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季節,她隻穿了一件毛衣,他能注意到她冷得發抖的肩膀。
雨吹進傘內,她的毛衣上落下了小水珠,就連睫毛上也有。
段和鳴沒有說話,隻是握著傘柄的手,不動聲色的傾斜,將傘往她那邊靠。
晴瑟顯然沒有注意到段和鳴這個暖心又貼心的舉動,其實段和鳴自己都不知道他還有這麼貼心又紳士的一面,在兩性關系中,他自私自利,隻愛自己,從來都不會在意對方的感受。
晴瑟還在為他們之間的沉默而感到尷尬,她其實也沒怎麼跟異性單獨相處過,更加不知道該怎麼相處,或者怎麼追求一個人。
她絞盡腦汁想著話題,最後索性順著他之前的話,問道:“學長,我是第一次追求一個男生,那到底....該怎麼做呢?”
不懂就問,是她從小就養成的良好習慣。如果段和鳴真能告訴她,這也算是一種捷徑了,總比她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強吧。
對於她提出的問題,段和鳴似乎是愣了一下,難以置信的看著她,眼裡劃過一絲荒唐之色,隨後被氣笑了:“你還真讓我教你?”
晴瑟似乎並沒有聽出來他語氣中的無語和陰陽怪氣,眼珠子轉了轉,一臉的無辜天真:“可以嗎?”
“......”
段和鳴看她那表情就確定她真不是裝的,她是真的蠢到家了。
他冷睨她一眼:“不可以。”
晴瑟像是話匣子被打開了,問題一連串的拋過去,換了一種方式問:“那你是怎麼追人的?”
段和鳴言簡意赅:“我沒追過人。”
隨後就像是故意氣她似的,又冷冰冰十分欠揍的補了一句:“都是她們送上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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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瑟感覺受到了冒犯,臉上的表情就快要掛不住。他擱這兒內涵誰呢?
她知道段和鳴就是這麼嘴賤的性子,便也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還是不死心,又問:“那她們是怎麼追到你的?”
她平常話那麼少的一個人,突然間話變得這麼多,而且就光在這一個問題上糾結老半天,莫名給了段和鳴一種她是把追他這事兒當成了一個任務似的,提起別的女人,她倒是心大,還問她們是怎麼追他的?
不知為何,讓他覺得煩躁。
難不成,她是每天闲得蛋疼,找點有挑戰性的事兒來做?或者跟誰打賭多久多久要把他追到手?
段和鳴收起這些無釐頭的猜測,但他的臉色仍舊很不好看,陰惻惻的,一點耐心都沒有:“你去問她們。不會就別追。”
他不由加快了腳步。他人高腿長,晴瑟跟在他身邊隻能小跑著。
到了停車場,段和鳴將傘直接罩在她頭上,動作粗魯,毫無憐惜之情。然後走到車前,拉開車門上了車。
晴瑟從小就敏感,再加上段和鳴的態度轉變得太快了,她不想發現不對勁都難。
他好像生氣了。晴瑟這就不知道為什麼了。
但他剛才也並沒有明確表示願意載她一起去尹純熙家,所以晴瑟不敢輕舉妄動,就老老實實站在原地。
段和鳴啟動了車子,將車利落的倒出來,開到她面前,踩了一腳剎車。
車窗降下來一半,露出他深邃而犀利的眉眼,不耐中帶著點戾氣,語氣很不好:“上車。”
晴瑟心下一喜,連忙繞到副駕駛,將傘收了起來,拉開車門,上了車。
原本天氣就已經夠冷了,結果一上車之後,一股強烈的低氣壓便撲面而來,她都差一點以為段和鳴開冷氣了,這車內簡直比外面還要讓人呆不住。
晴瑟這下便斷定,段和鳴是真的心情不好了。氣場實在太強,讓晴瑟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
隻是傘還放在她的腳邊,在滴著水,晴瑟正琢磨著這個傘要不要放到後備箱。
段和鳴並沒有著急踩油門離去,而是拉開了副駕駛座前的置物箱,從裡面拿出來一根新毛巾扔她身上,冷冷的說:“擦幹淨,別把我車弄髒。”
晴瑟忙不迭點頭:“好。”
緊接著,段和鳴就輕輕踩著油門,開出了停車場。餘光中,晴瑟拆開了毛巾的包裝袋,然後捏著新毛巾.......將湿漉漉的傘拿了起來,擦著上面的水。
“!!!”
