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起哄道:“小姐快去吧,您今天最累了。”三爺肯定是開車來的,廣場距離老柳巷得走半小時呢。
孟進、小蘭都支持地笑。
清溪便也不扭捏了,看看顧懷修,囑咐三人:“我在老柳巷巷口等你們。”
“腕表給她,九點半見。”顧懷修低聲說。
那就是還有一小時。
清溪懂了,顧懷修是想多跟她待一會兒。
清溪便又悄悄對翠翠說了一番話。
翠翠打包票道:“小姐放心,我們慢慢收拾,再慢慢地往回走。”
清溪嗯了聲,瞞來瞞去就是為了瞞祖母,這點上,翠翠三個比她更能幹。
離開廣場時,清溪讓顧懷修先走,她遠遠地跟著,營造一種兩人不是同伙的假象。女孩的小聰明,顧懷修願意配合,提前上了別克後座,等她。
一路做賊心虛,終於上車了,清溪悄悄松了口氣。
“繞湖慢開,九點半停在老柳巷。”顧懷修吩咐司機,然後放下了前座、後座間的擋板,原裝車並沒有擋板,顧懷修最近改造加上去的。
清溪覺得很神奇,後知後覺地才意識到,放下擋板,她與顧懷修在後面做什麼,司機就看不見了。所以顧懷修這個舉動……
清溪緊張了起來,尤其是顧懷修朝她傾過來的時候。
她閉上眼睛,他的唇印了下來,有一點涼。
顧懷修親她的唇,親她的嘴角,新奇的感覺,他停下來,在她發燙的耳邊道:“有點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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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的一聲,清溪就像剛放進鍋裡的蝦,全身都熱成了粉色。
為何鹹?因為今天她出了很多汗,還沒來得及洗臉洗澡,就被他親了。
清溪難堪極了,歪著腦袋想找條縫躲起來,顧懷修卻將羞得要縮成一團的嬌小女孩橫抱到自己腿上,撫著她溫熱的臉頰,低頭吻她。清溪自己愛幹淨,反過來也更能體會顧懷修的心情,繼續親吻肯定隻是為了哄她罷了。
“別親了。”她擋住他,蚊吶似的道,“都是汗。”
“我也口重。”顧懷修攥住她小手,黑眸看著她說。
車裡沒有開燈,黑漆漆的狹窄空間,清溪仿佛在男人幽深的眼底,看到了星。
像是要證明他的口重,顧懷修開始親吻她的額頭,然後從那裡往下,一寸一寸,寸寸不落。
清溪好舒服,終於得到休息的身體舒服了,心也被他親得熨熨貼貼的。
顧懷修重新來到了她唇邊。
女孩卻嫌棄地躲開,小刺蝟似的往他臂彎裡縮。
顧懷修意外地抬起眼,借著窗外朦朧的路燈光暈,看見她閉著眼睛,睡著了,劉海亂了,有的黏在額頭。顧懷修便想起徐慶堂生意忙碌的時候,他遠遠地坐在路邊的車中,她站在小小的攤鋪前,彎著腰忙個不停。
顧懷修靠回椅背,雙臂穩穩地抱著他的小女人,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動作。
夜色中,黑色汽車緩緩地沿湖而行,兩圈之後,在快開到老柳巷前時,遇到了孟進三個。
“停車。”
司機立即停了下來,停在孟進三人前面一段。
顧懷修這才低頭,深深地吻她。
清溪被男人吻醒了,暈暈乎乎地睜開眼睛,小手忘情地攀上他肩膀。
剛睡醒的女孩,身子特別軟,人也特別乖,大概什麼都願意給他吧?
顧懷修卻不得不遺憾地結束了這個吻,捧著她臉,啞聲道:“到了。”
清溪茫然地眨眨眼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今天都發生了什麼。
她慌張地坐到另一邊的車椅上,迅速整理衣服,臉熱熱的。
“我,我走了。”手握住車門,清溪小聲道。
“晚安。”顧懷修看著她說。
第76章 076
這個端午節,顧老太太過得非常鬱悶!
一是因為節前顧懷修給她送了一盒粽子,顧老太太看都沒看就讓丫鬟給扔了,鬼知道粽子裡面是不是包了人的手指頭。二是因為龍舟賽上自家被顧懷修壓了一頭,孫子憋屈,顧老太太更是被徐老太太給嘲笑了一番。
說句那啥的,顧老太太寧可被顧懷修嘲笑,也不想看徐老太太小人得志的嘴臉。
端午節後,報紙上刊登了東盛紡織廠龍舟賽奪冠的消息,顧家的丫鬟識趣地藏了報紙,但顧老太太忘了這茬,非要看,結果又被那則新聞氣得早飯都沒心情吃。
“娘,這飯不合您胃口?”
飯桌上,眼看著顧老太太繃著臉不動筷子,大太太體貼地問道。自從與顧世欽鬧翻後,大太太對婆婆更孝敬了,仿佛要通過這個辦法讓顧世欽知道她身為正室太太的賢惠與淑德。
顧老太太沒心情理兒媳婦,問長子:“最近廠裡生意怎麼樣?”
