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拍攝地點,一旁的工作人員忙著處理背景板和設備。
三個人落腳在一旁稍顯空闊的地方。
但還是禁不住野草雜生,草苗苗像是被燙了卷,四方八位地往腿下鑽。
撓得人痒痒的。
辛葵幾個左右碎步交替,都沒能躲過去。
何阮陽受不了,說是寧願踩在湿潤的泥土裡沐浴,也不願意在這兒待,直接走開了。
有了人的活動,野外在這個時候,除了熙攘間,好像還憑白多了些吠聲。
辛葵動作停下,靜心聽了聽。
這回沒聽錯,真真切切的,確實是狗狗的聲音。
內心驟然泛上來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戚戚然,辛葵把視線撂遠。
她眼尖,一下便看到了圍著工作人員轉的那團白絨絨。
體型巨大,看起來挺活潑的。
驀然,那團白絨絨搖著尾巴,轉了過來。
沒給辛葵任何停留和逃離的時間,直接撒著潑往這邊跑過來。
辛葵曾經就有被咬的前科,慌亂間,手下意識地往風中抓了幾下。
在觸碰到了身旁人的衣衫下擺後,辛葵像是找到了依靠,貓著腰往那人身後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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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絨絨跑到中途,還沒撒歡到跟前,被工作人員一個揚聲招呼,就被呼喚了回去。
確定狗狗沒有跟過來的辛葵探出一顆小腦袋,驀然松了口氣。
好險……她怎麼不知道片場還有狗?
定下心來的同時,手心柔軟的觸感也提醒了她。
她還在緊緊地攥著一個人的衣衫,死活沒松開。
她沒吭聲,那人卻發話了。
“不是說我不好惹。”身前人的聲音被微風刮開,衣衫被鼓吹起,“那你現在貼這麼緊做什麼。”
細腰
「貼這麼緊。」
短時間內,辛葵的腦海裡全然盤踞著的,都是這句話。
在這種關鍵時刻,她居然還抽了空,默默地低頭,瞅了眼自己手上的動作。
——正小幅度地揪攥住對方的下衣擺。
雖然力道確實大了點兒,惹得衣服邊沿都出了些褶皺。
但也沒有賀雲沂說的那樣好吧!
甚至還說出了近似虎狼之詞的話語……
這人說話怎麼就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呢。
事實上,兩個人中間其實相隔並不算近,辛葵隻是躲在了他身後,又沒掛在他身上。
她還沒來得及小臉一紅,賀雲沂就從背對著她的姿勢,稍稍側過身來。
拉扯間,衣衫下方清晰地印出賀雲沂窄腰的弧度。
“……”
為什麼每次和賀雲沂單獨相處,留給她的就都是這種棘手的事兒啊!
辛葵到了這個時候才想起松手,松開的瞬間,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彈開,順帶還抬起手臂,捂了捂自己的眼睛。
隻從指縫裡去看他。
賀雲沂的眉眼印刻在遠處燈光照過來的餘暉裡。
他沒吭聲,神情卻耐人尋味。
“我可不是故意的啊。”辛葵小聲為自己辯解。
賀雲沂轉過身來,視線直直地望向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這一次沒有旁人,也沒有牆壁的遮蔽。
兩人一齊站在夜蛙蟬鳴的地方。
“當然啊……”辛葵的聲線不由自主就降低了。
要是故意的還了得。
依稀中想起,她之前好像就「故意還是不故意」這個問題探討過無數次了。
她怎麼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賀雲沂怎麼想。
為了以表自己絕無二心,辛葵抬腿就往後方退了兩退。
這樣一來,她離賀雲沂更遠了。
賀雲沂沒錯過辛葵的這些小動作,她個子剛好越過他肩線,即便離得不那麼近,他稍稍斂眸,仍然能將辛葵的所有表情收入眼底。
“我有點怕狗,就怕它撲我身上嘛,反正……隨便旁邊是個誰,我大概都會躲過去啦。”辛葵眨巴眨巴眼。
然而辛葵想的是這方面,賀雲沂的重點卻和她截然相反。
“隨便是個誰。”
賀雲沂徑自重復了一句辛葵剛剛說過的話。
“行。”他單手插|進口袋,眼皮半掀,“用完就扔是吧?”
