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拋棄了周承然。
後來他事業有成,我被安排去採訪他,卻連他公司的大門都進不去。
有人問他是否恨我。
他聲音淡淡:「你說誰?我記憶裡沒有這個名字。」
所有人都在笑我活該。
可後來我收拾東西要出差,周承然卻突然發了瘋:「拋棄上癮了是嗎?又要走?」
1
分手很多年後,我再次離周承然很近,居然是被攔在他公司的大門外。
周圍有人竊竊私語——
「這不是來採訪周總的財經記者嗎?怎麼被攔了?」
「聽說她是周總的前女友,以前周總還沒發達的時候,她把人給拋棄了。」
「嘖……」
最後那聲音調,帶著明晃晃的嘲笑。
心中的情緒還未來得及翻湧,手機先一步響了起來。
接通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方凝,還記得我嗎?」
是黃清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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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的室友。
聽說她現在和周承然在一起了。
她讓我不要掛電話,說有驚喜。
很快,聽筒裡就傳來了周承然的聲音。
時隔多年,他的聲音依然磁性動聽:「你說誰?」
「方凝啊,你不恨她嗎?」
電話那頭靜了靜。
不過幾秒的沉默,卻仿佛被拉長成一個世紀。
再然後,我聽到周承然雲淡風輕地說:「我記憶裡沒有這個名字。」
2
周承然忘了我是應該的。
當初分手,他曾低聲挽留過我:「我哪裡不好?我可以改。」
我冷笑著譏諷:「你能一夜暴富嗎?」
周承然眼底的光似流星劃過天際,轉瞬變成一片黑暗。
貧窮是他唯一的短板,我卻瘋狂往那裡扎刀。
如今他一躍成為商業新貴,名和利都有了,卻懶得回頭報復我,而是直接把我忘了。
能逆風翻盤的人,胸襟果然不一樣。
我低頭自嘲地笑了笑,默默掛斷電話,轉身回了車上。
跟我一起來的小蔡頻頻看我,終於在我啟動車子的時候忍不住開口:「方姐,我們就這麼回去會被罵吧?」
「嗯。」
「那我們再爭取一下?」
「不了。」
無論周承然是真的把我忘了,又或者是裝的。
他不想見我,那我就不要再Ṱű₄去討嫌。
3
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我跟周承然轉頭就在飯局上遇到了。
他姍姍來遲,進門的時候我正好被人逼著喝酒。
「小方啊,別人給你敬酒你都喝了,怎麼到我這你就不喝了?是不是看不起我啊?」
「不是,我……」
「不是那就喝了!」
我看著面前的酒杯,隻覺得胃裡翻江倒海。
可在座的人沒有一個我得罪得起,今天不喝這杯酒,明天我就會下崗失業。
而我不能沒有收入。
強忍不適,我仰頭將那杯酒一飲而盡。
許是身體的承受能力到了極限,放下酒杯之際,我忽然覺得天旋地轉,眼前陣陣發黑。
我無力地往旁邊倒去,卻落入了一個帶著清冷木質香的懷抱。
「周總!」有人驚呼。
我慢慢從黑暗中恢復視線,對上周承然幽深的眼眸。
那一秒,我好像在他的眼底看到了……心疼?
應該是我喝多眼花了吧。
4
主編擔心我又惹周承然不快,連忙用眼神示意我出去。
到了洗手臺那,我用冷水洗了兩遍臉,好像才清醒一點。
手機連著震動了好幾下,都是閨蜜發來的截圖。
原來是黃清若把我早上去採訪周承然被攔在大門外的事情,發到了班級群裡,還配上了圖片。
有圖有真相,所有人都在笑我活該。
【方凝現在肯定腸子都悔青了吧?】
【若若,你要小心她。】
黃清若不知道發了句什麼,但又撤回了。
閨蜜:【她說周承然早就把你忘了。】
是啊,忘了。
剛才周承然扶住我,隻是出於紳士。
眼底的那抹心疼,更是我眼花。
他現在有黃清若,怎麼會心疼我呢?