顧家的紡織廠一直都是江南的龍頭,顧老太太常年養尊處優,養著養著就不像年輕時候那麼上心紡織廠生意了,反正兩個兒子都很能幹,她不攙和,生意也妥妥當當的。開春顧懷修的東盛紡織廠剛開起來,顧老太太特意留意了下,得知顧懷修隻有幾家靠申城人脈拉來的客戶,不足以壯大生意,對自家也夠不成任何威脅,顧老太太便放心了。
如今龍舟賽上丟了臉面,顧老太太迫切需要聽點東盛紡織廠的負面消息,來愉悅自己。
結果顧老太太一開口,顧世欽的胃口也淡了。
確實,老三的生意剛開始算是冷清的,但所有生意起步階段都這樣,顧世欽並未因此放松對老三的戒備,還準備密切觀察老三廠子最近兩三年的發展情況,以預期其前途。可顧世欽還是失算了,這兩個月,隨著溫霞的廣告風靡全國各大城市,老三賣出去的第一批布也在廣州、申城、南京、武漢等各大城市造成了不小的轟動,各服裝廠聞風而來,陸續與東盛紡織廠籤訂了合同。
此消彼長,新的紡織廠生意好了,其他紡織廠的單子自然會減少,自家的廠子暫且沒有受到太大的衝擊,但兩家老主顧的離開,還是在顧世欽心裡敲了警鍾,讓他明白,老三是認真的,真的要通過紡織廠報復他們。
“不可能,兩個月,他哪來的口碑?”聽完兒子的話,顧老太太瞪著眼睛問。
顧世欽沉默。
二爺顧世昌替兄長解釋道:“娘,他請了溫霞拍廣告,現在的女學生、年輕小姐都喜歡追時髦,明星穿什麼她們就喜歡穿什麼,正好去年溫霞的一個片子大火,就幫老三把生意帶起來了。還有,老三廠子出的彩虹系列,七種顏色全是市場上沒有的,我與大哥檢查過,布料比咱們家的抗拉力還強點,也不容易褪色,他價格與咱們一樣,貨又新又好……”
“行了,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顧老太太冷著臉打斷次子對顧懷修的誇贊。
顧世昌訕訕地閉了嘴,可他也難受啊,街上小姑娘們一口一個溫霞一口一個彩虹,老三也不知道怎麼想出來的主意,單憑一個女明星就把品牌打出去了。
“請個女明星多少錢?咱們也請一個。”兒子們沒用,顧老太太幫忙出主意,哼了一聲:“溫霞不是有名嗎?咱們請個比她更有名的。”
顧家紡織廠是從舊朝經營起來的,靠的是祖祖輩輩積累下來的名氣與口碑,既然穩坐了江南第一紡織廠,所以新的時代來了,顧家紡織廠除了從國外買機器提升染布效率與質量,倒沒有想過請明星代言什麼的,今日也是通過顧懷修,第一次領教了廣告的巨大作用。
“已經聯系了,但咱們家本來就有名,通過明星擴大貨源的效果肯定沒有東盛顯著。”顧明嚴看眼父親,回答祖母,又別有深意地道:“關鍵還是得看貨,咱們家這幾年都沒有出大火的新顏色,全靠吃老本了。”
此言一出,餐廳氣氛就變了。
在座的都知道,顧家紡織廠的染料工頭秦師傅,是顧老太太的娘家侄子。
大太太瞪了兒子一眼,明知道顧老太太喜歡那侄子,兒子何必專揀老太太不愛聽的說?
顧明嚴不屑,今日他就是要挑祖母的錯。對於秦師傅,父親也早有不滿,礙於祖母才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前顧家獨大,父親的容忍無傷大局,可現在三叔冒出來了,來勢洶洶,自家若再不思進取,早晚得死在三叔手裡。
顧明嚴不允許,不允許自己一次次輸給三叔。
秦師傅是顧老太太一手提拔起來的,顧老太太也不傻,聽出孫子對秦師傅能力的質疑,顧老太太雖然不愛聽,卻也沒有立即維護秦師傅,而是巧妙地轉移話題,暫且把這事繞過去了。
飯後,顧老太太讓人備車,她要去紡織廠看看。
秦師傅已經一個來月沒睡好覺了,當年喬師傅是他趕走的,如今喬師傅投奔顧懷修卷土重來,一口氣亮出七種熱賣的布料顏色,無異於連續七拳打在他臉上。更糟糕的是,顧家手藝輸給誰也不能輸給顧懷修啊,否則最後輸了,顧老太太還不是找他問罪?
秦師傅愁的啊,嘴唇上面長了個大火泡,喝金銀花茶都不管用,今天下了第二天又起來了。
“姑母,什麼風把您吹來了?”聽說顧老太太來了,秦師傅連忙去廠子大門口迎接。
“你心裡有數。”顧老太太橫了他一眼。
秦師傅沒敢接話,討好地幫顧老太太撐傘,過了端午,杭城一天比一天熱。
“看過那邊的彩虹了?”顧老太太邊走邊問。
秦師傅耷拉著腦袋道:“看過了,試著調色,調不出來,聽說東盛廠裡有個洋人師傅,估計是他調出來的,用西方的先進工藝。”
顧老太太可沒那麼好糊弄,哼道:“啥西方工藝啊?就是你本事不如人,常言道居安思危,我看你就是這些年稱霸稱懶了,不思進取,人家喬師傅臥薪嘗膽十年,當然比你強。”
“姑母教訓的是,我改,一定改。”秦師傅特別誠懇地保證道。
說話間,兩人已經進了秦師傅的辦公室。
顧老太太環視一圈,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擺著的七小塊兒布樣,紅布似火,藍布就像雨洗過的天空,顏色純粹極了。顧老太太走過去,撿起一塊兒布料試著扯了扯,扯不壞,料子也沒怎麼松。
“跟咱們賣一樣的價?”顧老太太臉色沉了下來。生意面前,交情得往後推,一樣的價錢,任誰都會去買更好的貨。顧懷修明明可以賣更高的價,卻故意壓低價格,擺明了就是奔著自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