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偷看怎麼這麼倒霉?
不過他應該沒發現自己是在看他——
譚冥冥安慰著自己,為了掩飾,她還再轉了一次,這次脖子往右轉動,故意轉給杭祁看,轉過去後,她看也沒看他一眼,直接感興趣地、炯炯有神地盯著後面的黑板報。
“這期黑板報班上誰辦的,太好看了吧!”
餘光瞥見杭祁面無表情地低下頭去看書,一副壓根沒注意到自己的樣子……
譚冥冥才終於松了一口氣。
……
杭祁眼裡劃過一絲極淡極淡的笑意。
……
就在這時,班主任趁著下了早自習休息時間比較長的工夫,走進來,安排教室裡的同學們集體去掃雪。
同學們一片哀嚎:“他媽的,又要佔用我們課餘時間!”
清晨本來晴了一會兒,卻沒想到這破天氣說變就變,剛剛雪又突然下大了。
學校前兩天剛給清潔工放了假,還沒來得及做防患措施,怕積雪的樓道口會有安全隱患,於是臨時召集班主任,號召同學們下去掃雪。
三班負責的是教學樓底下的那一塊兒。
掃帚兩人一把。
但是譚冥冥忽然想起來,之前秋天學校裡到處都是落葉,學校也是讓各班的學生去掃落葉,當時杭祁下樓下得晚,掃帚都被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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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們就是這樣,雖然不愛勞動,但是什麼都要搶,連掃帚都要挑挑揀揀搶最好的那一把,好像搶到了最好的,就很得意似的。
有一組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居然獨佔了兩把掃帚,導致掃帚少了,杭祁沒有掃帚。
又沒人和杭祁一組,於是他就獨自一人,站在一邊,兩手空空……還被班主任批評了一頓,被指責不參與集體勞動。
當時譚冥冥沒有注意他的表情,應該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是分組被排斥在外的心情應該並不好受……
譚冥冥想到這裡,就“蹭”地站起來,肩膀上的偌大的毛茸茸帽子腦袋隨著她的動作一跳,跟著她衝出教室,十萬火急地跑下了教學樓,衝到領掃帚處。
要是平時,班主任肯定沒注意到她這個透明人。
但是,班主任就是數學老師,前兩天她幫助了杭祁,得到了他的透明度,還被他在課堂上批評。
她火急火燎地跑出去,班主任還豎起大拇指,對班上的人道:“學學這個女生對勞動如痴如狂的精神!”
已經跑到了走廊上的譚冥冥差點一個趔趄:“……”
並不想被學習好嗎?
譚冥冥氣喘籲籲地跑到領掃帚處,先領了一把,悄悄藏到草坪旁邊的積雪的綠化帶下面,然後又把羽絨服帽子戴上,假裝不是同一個人,又去領了一把。
領工具處的人哪兒會管她是誰,於是她順利地就拿到了兩把掃帚。
過了一會兒,三班的同學們才陸陸續續下來。
有人興奮地下來抓起一把雪,有人還在打哈欠,但是都陸續領了掃帚。沒有領到的,也互相分了組。
……但是杭祁還沒下來。
譚冥冥覺得有點奇怪,不過也沒多想,杭祁同學性格有點孤僻,獨來獨往,以前這種活動,也會是落在最後的那個。
但是,果然如她所料,掃帚已經被哄搶沒了。
大約過了五分鍾左右,杭祁才從樓道口下來了。
少年校服外面套著黑色夾克,出來時剛好有細細的雪落在他身上,他脊背很直,倘若不去看他右臉眉骨上的疤和脖頸上的青紫鬥毆痕跡的話,他看起來就像是堅韌的白樺樹,清冷,又筆直。
他先去了領掃帚處,沒領到。
