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媽媽總是被忽視,今天一下子被圍著,問大衣哪兒買的,高領毛衣哪兒買的,能不興奮嗎?
她心情格外愉悅,笑著對譚冥冥道:“這跳一下廣場舞果然有好處,我腰不酸背也不疼了,我以前不是一周下去和她們跳三次嗎?冥冥,你說,我要不每天都堅持下去跳,對身體更好?”
狗子:……
沒這個必要吧,阿姨!您揪譚爸爸耳朵時手勁兒那麼大,身體還不夠好嗎?
譚冥冥感覺自己小腿被狗腦袋瘋狂地拱,她低下頭,小狗滿眼恐慌,叫聲也從“汪汪汪”變成“嗷嗷嗷”了,好像是不太願意和自己媽媽一塊兒下去跳廣場舞?
也是,這狗子不知道為什麼,非常認主,雖然在家裡已經待了有兩三天了,但是它的食碗都隻讓自己碰,也隻讓自己抱,爸媽抱它,它都是渾身抗拒的樣子。
竟然是一隻隻認自己的小狗……她有點兒甜,又有點兒想笑。
她將小狗抱起來,安撫性地拍了拍它腦袋,對譚媽媽笑著道:“媽,還是每周三次吧,你不是經常上夜班嗎,上夜班的那幾天不能去跳,不然精力跟不上,再說,你也要保護好自己的膝蓋。”
“哦,也對,唉,人老了就是骨質疏松……”譚媽媽終於悻悻地放棄了這個念頭,“你快去洗澡!”
譚冥冥哈哈笑著放下小狗,去洗澡了。
聽見譚媽媽打消了每天都去跳廣場舞的念頭,小狗總算松了口氣,可,一周還是要陪譚媽媽去被圍觀三次!它頓時覺得狗生艱難,這比還在流浪的時候和兇神惡煞的大狗爭奪食物還要更令人絕望!
就這樣,狗子鬱悶地成了譚媽媽的幸運物,在這個家裡,原先要數譚媽媽對它的態度最為冷淡了,但現在,譚媽媽每天一下班,脫下大衣換上拖鞋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狗子去哪裡了。
說實話,狗子的確有點煩……
但它見譚冥冥好像挺開心的樣子,就默默閉嘴了。
譚冥冥心裡想的則是“前輩們的經驗誠不欺我也,果然是隻需要把一隻小狗帶回家,接下來說服爸媽的事情就交給它。”看看,現在它都成了譚媽媽心中的大寶貝了。
但狗子依然抗拒隨譚媽媽去跳廣場舞,厭惡到小區樓下一響起最炫民族曲,它就龇牙,小狗臉皺得像地鐵上看手機的老爺爺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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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譚冥冥給它穿上小狗衣服,譚媽媽拿著牽引繩,打算帶它下去。
又要去陪一群肥肉亂顫的阿姨們跳舞……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去打探一下冥冥的電腦密碼。
它無奈地跟著走了幾步,心中鬱悶至極,快要出大門的時候,它忍不住拿兩隻前爪扒拉著門框,“汪汪”叫著不願下去。
譚媽媽疑惑地問:“怎麼了,一百萬是不願意下去玩嗎?”
譚冥冥其實有點看得出來小狗的抗拒,畢竟小狗是她領回來的,她和小狗的相處時間比譚爸爸譚媽媽多多了,也對小狗的情緒更加了解,或許,這隻狗子是真的不願意下去。
可譚冥冥也挺為難,她知道譚媽媽在科室一直不能升職,多年來就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護士,雖然喜歡跳廣場舞,但總融不入那些阿姨們當中,雖然嘴上很堅強,但肯定和自己一樣,常年感到被孤立在這個世界之外的寂寞和孤單……
而且,譚冥冥曾想過,譚爸爸和譚媽媽之所以這樣,或許全都是因為自己。
自己穿進了這個世界,一定程度上是個意外,當然會被這個世界的正常秩序給抹殺。當然,這隻是譚冥冥的猜測,但總之,她很心疼譚爸爸譚媽媽。
現在跳廣場舞能讓譚媽媽這樣開心,跳完回來總是笑得合不攏嘴,她是真的很少看到譚媽媽這樣高興。
於是她蹲下去,將小狗抱起來。
被擁抱進熟悉的懷抱,小狗這才悶悶不樂地將前爪從門框邊上松開。
它扭了扭身子,剛要用背對著譚冥冥,別扭地表達“你抱我也沒用,我絕對不想去看一群大媽跳廣場舞”的情緒,就猝不及防地,被抓住了腋下,兩隻短短的爪爪被舉了起來。
譚冥冥的笑臉放大在眼前,一雙烏黑的眸子含著歉疚的笑意,明亮又澄澈。
這樣近距離地注視著,它一隻狗突然有點臉紅,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腦門兒上就被譚冥冥“pia”地親了一口。
它:“……!”
譚冥冥輕聲道:“一百萬,不要鬧情緒,陪我媽媽下去玩會兒,晚上等你回來給你做好吃的。”
鬧、鬧情緒?
