳來。
她折返回來,走到我床前,靜靜地凝視著我。
「啪!啪!」
我的臉挨了重重一耳光,又一耳光。
「賤人,別以為有爺爺和哥哥給你撐腰,你就能為所欲為,你打我的,我一定要 報復回來。」
她用刀片惡狠狠地在我臉上劃了深深的兩刀,這才滿意地輕笑出聲,快速轉身離 去 。
「哥,你等等我,我馬上來。」
她走了 . . .
鮮血緩緩流下。
我被疼醒了。
我睜開眼睛,掙扎著摸到手機,一個個劃過通訊錄。 陸子荀…
陸子荀的朋友..
陸子荀的姑姑……
我一個個看過去,又一個個將他們排除。
他們誰都不會違逆陸老爺子的話,帶我去找陸子荀。
他們隻會讓我等,隻會勸我女人都是這樣過來的,男人有自己的事情很正常。
可我快死了。
我不想死。
我掙扎著爬到床尾,摸到被我隨手扔在那裏的包包,從中摸出一張名片,撥通了 林元祥的電話。
等電話的瞬間,我想到了他違背陸老爺子的意願來找我,他說過的道歉的話。
很快,電話接通了,我的聲音輕得如同一戳即碎的氣泡。
「我是林薔薇..」
「林小姐,你好,有什麼事嗎?」
「 救 我 . .」
我很不爭氣,再次疼暈了過去。
等我再醒來。
正被他抱在懷裏。
林元祥怒聲道:「你們讓開,人命關天,別逼我跟你們動手。」
迷蒙中,我看到四周圍著一群陸家下人。
陸老爺子的聲音沉沉響起。
「元祥,大夫已經在路上,你這樣才是害了林薔薇,你把她放下,我會請人為她 醫治,你還信不過我嗎?」
「不是信不過陸爺爺,隻不過,醫院的設備更多,做檢查也更全面一些。」
「元祥,你爺爺的事情,可以包在我身上,但條件是把她留下。」
林元祥頓住。
他動心了。
我雖不知道他與陸老爺子達成了何種交易,但那一刻,他若猶豫,我定然沒命了。
我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拍拍我的手,對我粲然一笑。
旋即不等所有人反應,他一腳踹飛一個人,在眾人受驚散開的空隙間,抱著我沖 了出去,一路跑到車上。
陸老爺子的電話打了過來。
「現在把人送回來,我可以給林家投資兩個億,不然的話,後果自負。」
林元祥聲音溫雅,仿佛剛才踹人的不是他。
「陸爺爺,晚輩今天衝動了,我帶林小姐去醫院看看,回來再向您賠禮道歉。」
電話再打來,他果斷關機。
「林小姐,林薔薇,你撐住,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 我掙扎著,臉上的傷口又裂了。
疼痛讓我清醒片刻。
我扯住他衣袖。
「去找陸子荀。」
「先去醫院,看完病再去找陸子荀。」
「去找陸子荀,隻有他能救我 ……
「你能不能不要戀愛腦,沒了男人你會死嗎?」
「去找陸子荀!沒了他我的確會死。」
我用盡力氣睜開眼睛,目光堅定地瞪著他。
片刻後,林元祥妥協了。
他飛快打電話問陸子荀人在哪裡,聽到陸子荀說自己在醫院,他毫不猶豫地開車 帶我去了醫院。
進了醫院,我堅持要他帶我去陸子荀所在的樓層。
我跌跌撞撞地到了,卻又在看到陸子荀的瞬間埋頭藏進林元祥的西裝裏。
林元祥被氣笑了。
「你幹什麼?鬧著來的人是你,不敢見的也是你,怎麼這麼鴕鳥?上去爭啊,搶 啊,我們林家怎麼出了你這麼一個慫包?」
彼時的陸子荀正蹲在地上,為一個女人揉腳。
他神情溫柔,動作輕緩,渾身上下洋溢著幸福的微光。
這樣的陸子荀我從未見過。
我一直以為,他天生一張撲克臉。
原來也是會笑的。
林元祥要帶我過去找陸子荀算賬。
我輕聲道:「不用了。」
「那我帶你去包紮。」
「也不用了。」
我抬起頭,看著他。
臉上的傷口正飛速地癒合,很快,一張臉重新變得光潔白膩,完美無瑕。
而那些折磨得我死去活來的毒素,也極速聚攏在我的心臟,反復攻擊著陸子荀留 在我心上的那一抹血。
那抹血裂開、灰敗、碎裂成渣,又被我的法力吞噬、包裹,最終成為一滴廢料。
林元祥瞳孔中的驚愕濃得化不開。
但很快,他反應過來,快速將我的頭塞回他的衣服裏,身體卻忍不住地顫抖。
「你.…你.…你是怎麼回事?」
我沒有回答他。
而是從他的懷裏掙扎出來,遠遠地看著陸子荀。
我撥打了陸子荀的電話。
陸子荀看了一眼,摁掉。
我又打,他又摁掉。
終於,他對面的女人不知說了什麼,他接起電話,喂了一聲。
「你在哪裡?」
「醫院,你好點了嗎?我等會兒再回去。」
「寧嘉若是嗎?」
「你不要胡思亂想,你有什麼需要,可以叫下人。」
「若我隻要你呢?」
「你能不能不要胡鬧?嘉若和你不一樣。」
他掛了電話。
我看著手機,發了會兒呆。
哪裡不一樣呢?
因為她是人?
我是妖嗎?
可寧嘉若隻是腳受傷,並不會死。
而我這個妖,沒了他可是會真真切切地死掉的。
這大概就是我和他之間的命,永遠說不清楚,解釋不明白。
但……
已經沒必要說清楚了。
我轉身離開。
林元祥緊跟著我。
他大概心裏有一萬個謎團,但我現在實在沒心情解釋。
走著走著,我忽然腿軟,走不動道。
林元祥一把扶住我,滿臉憂慮。
「還是去檢查一下,萬一有問題,可以及早發現。」
我心裏爬滿憂慮。
不是身體的問題,是我的根出了問題。
有人掀了我的老巢。
「去浮光山,快!」
這一次,林元祥沒有提出任何疑問。
他抱著渾身軟綿綿的我上車,出了市區,直奔浮光山。
6
在我的指揮下,車子到了一處穀口。
這裏是我生長的地方,那些消散的力氣重新回到身上。
我下車,飛快地進入山谷,一路撥開荊棘,踩過泥濘,來到一處遍地薔薇盛開的 地方。
原本該寂靜無人的山谷,此時正熱火朝天。
十幾個人正挖著薔薇的根莖。
我的根已經被他們挖出了大半。 本體和化身,是相連的。
本體死了,我這具化形出來的肉身,也活不了。
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不是陸子荀,隻能是陸老爺子。
他想過河拆橋。
那一刻,憤怒在心底洶湧。
我握緊拳頭。
林元祥似乎懂了什麼。 他說,別衝動。
我笑了一下。
我不衝動,我隻是正當防衛。
我拍下幾張照片作為證據,便化作一道殘影,快速將那十幾個人撂倒。
林元祥目瞪口呆的工夫,我已經回到他身邊。
我輕聲道:「你害怕嗎?」
他回過神來,並不理我,而是開始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