然後他朝這邊走過來,似乎是打算去隔壁班的剩下的掃帚那裡拿一把。
班主任正指揮著大家快點掃雪,一眼瞥見他姍姍來遲,手裡還沒有掃把。
“你打掃工具呢——”班主任正要開口批評。
杭祁側邊突然飛出來一把掃帚,“pia”飛到了杭祁的腳下,橫了過去。
班主任:“……”
從綠化帶拽出掃帚,費了吃奶力氣踢過去的譚冥冥,在班主任轉頭、杭祁抬頭的那一剎那,飛快地拿著自己的掃帚低頭面無表情掃雪,假裝剛才踢掃帚和自己毫無關系。
——她隻是一個路人甲。
班主任一頭霧水,但既然杭祁有掃帚了,他也就不再批評了,說了一句“認真打掃”便走了。
譚冥冥松了口氣。
悄悄給自己記了一筆。
掃雪掃帚√
她剛才是從杭祁的後側方踢過去的,這邊這麼一大堆人,都在混亂地玩雪掃雪,杭祁應該發現不了是自己,頂多以為誰不要掃帚了,隨意扔給他而已……
譚冥冥這樣想著,假裝換個地方掃雪,順勢看了杭祁一眼。
少年正撿起那把掃帚,漫不經心地、沒什麼表情地,開始掃雪。
根本就沒有在意那把掃帚是誰踢過去的。
果然,自己很機智,機智到毫無痕跡。
譚冥冥松了口氣,歡快地掃雪掃得哗哗響。
……
在她身後,杭祁低著頭掃雪,忍不住抬了抬唇角,隨即又覺得難為情,於是竭力將笑意壓了下去。
可是,眼底那點以往從未有過的鮮活,卻是怎麼也壓不下去。
第11章
掃完雪,漫長的冬日的早晨才結束,同學們宛如放羊後被重新圈禁起來的羊一樣,怨聲載道地回到了教室。
醫務室就在隔壁棟的教學樓,譚冥冥趁著這功夫,歸還完掃帚以後,飛快地跑去了醫務室買了一小盒創可貼。醫務室有點坑爹,創可貼都不分開賣的,一次性賣幾十塊的一大盒。不過也好,她覺得杭祁經常需要這玩意兒。
其實杭祁這人,譚冥冥最近偷看他多了,就發現,他是個很不在乎自己身體的人。別說女孩子們受一點傷,都要皺著臉吹好半天氣了,就連周巖那種人,膝蓋不小心撞上桌子,都要“臥槽痛死了”誇張大叫半天。
但杭祁並不,他野蠻生長的同時,對他人漠然,好像也對他自己很冷漠。
這幾天下雨,他和周巖打架之後,周巖身上一塊一塊地塗了碘伏、貼了創可貼,甚至手肘處還誇張地纏上了白色繃帶,一看就是去醫院處理過了。
但他脖子上那幾塊鬥毆淤青,看起來卻沒有任何處理過的痕跡。
看得譚冥冥心裡十分不是滋味,既怕他感染,又不知道他痛不痛,但是他好像從來沒表現出過痛的樣子。
譚冥冥買完創可貼,大家都已經回教室了。
雖然知道不會有太多人注意自己,但她還是做賊心虛地將創可貼盒子塞在羽絨服裡,兩隻手插在口袋裡兜著,看起來就像是在捂著肚子一樣,從教室前門飛快溜進去。
杭祁也已經坐在位置上了,平靜地翻書。
譚冥冥坐下之後,將創可貼盒先扔進自己課桌,準備找個課間操沒人看到的機會再偷偷摸摸地塞杭祁桌子裡,她也攤開物理試卷打算改錯題,可就發現——
咦,怎麼好像亮堂了一點。
這燈壞了好長一段時間了,早自習的時候天光昏沉,英語課本上那一串串蠅頭小字本來就小,再加上光線不好,看得更加費力。
但現在明亮的白熾燈光線落在自己面前的試卷上,亮得令人難以忽視。
譚冥冥下意識就抬頭看了眼。
長長的燈管被拆下來修過了,不止如此,這次的電工好像比以前的都敬業多了,居然還將燈管擦幹淨了。
要知道,這教室裡的燈光常年累積一層灰,上面甚至還有不知道誰弄上去的零食袋子……
搞得落在譚冥冥這邊的光便是總是含著一團陰影的,幸好譚冥冥沒有強迫症。
旁邊的同學也注意到了,納悶兒道:“這次學校怎麼這麼快就叫人來修了?上次報修了好幾次,過了小半個月,那個電工師傅才姍姍來遲,而且,態度還特別不好,一腳踩在你桌子上墊都不墊一下,譚冥冥,你記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