我捏著手機靠在洗手臺上,過了許久,等心情徹底平復了,才回到包廂。
可裡面……隻剩下周承然一個人。
5
我下意識轉身就想逃。
「方凝。」
不高不低的聲音,像是帶著咒術,瞬間將我定在原地。
「轉過來。」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他說轉過去,我就真的轉了過去。
周承然姿態慵懶地往後靠著。
一隻手搭在椅背上,一隻手搭在桌上,指尖輕敲。
那聲音不大,可周圍太過安靜,每一下都仿佛敲在我的心上,令我心顫不已。
周承然:「我喝多了,過來扶我。」
「……」
誰敢灌他酒?
見我站在原地不動,周承然低笑一聲:「是不願意?還是在衡量得罪我的後果?」
其實不用衡量,無論是走掉的人還是他,我都得罪不起。
而且我的包還在座位上。
隻是——
「周總不是說記憶裡沒有我的名字?」
周承然微微蹙眉,好似很詫異我怎麼會知道他說過這句話。
但他並未作出任何解釋,隻是重復道:「過來扶我。」
他沒醉,單純就是在為難我。
虧我早上還誇他胸襟不一般,白誇了。
我深吸一口氣,淡淡回道:「周總,我們不熟,這不合適,我讓服務員……」
「睡過還不算熟?」
「……」
6
周承然變了。
變得讓我感覺很陌生。
曾經那個動不動臉紅的少年,如今說起讓人羞恥的話來,竟是這般平靜。
我甚至懷疑,如果繼續扯下去,他還能說出更多讓我無地自容的話。
斟酌過後,我敗下陣來,上前扶起他。
周承然把大半的重量都壓在了我身上。
原先的清冷木質香裡混合了酒味,變得有些刺鼻。
他低頭見我眉頭緊皺,頓時諷刺地笑了起來:「還是跟以前一樣討厭我?可惜了,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說把我甩了就把我甩了。」
我沒有理會他的諷刺,咬牙著往外走。
好不容易把人從包廂扶到外面,他的司機看到了卻無動於衷,絲毫沒有要來幫忙的意思。
反倒是上了車之後,司機又開始多話。
我一開始也沒想搭理。
誰讓他哪壺不開提哪壺,說起我早上被攔在他們公司大門外的事。
但後面聽著聽著,他好像是在替周承然解釋?
大意是說早上出了點急事,原本安排好我採訪周承然的時間,周承然去開會了。
至於我為什麼會被攔在大門外……
我的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周承然——」
正閉目養神的人被我叫得一愣,他睜眼幽幽地看過來。
我單刀直入:「你現在是和黃清若在一起嗎?」
7
幾乎是在我話音落下的瞬間,周承然的手機恰好響了起來。
是黃清若的電話。
看著屏幕上親昵的備注,我的心口像是被針扎了一下,痛得我立刻別開了視線。
但是車廂裡太安靜了,兩人的對話還是一字不落地傳入了我的耳朵裡——
「承然,早上的事你沒有怪我吧?」
「沒有。」
「當初方凝有多過分,你應該都還記得,別對她心軟。」Ṱũₙ
「嗯。」
「那你……」
「我有事,先掛了。」
周承然動作太快,估計那頭的黃清若都沒反應過來。
再然後,他問我:「你剛才說什麼?」
我抿了抿唇,想用沉默跳過這個話題。
沒必要問了。
若若……
這麼親密的備注,如果沒在一起,我想不到別的解釋了。
可周承然卻冷笑一聲,譏諷道:「方凝,五年過去了,你還是沒長嘴嗎?」
「……」
8
五年前我拋棄周承然的時候,沒有跟他說過原因。
後來黃清若說要替我解釋。
但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她沒有添油加醋離Ṭů²間我和周承然都算好的了。
車子到達周承然的住處前,我收到了主編發來的信息:【今晚再向周總爭取下,你明白的。】
這意思……是讓我色誘周承然?
