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姑娘,隻有這些怕是還差得遠吧?”
她清秀的眉不自覺擰起:“差得遠?”
“大人您可看清了,京城的商鋪比嵩州的市價高出幾倍,雖說盈利算不上極好,但貴在量少而精,長安寸土寸金,您拿著錢都不一定能買到。”
對面的女子五官精致,膚白如雪,略施粉黛。到底是富貴人家嬌養出來的小姐,和邊城的小門小戶不能比,連生氣的模樣也別有一番風味。
譚同知忽然把酒杯放下了,“陳姑娘,京城的鋪子再值錢,離咱們這兒也是山高路遠。我要換成銀子還得花好大一番功夫。”
陳文君聞言有些沉默。
對方見狀,似笑非笑道:“我有個主意。”
“不如,姑娘嫁到我譚家,令弟所欠的銀子便權當是嫁妝了……我再備一份豐厚的聘禮,你看如何?”
她的臉色頃刻變得非常難看,仍強忍著不適:“譚大人說笑了。”
“我可是帶著誠意來的,怎麼能是說笑呢?知道姑娘是嫁過一回人的了,不過本官可以按照娶妻的規格,八抬大轎迎你進門。”
陳文君當即站了起來,“譚大人,我是真心誠意來和你談生意的,如果大人隻存著戲弄的心思,那我們也就不必談了。”
陳文君作勢便要去拿桌上的地契,手腕卻冷不防被譚同知掐住。
他臃腫的身形驟然立起,活似一堵高大的肉牆,豆大的眼睛毫無徵兆地冷下來,神情說變就變。
“給你臉,倒還真把自己當成官家小姐了?”
未知的恐懼漫上心頭,陳文君急忙用力抽手。
而譚同知卻紋絲不動,像是獵鷹擒住野兔般靜靜看她掙扎,笑得陰森且下作,“袁傅都死了,你們陳家早晚得是陛下斬草除根的眼中釘,我肯下聘娶你過門算是仁至義盡,城裡多少人等著看你們的好戲。抄家發配,這筆錢十個你都買得起!你這賤人還不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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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手!”
“談生意?你弟弟那是欠債不還,你我之間算什麼生意關系?現下我是債主,要如何還債由得了你選擇?”譚同知目光突然一凜,揚起胳膊一巴掌將她扇到了地上。
“小姐!”
一旁的侍女驚慌失措,正要上前護主,屋內的隨從們已敏銳地一左一右將人攔住。
譚同知俯身跪在陳文君腰間,手狠狠地攥住她的腕子,扭頭朝隨從道:“把她給我拉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想不到素來陽光向上充滿正義感的我也會寫這麼暗黑的劇情……我真的變了!!
不好意思,又水了一章……
而且還沒把這段給水完,辛苦大家明天再來看鐵環兄談戀愛【。
其實這段劇情很久之前是給三朝書準備的,後來出於不(評論)忍(壓)心(力),所以給刪了。
←_反正都是一樣的cp,就送給鐵環哥好了。
【陳文君:???】
第90章
“不過是個被人丟掉的破鞋, 在我面前裝什麼清高?”
他湊上來,大嘴裡噴著酒氣。
視線中天旋地轉, 閃著刺目的金星。陳文君望著頭頂模糊的天花板, 譚同知解開了她的腰帶,兩臂被狠狠撐在旁邊。
她慌亂的掙扎, 伸出手奮力地想從周圍摸到些什麼,可是空無一物。
“秦徵, 秦徵……”
侍女被拉出門的動靜使得樓下的青年驟然回頭, 他抬腳就要上樓,兩側的隨從卻例行公事地把他攔住。
“幹什麼?我們大人說了, 你不許上去。”
秦徵不客氣地掀開面前擋路的兩條胳膊, “閃開!”
他力道之大, 直接將那二人甩在了身後。譚家的侍衛沒料到對方竟有這般身手, 趔趄了幾步站穩,互相對視一眼,緊接著上前發難, 一人擒住秦徵的一邊肩膀。
他被定在原地,想拔劍卻又猶豫了一瞬,隻回身用劍柄狠狠拍在來者的胸膛上。秦徵本就擔心陳文君,這一招近乎使了全力, 直把兩個隨從逼出一口鮮血來。
他顧不得理會對方是死是活, 飛速竄上二樓。
房門猛地踹開,屋內的情況暴露在眼前。
這是一幅無比猙獰的畫面。
男子滿身橫肉的軀體擋住了他大半的視線,地上水青色裙子的一角尚在無力的扭動, 青絲鋪了一地,那條精致的束腰綾子已斷作兩截,室內充斥著女孩子壓抑的哭泣聲。
而她的嘴裡,還叫著他的名字。
秦徵覺得從那一刻起,周身的血液都湧上了大腦,耳鳴的嗡嗡聲讓整個世界忽然安靜,心口跳得快要炸開的頻率讓他的四肢已經不聽使喚。
說不清究竟是怒火還是殺意,他握著劍逼開門邊的侍從,神情冷凝,劍鋒筆直而銳利的朝下刺去——
隻是在眨眼間。
青鋒的利刃便自後背穿胸而過,鮮血順著劍尖滾落,即將滴在陳文君衣衫上,秦徵便俯身把人推開。
譚同知的雙目尚且大大睜著,臃腫的四肢卻僵硬地維持著原狀,直挺挺地朝旁栽倒。
雅間外的隨從們陸續從地上爬起,一瞧見眼前的情景全都驚呆了,手指顫抖地對準青年的後背,“殺、殺人了……”
“殺人了!”
