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無頭緒。
“說好了,下午兩點,遲到了我就去你們家接你。”陸鐸使勁兒吸了口鍋裡的面香,不等清溪拒絕就跑了,隨便挑了一張桌子等飯。
清溪咬咬嘴唇,想到顧懷修曾經放來福去家裡送信兒,她還真不敢賭。
回家換身衣服,清溪再次以遛狗為由,領著翠翠、富貴出了門。
黑色別克已經在湖邊等著了。
惦記著顧懷修的所謂驚喜,路上清溪默默想心事,沒怎麼聽陸鐸的胡扯。
到了別墅,客廳裡擺著瓜子茶水,那是為翠翠準備的。安頓好了翠翠,陸鐸將清溪送到旋轉樓梯前,嬉皮笑臉地道:“舅舅在書房等你,你們聊,我去外面幫你訓練富貴。”
清溪才不信他有那個本事。
眼看著陸鐸跑了,翠翠沒出息地端著瓜子盤去外面邊吃邊看,清溪嘆口氣,望望樓上,她心情復雜地往上爬。
整個別墅都靜悄悄的,二樓越發幽靜,清溪的目光掃過曾經去過一次的男人的臥室,剛要確認哪間是書房,北面突然傳來輕微的開門聲。清溪回頭,就見顧懷修站在書房門口,穿著黑色西褲白色襯衫,那清新的白色,顯得他人都年輕了幾歲。
清溪垂下眼簾,腦海裡是船上狹窄的洗手間內,男人捏著她下巴,幫她擦口紅,光是想想,當時嘴唇的痒與心底的悸動,就又浮了上來,恍如昨日。
“過來。”顧懷修叫她,聲音低沉,在空曠的二樓回蕩。
清溪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用這種方式告訴男人,她還在生氣。
顧懷修看著她一步一步來到他面前,鮮活靈秀的女孩,像最嬌嫩純淨的丁香。
“什麼事?”清溪停在他三步之外,冷聲問。
顧懷修便在丁香前面,又加了兩字修飾:帶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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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懷修側身:“進來說。”
清溪抿著唇,一動不動。
顧懷修直接攥住小姑娘手腕,清溪想躲,但男人的力氣太大,眨眼就將她扯了進去。
清溪一抬頭,看到書房裡的陳設,她尚未出口的斥責就統統咽了回去。書房書房,書架、藏書再密集都不至於讓清溪震驚到失聲,可書房東牆下,居然擺了一堆奇形怪狀的器件,零零散散的,還是黑板上的汽車圖案提醒清溪,那些應該是汽車零件。
清溪情不自禁地走了過去。
顧懷修關上門,然後靠在門板上,幽深目光隨著女孩移動。
清溪把每樣器件都參觀了一遍,有心叫顧懷修介紹介紹,見他杵在門口沒動,好像要等她主動開口,清溪便立即裝出對這些東西興趣寥寥的樣子,繃著臉問道:“三爺叫我過來,到底有什麼事,沒事我走了。”
“我說與你無關,意思是,我與那邊的恩怨,不會牽連你。”顧懷修看著她,平靜地道。
清溪側身,這樣的解釋,她並不吃驚。其實過去的這兩晚,清溪總是會想起元宵夜兩人相處的每一幕,顧懷修對她好不好,她心裡有數,因此冷靜下來後,清溪不難品出他真正的意思。隻是,怎麼會無關呢?從她決定去找顧懷修的那刻起,以後他的所有事,都與她有關。
“我不怕……”
“這些是汽車零件。”顧懷修突然打斷她,指著那堆部件道。
清溪瞪他。
顧懷修就像看不懂她的眼神般,一樣一樣給清溪介紹了起來,光是發動機,就包含二十多種零部件。清溪有點跟不上,顧懷修掃眼剩下的那些,不再介紹,去書架那邊抽了一本書出來,遞給清溪道:“如果你有興趣,可以帶回家。”
清溪雙手接過,見封面上是漢字,她立即就要翻閱。
書卻突然被人奪走,清溪不解地抬起頭,顧懷修則攥住她左手手腕,不容拒絕地檢查她的傷。
他的手溫熱,他的眼專注,清溪低頭,不太自在地道:“中午切菜不小心弄的,已經不疼了。”
“以後讓別人切。”顧懷修冷聲說。
土豆絲當然可以讓翠翠她們幫忙,但現在清溪要練習刀法,隻有自己動手才能迅速掌握。
她解釋的時候,杏眼水潤潤的,沒有因為一次受傷而退縮,反而對刀法練成充滿了期待。
顧懷修沉默地與她對視,雖然清溪先別開了眼,仿佛心虛,但顧懷修沒再提禁止她切菜的話,拉著她手腕,將乖乖的小姑娘帶去了臥室。
他睡覺的房間,清溪不好意思亂看,隻盯著顧懷修。
顧懷修從櫃子裡翻出護理包,示意清溪隨他進洗手間。
“刀傷必須清洗上藥,否則容易感染。”顧懷修一邊幫她衝洗手指,一邊警告似的道。
第50章 050
清溪從來沒有處理過傷口,但她覺得,顧懷修對此似乎十分嫻熟,從清洗、上藥到包扎紗布,他的動作簡練迅速,怕是醫院的護士也不如他。
“三爺怎麼會這個?”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清溪小聲問,浴室特別安靜,聲音會不自覺地放低。
男人長長的睫毛動了動,卻並未抬起,替清溪綁好紗布,他簡單道:“熟能生巧。”
清溪更疑惑了:“你,以前在醫院工作過?”