我懷疑主編今晚喝的是假酒。
要不然,周承然都不願意讓我採訪他,還能接受我的色誘?
我將手機熄屏,又轉頭看了周承然一眼。
他正對著窗外。
側臉的線條依然立體流暢,但比起五年前,無形中多了幾分冷硬。
還未開口,我便知道自己會被拒絕。
可我沒辦法,仍然要硬著頭皮發問:「周總,您明天有空嗎?」
「沒空。」
「……」
不能氣餒。
我繼續好脾氣:「不會耽誤您太久的,隻要二十分鍾。」
周承然轉了回來,表情冷,語氣更冷:「你是不是隻有在採訪的時候才長嘴?」
「……」
一而再地人身攻擊,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總到底想聽我說什麼?」
「說說過去五年。」
9
以周承然現在的能力,想要查到五年前的事並不難。
我懷疑他早就知道了Ṫûₑ一切,隻不過想要逼我親口說出來。
但我有什麼臉說呢?
當初是我追的他,後來當逃兵的也是我。
為了家人又怎樣?
終究是我對不住他。
車子停下的時候,我還沉浸在過去的回憶裡。
司機下了車,卻沒有來幫周承然開門。
車裡隻剩下我和周承然。
他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了兩個字:「沒有。」
我愣在那裡。
直到他下車後把車門重重甩上,我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這是在回答我問他有沒有跟黃清若在一起。
「周承然——」我降下車窗喊他。
等他站定了,我連忙下車追過去。
周承然緊繃著臉,但眼底又隱隱浮動著期待。
他期待什麼?期待我對五年前的事情作出解釋嗎?
糾結半天,我小聲問:「明天九點我去採訪你好嗎?」
周承然:「……」
他扭頭就走。
我亦步亦趨。
等到了他家門口,他似是終於忍無可忍,惡狠狠道:「方凝,你是不是沒有心的?」
就這一句,我便可以肯定,周承然從來沒有放下過我。
五年了,哪怕被我拋棄,他依然想著我。
10
周承然答應明天早上讓我去採訪他。
而我也答應,採訪結束後會親自跟他交代過去五年的事。
當晚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快要凌晨兩點的時候,手機忽然亮了一下。
又是黃清若。
她質問我:【過去你傷承然傷得還不夠嗎?是不是要他死了你才滿意?】
【方凝,要點臉吧!當初你為了錢拋棄他,現在為了錢又想回到他身邊,太讓人惡心了!】
一開始我不想回。
我和周承然之間的感情糾葛,沒必要跟她一個外人多說什麼。
但她一而再地介入,甚至有可能在我還把她當好朋țű̂⁼友的時候就介入了,這讓我心裡非常不舒服。
於是我反問她:【你現在是用什麼身份來問我?】
黃清若:【我是他的女朋友!】
我:【可周承然說他沒有和你在一起。】
這句話大概是刺激到黃清若了,她沒有再發信息,而是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周承然跟你說的?他說我們沒有在一起?」
「是。」
「不可能!肯定是你自己編的!你去問問,公司上下誰不知道我們早就在一起了!」
「不用問其他人,我隻相信周承然親口說的。」
「你——」黃清若氣急,見我不信她的鬼話,轉而又開始威脅,「我沒記錯的話,你媽的病現在還是沒好吧?」
「你想幹什麼?」
「我能幹什麼啊?違法犯罪的事我肯定不能幹,但我找人去跟你媽聊聊天,這總可以吧?」
至於聊天的內容,黃清若不說,我也知道。
她會讓人告訴我媽,我曾未婚先孕,而後又悄悄墮胎。
我媽就算沒有當場被氣死,也肯定會病情加重。
窒息的沉默如同一張網,將我困在其中,一點一點幾乎勒死。
黃清若在電話那頭輕聲而得意地問我:「愛情和親情,不好選吧?」
11
翌日九點零五分。
