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他啟動了摩託車發動機,好像是要下山。
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衝到他面前,急匆匆地問:「能搭個車嗎?」
聽我問我,他緩緩抬頭看我。他戴著黑色頭盔,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在他不回應我的幾秒,我內心非常的忐忑。
可是,看到遠處姜淮跑過來,我隻想立刻,馬上,逃離這地方。
「就搭到山下,我可以給你車費。」我湊到他耳邊,大聲說,我怕他戴著頭盔聽不清。
他揚起頭,大概是被我震驚到,看了我幾秒,才開口道:「想要搭我的車,不要
錢。」
我愣住了。
「那你要什麼?」我瞟到姜淮離我越來越近,來不及了,我直接抬腳爬上了他的車,壓低聲音,「求你。」
他回頭看了一眼姜淮,又看了看我,嘆了一口氣,「要命。」
要命?要什麼命?
起初我還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說,後來我就懂了,搭他的車,何止是要命….
「你自找的。」他扔下這句,就整個人伏在摩託車上,發動車子,開始慢慢滑到那群人面前。
那群人見到他和我,突然開始起哄了。
「哪來的姐姐,膽子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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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挺正啊。」
「這一局你要帶人還能贏?」
「玩這麼大?」
我:?什麼情況?
我隻覺得腦子嗡嗡的,也來不及多想,他就從別人那兒扯了一個頭盔扔給我。
「會戴嗎?」他沒有理那群人,轉頭問我。
「大概….會?」為什麼騎個摩託車,要戴這麼復雜的頭盔,這顯然不在我的理解範圍。
他沒出聲,等待著我戴好。
「抓緊一點。」他溫馨提醒我。
我哪裡好意思抓別人那麼緊,隻是指尖勉強地掐住他的衣角。
然後耳邊剛響起一聲哨聲,摩託車嗖一聲飛了出去。
沒錯!就是飛了出去。
我的頭盔,直接飛掉了!
我的身子突然慣性後仰,求生的本能讓我整個人瞬間抱住他的腰。
「慢一點,慢一點…..因為車速太快,我的嘴都被吹得吐字不清,臉也變形了。
我感覺呼吸都快停了。仿佛下一秒我就能看到極樂世界了。
但他完全沒有回應我,反而加速。
因為我感覺到耳邊十幾輛摩託車在我臉邊飛馳而過。
這哪裡是騎車,這是騎火箭!
這就是他說的要命吧,我覺得我可能今天就交代在這了。
11
我從來沒有抱一個男人這麼緊過。
至少在我沒有喪失理智的時候,我還是有女孩子的矜持的。
但此刻,我恨不得用鋼筋把自己和他的後背焊在一起。
「別掐!」他突然吼我。
「什麼?」我略帶哭腔。
「你的手,放上去一些!」因為風太大,他不得不大聲地朝我吼。這下我聽清楚了,可是依舊不敢挪動手。
我怕我輕輕一松,整個人就飛出去了。
「我..我害怕。」我嚇得大腦一片空白。
我這個人膽子小,這輩子都沒嘗試過刺激的事,上一次被嚇得這麼慘,還是坐過山車。
而這一次,明顯就是連環過山車,還是死循環的那種。「死不了。」他沒好氣地微微側臉。
那也跟死沒什麼區別了。後來,他大概是降速了吧。
因為我感覺自己漸漸能呼吸了,臉變形也沒那麼厲害了,眼前的風景終於清晰了,而不是快速閃過的條紋狀。
前面的車隊把我們越甩越遠,最後整個道路突然寂靜了,隻剩下我的心跳,和耳邊的風。
落日的餘光照射下,我貼在他的後背,仿佛走入了另一個金燦燦的世界。此時此刻,我的心突然安靜下來。
我和姜淮的十年,如同電影一般從我腦海閃過,那些委屈、心酸、無奈,被這一路的風衝洗。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傻,好讓人心疼,我想抱抱我自己。
再沒有不甘,也沒有委屈,我和過去的自己告別,又和過去的自己和解。
直到車子慢慢逼近終點,我才猛然抽回思緒。
這感覺就像,劫後餘生。
12
終點還是有很多人,但是已經沒人期待他的到來,反而聚成一小團,一小團,開始搭帳篷,做飯?
「別壓著我的腿。」他忽然壓低了嗓子,轉過頭警告我。
「啊..…好。」速度慢下來了,我抬了抬自己的腿,才發現自己幾乎整個人壓在他背上。
我的手也從他肚子上往後移,移到了他腰上,抓著他衣服。
他在終點拐了個彎掉頭的瞬間,我又緊張了,沒忍住死死地抓住他的腰。
「你別..」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我就感覺整個車身有點失重。
下一秒,啪……
車倒了。
我摔了個狗吃屎。
那些在聚集的人群,大概聽到了動靜,紛紛跑過來。
接下來,是一陣又一陣哄笑…
「鹿野,你這什麼技術?」
「從第一名到最後一名,還翻車了?」
「你再不來,我們都以為你半路跟著姐姐跑了..!
「沒想到你這輩子也能遇到克星。」
哈哈哈哈啊哈哈….
「滾蛋!」我看到摔倒在我前面的他爬起來。
他單手扯了頭盔,砸向那群幸災樂禍的青年,然後一瘸一拐地走向我。
夕陽下,他逆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臉,隻覺得他挺高,頭發像是打湿了,一縷—縷的..
「能起來嗎?」他站在我面前,伸出手來牽我。
我抬頭,望著他戴著手套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自己爬起來。
「可以。」我雙手撐地,痛….