……什麼完就扔?
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辛葵還沒徹徹底底反應過來,遠處的何阮陽奉攝影師之命,揚聲喊兩人集合。
“你們倆是要在那邊挖煤嗎,看都不看不清,還不快過來。”
事關拍攝,當然不能馬虎。
辛葵搶先應了聲,往前兩步,走到和賀雲沂平行的位置,抬頭望著他,“一起走?”
夜晚漆黑,她的雙眸卻像是被浸泡過的星星,湿亮亮的。
賀雲沂望了眼辛葵,“嗯”了聲算作是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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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到拍攝區,辛葵的腳步本來還是頓頓,但看到剛剛那隻白絨絨正好好地窩在工作人員身邊,也沒在亂跑,這才放開了步伐。
白絨絨是一隻薩摩耶,眼下被圍繞在人群中央,頗有人氣。通體雪白,柔軟的毛兒在近處打光燈的照射下,渾身都散著蓬松感。
長得也挺憨,逢人就笑。
展露出來的信息素都是「來啊來啊來薅我啊」的萌感。
賀雲沂和何阮陽有合體拍攝的夜景畫面,暫時還輪不上辛葵。
辛葵一時無事,打聽了一番薩摩耶的名字,才知道叫「大白」。
她克制住自己想薅又不敢薅的心,幹脆坐在一旁的矮凳上,離得遠遠的瞧。
一旁有工作人員看她這樣,覺得好笑,“你要是喜歡,過來啊,離近點嘛,它很乖的。”
“我知道它乖,也知道它可愛啊,可是條件反射控制不住,我真的有點兒怵這個。”辛葵說著抬起自己的手臂,獻寶似的給工作人員看,上面自剛剛小小的一驚,綻放出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戶外景純天然,開闢的地方也不太寬,自然沒有之前的大棚寬敞,工作人員都湊的很近。
辛葵的語調清亮,大家也都能夠聽到,氣氛瞬時輕松不少,還有人探過身子來看兩眼。
“不過你怎麼這麼怕狗啊?感覺你也挺喜歡的啊。”
李嚴站在辛葵一側,聽到了後代替她回答,“她之前被小狗傷過,那時候年紀小,估計嚇著了吧。”
辛葵聽著點點頭,事實上,她腳腕骨那兒還殘留的有被咬過的,淺淺的印跡。
隻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那抹印兒消退,顏色發淡,平日裡不仔細看的話,完全看不出來。
“這樣啊,可惜了我們大白,它好像格外喜歡你,老是盯著你瞧。”
辛葵用手託著自己的下巴,一邊跟大白對視,一邊跟工作人員聊,“說到這兒我也好奇,片場怎麼突然多出來一條狗狗呢?”