周承然的助理給我打電話:「方小姐,你怎麼還沒到?周總已經在等你了!」
我站在走廊的窗戶邊,抬頭朝著病房看了看。
想說什麼,但話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窗外的冷風灌進來,寒意席卷全身。
天氣預報說,今天降溫了,可真冷啊。
……
周承然是在二十分鍾後趕到醫院的。
先是讓人把我媽換到了 vip 病房,而後又把我拽進了樓梯間。
「解、釋!」冷冰冰的兩個字從頭頂砸下來。
其實他的語氣算不上重。
這幾年為了保住飯碗,在職場上受的氣比這嚴重多了。
我從來沒哭過。
五年前走投無路的時候,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眼淚沒用。
然而此刻對著周承然,我的情緒卻突然失了控。
我紅了眼眶,很想很想哭。
周承然惱怒地盯著我:「方凝,你為什麼總是說話不算話?」
當初說好的永不分手,後來走得頭也不回。
昨晚答應的今天九點去採訪他,沒有出現也沒有解釋。
換位處之,我恐怕早就暴跳如雷了。
可周承然雖然面上氣急敗壞,卻還是想聽我的解釋:「跟我說發生了什麼事很難嗎?」
12
五年前,我媽突發疾病,需要大筆的錢才能保住性命。
可我和周承然都沒錢。
走投無路之際,我找上了我的親生父親陳培章。
說來也巧。
彼時陳家正要跟林家聯姻,但陳家嬌養長大的千金小姐不願意被無愛的婚姻束縛,正跟家裡鬧死鬧活。
於是陳培章跟我做了個交易——
他出錢給我媽治病,我代替他心愛的小女兒去聯姻。
那時我以為,這輩子我和周承然將再無可能,所以分手的時候我把話說得很難聽。
我希望他忘了我。
然而,命運總是喜歡跟我開玩笑。
半年之後,陳家的嬌小姐突然大徹大悟,認為男人靠不住,金錢才是王道。
她又願意嫁到林家去了。
對於陳培章來說,我這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本就不該出現。
他選的豪門,自然也希望自己心愛的掌上明珠嫁過去。
我算什麼東西?
用不到了,那就一腳踢開。
他甚至無情地斷了我媽的醫藥費。
13
過去這幾年,我其實總能聽到周承然的消息。
一開始是在班級群裡。
那些人一邊討論周承然,一邊嘲笑我。
有時候甚至還會光明正大地我,說想採訪一下我的感受。
我能有什麼感受?
龐大的醫藥費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每天為了收入已經很累很累了,我壓根抽不出精力去想感情的事。
隻是偶爾午夜夢回時,發現自己的枕頭總是湿湿的。
不知道夢到了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哭。
深夜的寂靜讓我無所適從。
好像也有過那麼一次,我拿起手機想要給周承然打電話,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提分手的人是我,笑話他沒錢的人也是我。
哪來的臉在撐不住的時候回頭找他呢?
我垂下視線,喉頭有些發緊,聲音也跟著微啞:「對不起,我應該一開始就跟你說清楚的。」
就算分開,也應該真誠坦蕩。
周承然又氣又笑:「一開始沒有說清楚,那後來呢?除了開始的那半年,後面還有四年多的時間,為什麼不來找我?」
「我不能。」
「到底是你不能還是你不想?」
「我……」
吱呀一聲,樓梯間的防火門被推開。
「方小姐,原來你在這裡啊。」護士欣喜地看向我,「你媽媽……醒了……」
最後兩個字聲音很輕,因為她感覺到了,樓梯間裡的氣氛很不對,她來得不是時候。
我看了看周承然,一張俊臉又黑又臭,看著確實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