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太太挑眉,盯著他問:“既然三爺有辦法,為何當日沒澄清?”
林晚音也望了過來。
顧懷修朝她頷首,解釋道:“緋聞初登,正是看客好奇心最盛的時候,當天強制壓住消息,反而容易引起更多猜忌,現在看客自以為洞悉真相,隻想得到我與清溪的結果,那我便在公布結果時,給所有人一個最終答案。”
徐老太太皺眉,不是很明白。
陸鐸笑著道:“老太太,您想想,杭城人人都知道我舅舅家大業大,報紙剛說一點他與清溪小姐的壞話,我舅舅便通過關系強行斷了報紙掩蓋消息,豈不是顯得我舅舅心虛不敢聲張?但咱們兩家清清白白,沒什麼需要遮掩的,隻要事後澄清的漂亮,這事也就過去了。”
徐老太太恍然大悟,疑惑地問顧懷修:“你打算怎麼澄清?”
顧懷修:“老太太等明日的報紙便可。”
徐老太太盯著他看了會兒,還是相信了顧懷修的本事,端起茶碗喝口茶,徐老太太探究地問:“三爺今日來,是提親給外人看的,還是真心提親?”
顧懷修淡然道:“去年我已提過親,今日雖是作秀,但也希望正式定下婚事。”
林晚音松了口氣。
徐老太太另有思量,沉默片刻,她看著顧懷修道:“三爺才貌雙全,對清溪也是一片真心,兩家結親,我是一百個願意的,但我們娘幾個孤兒寡母,凡事都必須考慮周全,所以應下婚事之前,需要三爺答應我三個條件。”
“您說。”
“第一,清溪是徐家長女,我本來打算讓清溪招贅的,不過三爺是有身份的人,我不勉強您,隻是請您同意,將來清溪生了兒子,需挑選一個兒子繼承徐姓,替我們徐家傳宗接代。”
顧懷修:“可以。”
徐老太太繼續道:“第二,清溪喜歡做菜,也是徐慶堂的掌櫃,婚後希望三爺尊重清溪的意願,如果她想在外經營酒樓,您不能阻止,不能強迫她在家相夫教子。”
女人出嫁必須有嫁妝,金錢是死物,酒樓卻能長久進賬,徐老太太想孫女有立身之本,這樣哪天顧懷修變了心,不想掏錢養媳婦了,孫女有一技之長,也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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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太太的這個要求乃全心替清溪考慮,顧懷修清冷的臉色緩和了些,鄭重道:“老太太放心,無論清溪想做什麼,我都會全力支持。”
徐老太太嗯了聲,提出第三個條件:“長姐如母,清溪有責照顧兩個妹妹,我要三爺答應,將來玉溪、雲溪若有所需,或是遇到什麼麻煩,隻要合情合理,也是三爺力所能及,三爺會幫她們姐妹一把,替她們姐妹撐腰。”
顧懷修目光微冷:“這是我分內之事,老太太多慮了。”
他娶了清溪,清溪的妹妹便也是他的妹妹。
徐老太太終於笑了,哄他道:“人老了就是想得多,三爺別放心上。”
親事已成,顧懷修起身道:“我還有事,就不叨擾了,過兩日我會託媒上門,與您商議婚期。”
徐老太太便由兒媳婦扶著,出門送客,送到影壁,婆媳倆停了下來。
顧懷修戴上墨鏡,出了門。
記者們還堵在那裡,顧懷修沉著臉上了車,陸鐸卡在車門那兒,高聲朝這群記者道:“各位聽好了,咱們三爺重面子,你們馬上離開,從今以後不再打擾清溪小姐與她的家人,便是給他面子,等三爺與清溪小姐訂婚之日,歡迎各位登門喝杯喜酒。但話又說回來,誰要是駁了三爺的面子,那就別怪我……”
說到這裡,陸鐸獰笑著掏出別在腰間的槍,然後高舉手臂,對著天空就是好幾槍。
躲在影壁後聽動靜的徐老太太、林晚音嚇了一跳。
外面的記者們個個都白了臉,沒等汽車發動,這群人便以最快的速度散了。
陸鐸前後望望,關門上車。
汽車開遠了,徐家的門房打開大門,出去一瞧,樂了,立即去稟報徐老太太。
得知陸鐸隻是放空槍恐嚇,並沒有傷人,徐老太太的心這才落了下去
第二天,杭城銷量最高的日報,刊登了一篇對顧懷修的專訪。
記者:“請問三爺,您第一次見清溪小姐,是什麼時候?”
三爺:“前年八月,我從申城出發,坐火車回杭城,半路她與家人上了車。”
記者:“那時您知道她是顧少的未婚妻嗎?清溪小姐給您的第一印象是什麼?”
三爺:“開始不知,後來劫匪搶劫,知道了。第一印象,我看見她偷藏西餐刀,又用西餐刀攻擊劫匪,覺得她臨危不亂,很勇敢。”
記者:“莫非您對清溪小姐,是一見鍾情?”
三爺:“相反,我本可提前制服劫匪,但她的身份,我袖手旁觀,最後時刻才出的手。”
記者:“這事清溪小姐知道嗎?您不怕她看了報紙生氣,悔婚不嫁了?”
三爺:“她知道,也很生氣,前年十月我追求她,她罵我冷血無情,一口拒絕。”
記者:“前年十月?當時清溪小姐與顧少還沒退婚吧?”