我感覺自己膝蓋火辣辣的疼,目光往下,竟然看到了血。
我有點暈血。
「我好像,不太行。」我顫抖著聲音,氣息微弱。
下一秒,他俯下身來,伸手將我攔腰抱起。
他離我好近。我看到了他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磨破的嘴皮….
還聞到了他身上特有的陽光夾雜著細汗的味道。
意識到我在盯著別人看,我突然覺得自己好無恥。
於是,立馬低下頭,不去看他。
「就這膽子,怎麼敢坐我的車?」他把我放在帳篷那邊的凳子上,沒好氣地說了一句,然後轉身進帳篷,不一會兒拿了一個藥箱出來,蹲在我跟前。
「我不知道,會這麼快。」我喃喃道。
「我自己來吧。」我看他將我的裙子卷了一些起來,露出我的膝蓋就,要給我處理傷口,覺得有些難為情。
「行。」他將棉籤遞給我,站了起來,點了一支煙,就這麼抽著煙,看著我。
「鹿野,帳篷沒帶多的,你和姐姐…突然一個20左右的男孩子跑過來,笑嘻嘻的,話說得意味深長。
他叫鹿野?
我抬頭偷偷看了他一眼,結果剛好撞上他低頭看我。
我嚇得立馬收回目光。
「我..我得回家。」我急忙解釋。
這個叫鹿野的男孩子,也就20歲左右,腳上還踩著一雙黑色帆布鞋,看起來跟我不是一條路上的人。
「姐姐,天黑了,沒車下山了,你就和我們玩一會兒吧。」
「對呀,姐姐,我們今晚吃燒烤,看星星,唱歌,不會無聊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來了幾個男孩子,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面對小孩子的熱情,我心裡堅定地要回家,可是不知從何拒絕。
「鹿野還是第一次讓女孩子搭他的車,你可不能耍他啊。」
「他都輸了比賽,姐姐,你可要賠。」
我有些為難地看向鹿野。
我真不知道會這麼復雜,我就想搭車下個山,沒想到這是他的比賽,我更不知道摩託車會這麼快,快到我都差點把命交這兒了。
「你們能閉嘴嗎?」鹿野吐了一口煙,極不耐煩地白了他們一眼。
「行行行,對姐姐這麼溫柔,對我們就是禽獸。」幾個男生打趣著,被他轟走了。
我低著頭想給自己處理傷口,可是,我的手一直在抖,好幾次都下不了手。
「還是我來吧。」他滅了煙,重新蹲下,拿了一根新的棉籤,「你沒經驗,處理不好會留疤。」
他都這樣說了,我也不好拒絕。
「你叫鹿野?」我看著他的發頂,找點話化解尷尬。「嗯。」他應了一聲,「會有一點痛,你忍忍。」「好。」我答道,「我叫荔隻,今天謝謝你。」
話落,冰涼的觸感帶著針扎般的劇痛,弄得我倒抽一口氣。
「荔隻?挺好吃的。」他又換了一根棉籤,蘸了藥水又要開始塗。我條件反射地腳往後縮了一截。
結果,就被他抓住了。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嘆了一口氣,「別躲,必須得好好消毒,要不然會感染,也就幾秒,你再忍忍。」
「好..我手緊緊地握住凳子邊緣,屏住了呼吸,等待下一波刺痛的襲來。
結果刺痛感沒等來,卻等來了一陣溫熱的涼風,他隔著一些距離,幫我輕輕地吹,「這樣酒精散得快些。」他解釋道。
我承認,我被他的動作驚到了。
大概是這輩子都沒有被誰這樣溫柔對待過,我此刻竟然有些想哭。
從小到大,我若是摔倒了、受傷了,我媽總是罵我,說我怎麼這麼笨。
也隻有姜淮會在我受傷的時候,一邊罵我笨,一邊幫我處理傷口。所以我才會喜歡他那麼久吧。
隻是,姜淮的溫柔不隻是對我,他對所有女朋友都這樣,我不過是他沒有給過任何承諾的那一個。
想到那些糟心的事,我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下來了,最後滴到了鹿野手上,他頓住了。
他抬頭,一雙清澈的眼睛盯著我。
「你別哭。」他有些手足無措,「這麼痛嗎?」
他不敢吹了,也不敢消毒了。
「我沒哭。」我伸手趕快擦了眼淚。
結果眼淚怎麼都擦不掉,鼻涕還擦出來了。
要命,我真的覺得丟臉死了。
他一定是看到了我的狼狽,偏偏頭然後轉身走進帳篷,過一會又出來了,將一件白色T恤遞到我面前。
「幹淨的,沒穿過。」他見我有些猶豫,解釋道,「紙在那邊的車上,你先用這
個擦擦,我待會兒去拿。」我….
若不是我的鼻子堵得厲害,我真的不好意思用別人的衣服擦眼淚和鼻涕。
我接過衣服,側過臉,盡量不讓他看到惡心的場面。
實際上,已經夠惡心了。
他又蹲下來,捏著我的腳,「我盡量快一點,你玩玩遊戲,轉移下注意力。」說完低著頭給我消毒,然後撥通了一個電話。
因為沒有手拿電話,他按了免提。
「給我拿點紙過來。」
「老大,這麼快?沒紙了」我:?
為什麼這個對話,好像有哪裡不對?
「你廢話真多。」
「老大,明天還有比賽,你悠著點。」電話那頭說完就在狂笑。
一件平常不過的事,笑著笑著就變味了。他伸手摁斷了電話。
空氣突然死一般安靜。
「你別聽他們瞎說。」他咳了一聲,「還能忍受嗎?」
「可以。」我小聲回答。
想到他讓我玩遊戲,我又覺得和他們這樣的小孩子是有代溝的。
想到這,我伸手去口袋摸手機,結果摸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