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蹄之聲愈近,來不及細想他們這狼心狗肺的故事情節,我著急讓人帶災民進城,再遲一點,這些人不死於水患也要死在叛軍刀劍之下。
江陵太守恰是我謝家子弟,見我到來,走上前來拱手道:「臣謝必安見過小姐。
情況緊急,我也來不及與其見禮,急忙說道:「先安排這些災民進城,我帶來了一些糧食,應該夠我們撐一段時間的,另外你再派兩隻小隊,一隻去往永陽尋援,一隻去往京城,估計陛下他們都還不知道叛軍炸了大壩隨江而下了。」
匆匆安排完,待到城閉,叛軍剛好兵臨城下。
江陵城守軍堪堪三萬,而這次涉江而來,唐霄的兵力卻有五萬,三萬士兵對上帶有火藥的五萬精兵,光想想,就知絕無戰勝的可能。而待援,若是順利,永陽的援軍也至少需要5日才能趕到…
要堅持,就需要江月璃的火藥。但是她對我帶著莫名的恨意,死活不張嘴。
當夜,叛軍就開始攻城,戰火連天,箭雨與刀劍齊鳴。第二天清晨,唐霄便讓人送來帖子,邀我城門一敘。
我踏著濃鬱的血水走上城樓,城樓上是斷掉的刀劍和來不及清理的殘肢。從城樓向下望去,城牆腳下是由屍身堆起的丘壑,丘壑之後,唐霄坐在馬上,領著千軍
萬馬。
見我出來,他勒馬喊道:「阿寧,好久不見!」
我微微扶著城牆,回道:「晉王殿下真是好手段,曲江百姓也是你的子民,你也是狠得下心。」
質問對唐霄來說不痛不痒,他反而大笑起來:「打仗嘛,是要流血的。」
「阿寧,你現在開城門迎我進去,我便不會轟城。」
「阿寧,以前是我不對,沒有好好珍惜你,隻要你回來,以後你還是我的皇後。唐霄馬蹄得意,一句又一句的鬼話說著,我站在城樓上,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成王敗寇。僅僅一夜,江陵城三萬大軍便死傷過半,我想這個城,今日我是守不住了。
秋高氣爽,大雁南飛。
在唐霄叫囂之際,一聲嘹亮的駿馬嘶鳴之聲從城外的山岡上響起。迎頭一望,黑色駿馬當空,駿馬之上是手持銀槍的黑衣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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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瑾騎馬立在山頭,長槍一揮指向唐霄:「四哥,青天白日的,少做春秋大夢!」
言罷,便從山頭直下,煙塵滾滾,無數的鐵騎從山後湧出:
「叛國者,殺無赦!」
一聲聲軍號中,唐瑾率軍如入無人之境,叛軍見援軍如此之快便趕到也是一時慌了神,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削了腦袋。
我看著那黑衣將軍銀槍揮舞,三轉之下,十人人頭落地,所到之處,敵人不自覺地後退,鐵蹄揚起,心想,原來這就是離國的少年殺神,齊王唐瑾。
唐霄的叛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節節敗退。在猛攻之下,退至曲江江畔。戰事暫休。
我轉身跑下城樓去迎接援軍,城門打開,唐瑾騎馬率先奔來,但還未等我行禮,便一彎腰將我撈至馬背,與他共乘。
駿馬疾馳,街道邊都還是逃難的難民,他帶著我一路奔到城中古樹下,翻身將我抱下馬,問道:「小姑娘,六個月了,你可曾想好。」
西風瘦馬,落葉紛飛。我沒有回答他,直接拉下他的衣領,吻上他的唇。劫後餘生的慌亂,再見他的欣喜全部揉在了唇舌之間。
唐瑾愣了一下便反應了過來,伸手扣住我的頭,轉守為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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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我才知唐瑾此前來得匆忙,大部分兵力都留在永陽對峙,這次來也隻有兩萬兵馬。兩萬,還是不夠。此前據探子回報,叛軍正在各個山頭挖掘硝石,想來那便是火藥的原料,而之前作戰他未使用火藥,乃是因為原料不足。
硝石!江陵人喜好道教,城中道觀眾多,每個道觀都有不少硝石,隻是光有原料,不知配方也難以成事。
夜晚,我命人將江月璃綁到城樓上,在皎皎月光下,我將她的頭狠狠摁在城牆之上:「江月璃,你睜大你的眼睛看看,這便是你救的世!」
城牆外,是層層疊疊的將士屍身,有叛軍的,也有我們的,天氣雖然已轉涼,但是這麼多的血水混在一起,還是隱隱發出了腐臭味,而城牆內,是餓舜遍野的災民….