秦徵充耳不聞地脫下外袍蓋住陳文君□□的半身,將她打橫抱在懷裡。她此刻好似都不會說話了,手腳止不住的發抖,頭縮在他胸膛間,淚水卻哗地流了下來。
饒是自家主子尚屍骨未寒,秦徵抱著人出來時,那群侍從卻依舊忌諱地往後退了退,戰戰兢兢地打量,生怕此人突然發難。
而青年的目光平靜而清冷,隻掃了一眼過去,便一言不發地走下樓梯。
大禍已經釀成,出了這樣的事,自然不敢再帶陳文君回府邸,秦徵輾轉尋到城內一間廢舊的破屋把她放在木床邊。
一路上,陳文君隻字未語,牽線木偶一般憑他做主,縱然此時已安全落腳,那雙清亮亮的水眸卻依然無神。
左臉上清晰的指印泛著紅色,唇角隱約有血漬。
秦徵站在那裡,忍不住伸出了手想去碰一碰她的面頰,但指尖不過剛至陳文君的耳畔便堪堪剎住,合攏握成了拳。
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是欠妥的。
“小姐,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上街買件幹淨衣裳給你。”末了又補充,“很快回來。”
陳文君抱著膝蓋半晌沒說話。
他逼著自己地收回目光,轉身往外走。
不知是陳文君的眼神總令他心有餘悸,還是冥冥中萌生出的某種預感,秦徵在步出房門時下意識地扭頭,正見她不管不顧,狠命往牆上撞去。
“大小姐!”
他面色大變,一個箭步搶上前,生生將她攔了下來。
饒是反應迅速,陳文君額頭卻也已經被磕出了一道血痕。
秦徵又是心疼又是不忍,拉著她的手試圖安撫她狂亂的情緒,“有什麼事過不去的,一定要尋死這麼決絕嗎?!”
“你別再管我了,你不要管我了……”陳文君掙扎了片刻,奈何手腕被他摁著無法動彈,隻能低頭無助地啜泣,“我現在這個樣子,哪怕活著也是個笑話,還不如一了百了……”
“我從來沒這麼想過,我從不覺你哪裡不好。”他蹲下身去,認真平視她的淚眼,“大小姐,秦徵自出生至今,哪一日不是背著眾人的恥笑度過的,不一樣好端端的活著麼?”
陳文君流著淚水搖頭,握緊他的小臂,“你走吧秦徵。”
“嵩州的巡撫是譚泰的嶽父,他如今為你所殺,這些人必然不會善罷甘休的,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別再回來了!”
青年的語氣卻出奇平靜:“我不能走。他們既然不放過我,也肯定不會放過你,我走了,你會很危險。”
“你還不明白嗎?”她眼圈通紅,幾乎有些恨鐵不成鋼,“陳家已經一敗塗地,阿朔沒法再限制你了,你還留下來舍生忘死的,為了什麼啊?”
對面的秦徵波瀾不驚地望向她,沉默良久才說道:“為了你。”
陳文君登時一愣,豆大的淚水順著臉頰悄無聲息的滑落。
青年大著膽子用指尖替她輕輕抹去。
在心裡默然道:因為你是唯一一個,肯對我好的人。
*
正月的最後一日。
青龍城內。
黃昏時候,夜晚還未降臨,府衙的後院卻已不聲不響地浮起一股肅殺的氣息。
宛遙在樹下靜靜地站了許久,早春的杏樹抽出了嫩芽,枝繁葉茂的梢頭隱約有幾點如雪的杏花。
她知道餘飛和宇文鈞已經披甲執銳,整裝待發。
也知道駐扎在城外的剩餘兩萬虎豹騎此時皆修陣固列,等候一戰。
得到明日突襲嵩州城的消息是在三天前,所有人對此似乎都摩拳擦掌,歡欣鼓舞,畢竟如今的時局不容樂觀,他們要活下去的確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但宛遙卻從那天開始,一直沉默寡言到現在。
因為一旦對嵩州開戰,也就意味著,他們將自此站在大魏的對立面。
作為一個身在亂世中的小女子,她並非想妄議孰是孰非,論個黑白對錯,可千裡之外,繁花似錦的長安京都內,也有她在意的人。而這一戰打下去,從今往後,大概就真的天各一方了……
項桓推門出來時,正看見宛遙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目光顯得很飄忽,一臉的心事重重。
他於是收好槍,緩步過去。
足下的一道身影漸近,宛遙似乎才回神,甫一轉頭,旁邊的少年便朝她彎起了嘴角,明朗的眸中仿佛有星辰閃動。
由於鎧甲笨重堅硬,到底沒伸手去抱她。
項桓隻微微抿唇,“我又要走了。”
宛遙跟著笑了一笑,點點頭,“早去早回。”
看得出她表情有些勉強,項桓終究還是探出掌心,在女孩子臉頰上揉了揉,“知道你在憂慮什麼。”
她聞言沉默地垂下眼睑。
“放心。”他眉峰一揚,“我不會讓嶽丈受委屈的。”
沒來由的這麼一句,反倒讓宛遙生出一絲摸不著頭腦的不祥預感,“什麼?”
少年隻是意味不明的一笑,轉身走了。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