段和鳴猛的踩下剎車。
晴瑟慣性的往前一撲,茫然的抬起頭看他。
段和鳴無語到眼角抽搐:“你在幹什麼?”
晴瑟表情認真:“擦.....水。”
段和鳴再一次被氣笑,他笑得有幾分猙獰,咬著牙,忍不住爆了粗口:“我讓你,擦頭發,擦衣服,擦鞋擦腳,擦你自己哪兒他媽都行,沒讓你擦傘!”
“......”
晴瑟似乎也意識自己的行為有多離譜,她的臉騰的一下紅了,表情尷尬又僵硬,“哦哦哦,對不起。”
說完,又覺得不太合適,語無倫次的補了一句:“謝謝啊。”
“......”
段和鳴深吸了口氣,扭頭看向前方,重新踩了油門。
沉默了須臾,他忽而發出一聲短促的,不易察覺的笑聲。他單手把著方向盤,另隻胳膊搭在車窗邊沿,手指似有若無的擋在嘴邊,遮住了上揚的嘴角。
是真的被晴瑟給蠢笑了。她平時不挺能的嗎?原來就是個沒腦子的呆頭鵝?
氣歸氣,無語歸無語,但又覺得她....怪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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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瑟覺得段和鳴心情不好,她也就不敢跟他說話,於是就這樣沉默了一路,天知道她到底有多煎熬,跟段和鳴獨處需要極強的抗壓能力。
她安靜的坐著,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為了給自己找些事情做才不會顯得那麼尷尬,她戴上耳機聽起了英文單詞,很認真的背起單詞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到了尹純熙家。
尹純熙已經放學回家,完成了老師布置的家庭作業後,玩了一會兒玩具了。
她一聽到院子裡的動靜,立馬扔掉手中的玩具跑了出去。
晴瑟跟段和鳴下了車,按照往常,在尹純熙在看到段和鳴後,她就會像一隻企鵝似的朝他撲過去,然而今天卻直勾勾的朝晴瑟飛奔過去:“晴晴老師!”
她抱住晴瑟的腿,興奮的蹦蹦跳跳,笑容燦爛得像一朵盛開的花兒,“熙熙等你好久好久啦!”
她拉著晴瑟的手,將她往屋裡拽:“快點教熙熙畫畫吧,今天我們畫什麼呀?”
晴瑟牽著尹純熙的手往裡走,柔聲細語道:“今天晴晴老師教你畫艾莎好不好?”
尹純熙跳得更高:“耶!艾莎,累滴狗~累滴狗~”
尹純熙從頭到尾連一個餘光都沒分給段和鳴,在小外甥女向來享有最高地位的段和鳴,突然間失寵了。
他心情有點復雜。
慢條斯理走進屋,張姨正在廚房裡忙活,洗菜擇菜,做著準備工作。
看到段和鳴來了之後,她又去泡了一壺茶,給段和鳴倒了一杯,然後給晴瑟倒了一杯端進畫室去。
已經開始上課了。
晴瑟還真是說到做到,教尹純熙畫艾莎,她擺好畫板,尹純熙坐在畫板前,晴瑟站在她的身後,俯下身,握著尹純熙捏著畫筆的手,手把手的教她在畫紙上描出輪廓。
段和鳴闲得無聊,端著張姨泡的茶,走到畫室門口,沒有進去打擾她們,就倚靠著門框,漫不經心的旁聽著。
雖然知道晴瑟是學美術的,之前好幾次見面她都背著畫板,但這還是段和鳴第一次見晴瑟畫畫,她捏著畫筆教尹純熙素描,教尹純熙握筆方式,一邊教一邊輕聲細語的講解著,很溫柔很有耐心。
她原本微微湿潤的頭發已經幹了,發絲柔順而蓬松,如瀑一般披散在肩頭,會隨著她彎腰低頭的動作滑落,她便隨手別到了耳後。
就這樣隨意而尋常的舉動,段和鳴的心仿佛被小絨毛撓了一下
很輕,很輕。
他無所適從般喝了一口茶杯裡的茶,試圖把這異樣的感覺壓下去。
強制性將自己的目光挪開,視線轉移到別的地方,看畫紙上的畫,看畫室裡的道具,看尹純熙,看地板,什麼都看了,就是不去看晴瑟。
其實他明明可以離開,去客廳坐坐,或者去書房看看書,打打遊戲。但他偏偏要站在這兒。
視線在畫室裡繞了一圈,最終還是落到了晴瑟湿潤的褲腳和帆布鞋上,她穿著針織闊腿褲,湿了的部分就很明顯,帆布鞋也是如此,不知道鞋內有沒有湿,但從表面看上去有點慘不忍睹。
“你也在這兒學畫畫呢?”