三爺:“據我所知,她與明嚴於當年九月退婚,起因是明嚴在英國留學時與一位小姐來往過於密切,不知何人將照片寄給了清溪,清溪剛遭受父親枉死的打擊,又面臨未婚夫的背叛,悲憤之下主動提出退婚。此事有照片為證,但關系到另一位小姐的閨譽,清溪決定不公布照片。我尊重她的意願,但,如果有人繼續造謠詆毀清溪,我不介意將照片公布於眾。”
記者:“原來如此,清溪小姐真是善良,那三爺是怎麼喜歡上清溪小姐的?”
三爺:“我愛吃面,徐慶堂開張後,我去吃了幾次,她的面很合我胃口。”
記者:“這麼說,三爺先愛上了清溪小姐的面,然後才是她的人?”
三爺:“是。”
記者:“那三爺可以告訴我們,您與清溪小姐正式確定戀愛關系的時間嗎?”
三爺:“去年元宵,煙花大會,我約她賞燈,她來了。”
記者:“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好浪漫。既然如此,為何三爺遲遲沒有公開?”
三爺:“人言可畏,雖然我國已經進入新社會,但很多封建舊俗依然根深蒂固,男女並未真正平等,世人對女子的要求尤為苛刻,譬如這次,如果我不出來澄清,光憑兩張照片幾句誘導,便能毀了清溪的名聲。而且,去年清溪主要精力都在提高廚藝上,美食節、廚神比賽,今年徐慶堂酒樓也剛剛開張,她很忙,沒時間籌備婚事。”
記者:“聽得出來,您真的很喜歡清溪小姐。”
三爺:“她值得更多。”
記者:“不行了,再採訪下去,我都要被您迷住了,對了,三爺選好訂婚日期了嗎?”
三爺:“婚期她家裡做主,我也在等消息。”
記者:“看得出您很期待了,那麼,採訪即將結束,三爺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三爺:“遇見清溪,乃鄙人此生最大幸事,我欣賞她,愛慕她,也希望新中國多湧現一批像清溪這樣的女子,溫和正直,獨立堅強,敢於追求心中所想,縱使前路曲折難行,縱使口誅筆伐加身,初心始終不變。”
採訪的前面,配了一張顧懷修與清溪的合照,窗明幾淨的書房,清溪身穿白色洋裝坐在地球儀前,顧懷修一手端茶一手扶著地球儀,好像在為她講解什麼。男人如師長儒雅,女孩清純似學生,歲月靜好。
採訪的最後,也配了一張照片,正是酒樓開張之日,清溪一身喜慶紅妝站在黑底金字的“徐慶堂”牌匾之下。暖融融的陽光灑落下來,年輕的女孩面帶微笑,明亮水潤的杏眼裡,充滿了對美好未來的向往與信心。
如同採訪的標題:這就是愛情,給他溫暖,予她力量。
第105章 105
“這張照片什麼時候拍的?”
兩手舉著報紙,徐老太太一邊笑眯眯地端詳孫女的照片,一邊問坐在旁邊的清溪。
清溪已經看過報紙了,心不在焉道:“去年,他教我看地圖,陸鐸在外面偷拍的。”
徐老太太笑:“拍得挺好,像個外國留學回來的大學生。”
玉溪、雲溪湊在旁邊看,清溪擔憂地望著院子。
林晚音笑著勸女兒:“既然報紙上都說清楚了,清溪放心,生意肯定恢復正常了。”
對顧懷修這個隻比她小幾歲的女婿,林晚音是徹徹底底地滿意了。
清溪卻沒有母親的樂觀。
八點多,小蘭從面館回來了,高興地說生意又好了起來,客人們也沒有說清溪壞話的。
清溪聽了,放了一半的心。
十一點多,趙師傅派了一個伙計回來,情況卻不容樂觀,酒樓一樓生意還行,但二樓的雅間,大半都是空的。
清溪苦笑。面館吃食便宜,客人主要是普通百姓,酒樓菜貴,客人多家境優渥,尤其二樓的雅間,基本都是杭城有錢人、權貴們宴請待客的場所。顧懷修的採訪一出,普通百姓們看完熱鬧,知道她不是背地裡勾搭未婚夫叔叔的壞女人,就把此事拋到腦後,該吃面吃面,該吃菜吃菜,但上流圈最重名聲,像她這樣先與侄子訂婚再與叔叔有了婚約,在上流圈便是汙點了,請客的不好來酒樓訂酒席,客人們也不會推薦東家名聲有損的酒樓。
見孫女愁眉苦臉的,徐老太太收起報紙,語氣輕松地開解道:“清溪別急,能做的咱們都做了,但這事鬧的這麼大,不可能一下子什麼都恢復如初,等等吧,隻要咱們酒樓的菜好吃,過個一倆月,該來的就都來了。”
清溪點點頭,著急又如何,她改變不了他人對自己的看法。更何況,曾經最擔心的事基本已經解決了,今天開始,她可以光明正大與顧懷修站在一起。
失之桑榆收之東隅,清溪知足了。
過了兩日,顧懷修請的媒人登門了,來與徐老太太商議訂婚日期。
媒人笑盈盈地道:“老太太,三爺說,他五月初要去美國一趟,希望能在出發前辦了與大小姐的訂婚宴,您看您這邊方便嗎?”
徐老太太吃了一驚:“他去美國做什麼?”
媒人道:“陸少說,七月美國那邊會舉辦一個汽車展覽,全世界的大汽車商都會去,三爺就是去參加車展的,不過汽車的事我一竅不通,聽得糊裡糊塗的,大概跟咱們杭城的美食節一樣,隻有好汽車才能參加展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