看見這些景象,江月璃的眼中似有觸動。
我接著道:「你一來便說取締世家,但你可知,我謝家先祖,便也是穿越而來。這片土地之上,世家建立之前,部族零落,大小戰亂不斷,故謝家先祖建立了世家。」
江月璃突然轉過頭來望我,眼中滿是震驚。
「沒錯,」我繼續道,「從一開始我便知道你是穿越而來,甚至不光是我,三大世家之人皆知。實話告訴你,每一百年這片土地上便會出現一個穿越女,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我知道你所在的那個時代,資源充足,百姓安居樂業,人人生而平等。時代有其發展的趨勢,我們身處歷史滾滾河流之中,我也相信終有一天,離國也會如
此,但,不是現在。」
「穿越之人,博古通今,有人籍籍無名,也有人聲名鵲起。但不可否認,這之中確實有些穿越之人推動了文明的進步,八百年前的穿越之人促成了王家的出世,五百年前的穿越之人帶來了造紙之術。我原以為這便是百年穿越的意義,直到你的出現!」
「我不知你原來是個怎樣的人,但看你阻止唐霄炸水壩我便知你沒有壞得徹底,但是如今因你這片土地上正在血流不止,你可以好好想想,上天給了你機會重活一世,你是否,有好好珍惜。」
言罷我便帶著人下了城樓,留她一個人,享受那血色月光。
夜裡當眾人還在睡夢中時,一聲炮響突然在夜空中響起。
明媚的火光照亮了半個天際。在炮響的那一瞬間唐瑾就帶兵出了城,待我趕到城樓上時,就見到炮火之下,平叛的將士們死傷慘重。
江月璃站在城樓上,晚風將其破爛的衣服吹得獵獵作響,見我到來,她微微一笑:「你說得對,我並不是個壞人,在前世,我也曾因一隻小貓受傷而流淚,也曾想過存夠錢去享受世間的風景。隻是一朝穿越,讓我迷了眼,這世間的風景我終究是沒好好珍惜。」
說完,便從牆頭一躍而下。
一旁,之前服侍她的老奴流著淚遞給我一封信,信中是火藥的配方,以及火藥的弱點:火藥怕水。
之後,借著這個配方,我們也制出了火藥,並且唐瑾多次帶兵偷襲,水淹叛軍火藥倉,一燒一滅,終於將叛軍打回了碎玉峰外。
終於,九月二十八,霜降。
這場起於穿越女,止於穿越女的戰亂終於平息。大軍班師回朝。
當朝齊王與謝家嫡女情定江陵的消息也一起傳回了京城。
我的生辰也將近,這次陛下為了避免再生變故,連夜催促禮部,一月之內操辦四場盛典,一場是慶賀大軍凱旋,一場是我的及笄之禮,一場是我與唐瑾的大婚,還有一場,便是當朝太子、太子妃的封位大典。
十月。
離國太子與謝家嫡女大婚,宴席從宮內鋪到了謝宅,皇城內外,無論官職大小皆可入席。
大典之上,
唐瑾牽著的我手一步一步向那至高之處走去,在魏巍宮宇前,他執起我的手腕,吻在了那佛眼之上,道:
「五年前的謝家之禮,我娶到了。」
王青青番外
十二歲那年,我隨家人前去逛燈會,燈會上不小心被歹人擄走,他們將我擄至一座寺廟的柴房中,說是等外面大雨停了便將我賣去江南。
我知道像我這樣的小女生被賣去江南,下場一定不會很好,我害怕極了,忍不住哭出聲來。
人販子怕我引來廟中人注意,便拿了把小刀架在我脖子上,威脅我,再哭就直接把我殺了喂狼。
我一下便止住了哭聲。
後來出現了一個少年,拿著一把長劍,三下五除二便挑斷了歹人的手腳。
他扶著我走出那間柴房時,我已發不出聲音來了。
他問了我是哪家的女子,我怕他知道我是王家的嫡女便會起別的心思,就搖了搖頭。
他見我搖頭也沒有追問,隻是看我的眼神多了點同情,大概以為我是被富貴人家拋棄的啞女。後來的日子平淡又安寧,早晨他拜佛,我便為其敲木魚,晚間他抄經,我便為其磨墨。
一開始我是怕他起歹心,不願告訴他住址,後來,便是真的不想走了。
但終歸還是在這京城裡,三個月後,王家家奴來廟中燒香瞧見了我,平淡又安寧的日子結束了。
歸家之後,我將我的心事告訴了母親,母親憐愛地摸了摸的頭發,告訴我,我們不可能。
他其實是當朝的永定伯,前朝名將之子,陛下不會允他娶一個身份顯貴的世家嫡女,王家也不會讓我嫁他,我難過極了。
第二天,我去歸林寺找他,卻見他立在廟宇之下,對我合十作禮,喚我「王施主」,但明明,他並未出家。
之後的每年元宵,我都會去歸林寺燒香。
直至,我出嫁。
出嫁之前,陪房的嬤嬤告訴我,兩人結發便為夫妻。
我終是不死心,自己從額間剪了一縷發,放在盒中,讓阿寧姐姐替我轉交給了他。但是,直到我出嫁他都未曾出現。
後來路家叛國,我趁著夜色將他們燒了個幹淨,那一夜是我這一生中最暢快的一夜,我終是為自己活了一次。
可能是因為殺孽太重,死後我的魂魄無人引渡,我便順著風,很快地飄回了京城。
夜裡,我看到他抱著我送的匣子發呆,常常一坐到天明。
三日後,王氏嫡女殉節的消息傳回京城。一向冷靜自持的他發了瘋一樣地跑到了王家,質問信使是不是傳錯了消息。
消息沒有傳錯,我確實死了,還死得很慘。
那一夜,他又一坐到天明。
清晨,他喚來主持在寺中剃了發。隨後去到王家,求我父親借給他府兵。
顧家歸降之時,他曾發誓此生不再上戰場,如今卻是為我又執起了刀劍。
他提著那柄劍,從京城殺到了遙城。
他將我送他的盒子放在了我縱身火海的地方。
盒子中,是他全部的頭發和我的一縷青絲,發絲交纏,他說:
「青青,我來娶你了。」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