就在段和鳴看得發怔時,他的肩膀突然被人輕輕拍了一下,緊接著耳邊響起了段和寜的聲音。她將聲音放得很輕,幾乎是氣音,像是生怕打擾到她們上課。
段和鳴的思緒瞬間被拉扯回來,他站直了身體,斂了斂眸,扭頭看向段和寜,聲線低醇,漫不經心說:“隨便看看。”
說著,他轉身,慢悠悠走去了客廳。
段和寜沒有打擾她們上課,跟在段和鳴的身後。
家裡暖氣很足,段和寜將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隨手往沙發上一扔。
“姐,你給她找條你的褲子和鞋吧。”段和鳴將茶杯放下,坐進沙發,“來的路上淋雨打湿了。”
段和寜的表情變得意味深長起來,她走過去坐在段和鳴身邊,撞了撞他肩膀:“我難得看見你還有這麼貼心的一面,連人家衣服湿了都記掛著?”
段和鳴是被寵著長大的,向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的性格也就變得唯我獨尊、輕世傲物,對待感情也隨心所欲,新鮮感短暫,女朋友隔三差五的換。
段和鳴從沒帶過女友回家,段和寜也從沒見過他的任何一任女朋友。可能在別人眼裡,段和鳴在感情方面確實挺隨意的,不憐香惜玉,不紳士,不浪漫,不會制造驚喜。但他對尹純熙倒是很細膩和寵愛。
然而今天段和寜卻看到他對除了小外甥女之外的女生,有了關心。
女人的第六感立馬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你知不知道,你剛看晴晴老師那眼神,恨不得把她給吃了。”段和寜支著下巴,朝他擠眉弄眼。
段和鳴白了她一眼:“瞎扯什麼。”
段和寜來了興致,繼續說:“弟啊,晴晴老師長那麼水靈,人又溫柔,踏實上進。可比你之前交的那些女朋友靠譜多了,而且你不覺得你們很有緣分嗎?一個學校,而且你倆名字.....琴瑟和鳴.....”
段和寜越說越興奮,猛拍了下段和鳴的肩膀:“這難道還不是愛情嗎!”
段和鳴無奈失笑,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她:“你偶像劇看多了?”
“真喜歡就追唄,姐看人準,這是個好姑娘。千萬別錯過了。”段和寜壓根不給他逃避的機會,比他還激動。
段和鳴仍舊是氣定神闲的模樣,慢條斯理喝了口茶:“還輪不著我追。”
段和寜臉上的興味更甚:“看來競爭對手不少啊,也是哈,晴晴老師那麼漂亮,那你可得加把勁兒了。”
段和鳴忽而哼笑了聲,高深莫測的說了句:“是吧。”
段和寜要是知道晴瑟剛揚言要追他,該是怎樣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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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和寜還真去給晴瑟找了一條褲子和一雙鞋子,拿去了畫室讓晴瑟換上。
晴瑟一開始婉拒了,說她回宿舍換就行了,但敵不過段和寜的堅持,實在盛情難卻,她就隻好接受了。
上完課,段和寜還留她一起吃晚飯,還是盛情難卻,晴瑟留下與他們一同吃了晚飯。
吃晚飯的時候,尹純熙就讓段和鳴明天帶她去遊樂場玩。
明天周六,一般到了周末,段和鳴就會帶著尹純熙到處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