然後她就看見,男人唇角上揚,雖然下一瞬就收了笑。
意識到自己問了傻問題,清溪窘迫地扭頭。窗簾被他掛起來了,陽臺上陽光燦爛,擺了兩盆高高的綠植,看得出來,主人有經常修剪。後院裡陸鐸好像在罵富貴什麼,聽不太清楚,富貴汪汪的狗叫倒是很響亮,也很快活。
清溪想,除了從顧明嚴那裡聽來的他的身世,以及他在申城的大亨地位,她對顧懷修,真的不夠了解。以前兩人沒有關系,她沒有打聽的必要,現在,需要從旁的渠道了解他的過去嗎?
“沒有。”紗布綁好了,顧懷修站了起來,將護理包放到旁邊的桌子上,看著清溪道:“這個你也帶回去,以後可能經常用到。”一邊說著,一邊意有所指地掃了眼清溪受傷的左手。
清溪點點頭,然後把手放到了背後。
“咖啡還是茶?”顧懷修問。
清溪喝茶。
顧懷修轉身去泡茶,清溪偷偷打量他的臥室,簡潔清爽明亮,尤其是擺在中間的大床,厚厚的床墊,白色的床單被子,看起來就很舒服。清溪忙了一個中午,還沒午睡呢,面對這樣的大床誘惑,想睡卻不能睡,真是煎熬。
“你喜歡白色嗎?”當顧懷修端著兩碗茶過來,清溪好奇問。
顧懷修嗯了聲,坐下時,目光在女孩臉上逗留了幾秒。
清溪花瓣般嬌嫩細白的臉蛋,明顯地轉紅了。難道他喜歡她,是因為她長得白?
男人愜意地靠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絲毫沒有主人待客的樣子,清溪端起茶碗,不得不主動找話題:“陸鐸說,你有好消息要告訴我?”
顧懷修皺了下眉,並不喜歡外甥的措辭,但小姑娘杏眼巴巴的望著他,顧懷修隻好道:“我新開的紡織廠昨日竣工,下個月初開業。”
清溪不由攥緊了茶碗。
杭城顧家世代經營綢緞,舊朝時候採用傳統紡織法,後來從洋人那兒買了各種機器,生意越做越大,成了江南赫赫有名的紡織商,生產的綢緞布匹暢銷國內外。現在顧懷修也開紡織廠,是要搶那邊的生意嗎?
清溪有點擔心,顧世欽父子熟諳紡織產業,幾代下來結交了一大批有頭有臉的老主顧,顧懷修卻是靠汽車起家的,沒有紡織業的經驗,突然跳進來,先不提壓垮顧世欽父子,顧懷修有多少把握能從那邊搶出生意?
女孩眉頭緊鎖,清澈的杏眼裡各種情緒閃過,顧懷修悠哉地品茶,等她開口。
“開紡織廠,車行那邊……”清溪婉轉的問。
顧懷修掌心託著茶碗,看著她道:“申城的車行有人負責,紡織廠交給陸鐸,他口才不錯,適合拉生意。”
清溪錯愕,脫口而出:“你呢?”
顧懷修朝東牆那邊的汽車零件揚了揚下巴:“我在研發汽車。”
研發?清溪不懂,她沒去學堂讀過書,一些新詞她難以理解。
顧懷修看出來了,道:“申城的車行,賣的都是外國進口汽車,我要研發的,是我自己的車。”
清溪恍然大悟,然後更震驚了,看著地上奇形怪狀的她叫不出名字的零件,卻怎麼都無法將這些零碎與街上那些奢華漂亮的汽車聯系到一起。
她就像一個懵懵懂懂的娃娃,瞅什麼都新奇,顧懷修看看腕表,問她:“汽車廠也快完工了,我帶你去看看?”
清溪立即點頭,點完了才想起來,問他遠不遠。
顧懷修:“四點肯定回來。”
清溪就笑了。
顧懷修穿上黑色外套,清溪知道他出門必戴墨鏡,主動拿起桌子上的墨鏡,遞給他。
顧懷修頓了頓,才接過來。
黑色別克停在前院,顧懷修卻叫人去車庫開另一輛車過來。清溪傻傻地站在他旁邊,然後沒過多久,就見司機駕駛著一輛敞篷汽車轉了過來。清溪吃驚地張開嘴,她長這麼大,還沒坐過敞篷車呢。
清溪不安地摸了摸臉,怕出門被人瞧見。
“戴上。”顧懷修將手裡的墨鏡遞給她。
清溪松了口氣。
“舅舅,你們去哪兒?我也去!”聽到汽車聲,陸鐸立即跑了過來,來福、富貴跑得比他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