“這我們主編的狗,幾年前的時候我們雜志做內部人員的特輯,它其實有上過鏡啦,不過它也不經常來。”
辛葵還想說什麼,不遠處負責轉場的人喊她上場,說是賀雲沂和何阮陽都提前結束了。
她也沒做停留,從凳子上蹿起後一股勁跑到拍攝處。
外出景的拍攝很考驗燈光和鏡頭感,這需要攝影師和藝人的共同配合。
周遭環境稍暗,起初她也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適配的位置和聚焦點。
相比於其他兩位,辛葵畢竟是女孩兒,柔軟的線條在黑夜裡被無限放大了可能。
可以被抓拍到的閃光點,自然便多。
所以,她的拍攝時間相比於賀雲沂和何阮陽來說,要來得長一些。
等到結束最後一景的拍攝,主攝影師揚揚手,“謝謝雲沂,也謝謝小何和小辛葵,大家辛苦了啊。”
這個時間點,已經是三四點了。
到了凌晨的時候,梅雨時節專屬的潤霧又不經意間將每個人沾湿。
天氣在烈陽和湿雨間反反復復,很是折磨人。
李嚴先前備好的小毯子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他直接套在辛葵的身上。
等會兒她還有個拍攝結束後的小採訪,還是得注意一下衣裝。
辛葵被裹成毛毛蟲,剛想和工作人員們說聲再見,大白因為無人顧及,掙脫掉繩子,往她這個方向奔。
確實是很喜歡她的模樣。
快要跑到她跟前的時候,李嚴還沒抬手幫忙攔住,一直杵在一旁聽身邊人報備行程的賀雲沂邁出來,喚了聲。
大白倒也聽話,扭著身,轉頭而去,親昵地在賀雲沂的腿邊蹭了兩蹭。
何阮陽圍觀了全程,語氣裡盛滿了不可置信,“憑什麼啊,都是第一次見面,怎麼不對我這樣呢,連狗都這麼勢利的嗎。”
“有點辯知能力的——”賀雲沂說著半蹲下來,長睫微斂,修長的手順著薩摩耶的毛。
頓了頓,他緩緩補充,像是隨意而談,“都這麼選。”
“……”
無形之中最為致命。
辛葵倏然有股說不上來的感覺。
何阮陽反倒是最為激動的那個,他覺得自己被挑釁了。
“姓賀的,要不是我接下來好幾周都不在國內,我現在就和你原地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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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後的採訪統共也進行了一個多小時,大概是好久沒有進行這麼愉快又賞心悅目的合作了,燈光師負責人以及攝影師在辛葵告辭前,還送了她一份紀念的禮物。
說是刻有專屬名字的透明卡冊,外加一份帶有時揚雜志logo的牛油紙信章,皆是剛剛現場打印出來的。
辛葵也沒打開看,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材質,隻知道格外的沉重。
她拎著覺得佔手,也沒看,一股腦兒放在了自己的包包裡。
時間已經將近清晨了,她還得緊趕慢趕,趕回Z市。
回去後,辛葵有個化妝品代言的通告,交接時間挨的很近。
一來二去,周轉時間堪堪夠。
“你回去以後趕緊休息下,我明天來接你。”李嚴囑託一同隨行的司機開車,“等會兒回Z市,下了高速的話,離你爸媽那邊近,你是回自己的地方,還是幹脆回家住一晚?”
辛葵困倦的勁兒上來了,聲音也拖拖的,“別了吧,這樣的凌晨回去,和我爸撞上了,他估計又得叨叨我,遠就遠點吧,我回自己的大平層,那江景不香嗎。”
辛父位高權重,不經常應酬,作息也十分良好,之前就逮過幾次偷偷回家的辛葵,那般的畫面到了今天,也讓人難以忘懷。
“也行,你在車上眯一會兒,到地了我喊你。”李嚴說著,總覺得自己忘了些什麼,“說到這兒,你要不要抽空練練棒球,你哥當初給我的行程單,我都大致看了遍,之後的青徵棒球賽有開賽儀式,邀請名單裡有你。”
“可是開賽儀式為什麼要練棒球啊?”辛葵累極也不忘回應,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小雞啄米那般,眼皮耷拉著。
李嚴擦擦自己泛霧的黑框眼鏡,“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主辦方讓你現場來兩球,你都飛了,那怎麼辦?”
“練了也不一定不飛嘛,開賽儀式而已,我不是去競爭的啊。”辛葵毫不在意,在這方面看得很開,像是揮蚊子那般晃晃手,“能怎麼辦,大概就是網友們覺得我更好笑了吧。”
“也不用這麼自暴自棄。”
李嚴想想,覺得也是,學了也不一定有鏡頭,這波利益轉換率並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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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高速後再送辛葵回到江景大平層,天空已然蒙了片青白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