小狗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這一瞬間心髒跳得飛快,還有些臉紅面熱,它磕磕絆絆地從譚冥冥懷中掙扎跳下去。
好、好吧。
它的確很討厭被一群不認識的阿姨圍觀,這人拿手揉它一下,那人試圖將它抱起來,它龇牙咧嘴,那些人還說好可愛,礙於譚媽媽的面子,它又不可能真的去咬傷這些鄰居。
它即便淪落為一隻狗,至少也要守護好作為狗的尊嚴,可——
它最終還是悶著腦袋垂著耳朵走到譚媽媽身邊去,乖乖跟著譚媽媽下樓去了,走進電梯時,它還忍不住回頭看向站在門口對譚媽媽揮揮手的譚冥冥,看起來也像在對它揮手一樣。
狗的尊嚴有什麼好守護的。
它那一瞬間隻想守護她。
……
整個周末,狗子沒弄到電腦密碼也就算了,還無奈地背上了譚爸爸譚媽媽寵愛的枷鎖,在家中無時無刻不和兩位家長大作戰,譚冥冥不在的時候,它就試圖藏到各種兩位家長找不到的地方,要麼藏起來,要麼裝死。
總之,拒絕被抱。
很快到了周一,譚冥冥一大清早收拾好書包,快樂地毫無阻礙地買上一個煎餅果子,就飛奔去學校了,想到又能見到杭祁和熟悉的同學們,她有點兒期待,但同時,又有點兒鬱悶於周一的清晨要升國旗。
她很平凡,平凡到有所有女孩子的共同點,討厭運動。
沒穿過來之前,譚冥冥是個學霸,不擅長運動,而穿過來之後,她同樣就沒好好上過體育課。每回體育課,她要麼是和大多數女生一樣溜回教室休息,要麼便仗著自己透明,瘋狂偷懶,一個熱身的運動能隻做一半,反正體育老師也注意不到她。
……而這樣造成的後果是,譚冥冥體質有點虛,冬天手總是冰涼也就罷了,站久了還會有些低血糖。
所以,每周一的升旗儀式上,總是說著“我再講兩句”但實際上總是要廢話一大堆,把時間拖長到四五十分鍾的校長,自然就成了最讓她鬱悶的人。
站久了她就容易發暈,眼前一黑,隻好蹲下來,好在她比較透明,也沒老師過來維持秩序、批評她。
天上雲層破開一個小小灰色的口子,冬日光線朦朧而柔軟。
譚冥冥起床之後,顧著給狗子準備食物了,沒算好時間,今天遲到了一點,她匆匆趕到操場的時候,全年級都已經站好了。她們班在中間,縱向一條長隊,譚冥冥轉到全年級後方,匆匆貓著腰跑過去。
升國旗的時候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遲到了就自動站到隊伍最後,免得還要擠到隊伍前面,幹擾其他同學。
譚冥冥居然是班上最後一個來的,她隻好心虛地站到隊伍最後,慌亂地撥了撥被風吹亂的劉海。
……
今天她戴上了另外一雙手套,自己買的,不是譚媽媽打的,就是為了和杭祁避開,搞得早上出門時譚媽媽還很鬱悶地啰嗦了幾句,覺得女兒長大了,都不喜歡自己的審美了。
不過狗子倒是很喜歡譚冥冥買的手套,譚媽媽針織的那些花色,真是辣眼睛啊。
不過,今天早上發生了一件事兒,令狗子很有點在意。譚爸爸出門前,在玄關到處找,嘀咕道:“你媽給我織的那雙手套呢,我怎麼找不到了,我還說把上一雙戴破,再換這一雙新的呢。”
譚冥冥忙道:“爸,你自己弄不見了吧,讓媽媽再打一雙不就行了?”
譚爸爸皺著眉找了好久,還是沒找到,最後才悻悻地戴著舊手套上班去了。
而狗子注意到,譚冥冥用手指捏了捏衣角,她好像有點心虛,她一心虛就不由自主地捏衣服。
……為什麼心虛?譚爸爸的手套難不成是冥冥拿走的嗎?
可是,那是男式手套,她拿去給誰?
不知道為什麼,狗子心裡又湧起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它猜來猜去,隻能猜到上次在譚冥冥本子上看到的那個男生的名字,難不成,譚冥冥早戀了?!
腦子裡冒出這個念頭,它忽然情緒一下子低落起來,心中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酸溜溜的不痛快。
因此早上譚冥冥出門的時候,它沒有送到門口,而是趴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但譚冥冥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也是,誰會在意一隻狗是否不快樂?
……
此時,譚冥冥聽著校長慢悠悠地、不急不慢地、枯燥無味地從學校衛生說到各年級紀律,腦子裡嗡嗡響,腿越來越酸,同時全身有種重心往下墜的感覺。
她不想每次都丟臉的蹲下來,於是還是竭力繃住身體,抬頭朝校長看去……順便,試圖在前面的一列男生中找出杭祁的腦袋,好轉移一下注意力。
但站在她前面的男生們個子都太高,她踮起腳,也找不到杭祁站在班上隊伍的哪裡。
譚冥冥索性放棄,她看了眼手表,校長已經講了四十多分鍾了,下早自習的鈴聲都響了,這個時候本該是同學們吃早飯的時候的。
……幸好上公交車之前,她吃了點,不然現在更加沒力氣。
足足撐到四十九分鍾後,不遠處也有幾個女生受不了地用手撐住膝蓋,而譚冥冥更甚,她臉色發白,眼前發黑,感覺下一秒就會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是昨夜下過雨,草坪運動場上還是湿的,要坐在地上,衣服和屁股肯定都要湿掉。
……
站在隊伍列前段的少年忍不住頻繁回頭,他個子高挑,一眼就能看見隊伍最後的女生,剛開始她還在跺跺腳、往手上呵熱氣,看起來很有活力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