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生活想要擊穿你的驕傲時,都不需要大費周章,隻要一份破產申請,一個生病的母親,就能讓你跪地叫爺爺。
頭顱貼地那種。
我隻是被強壓著低了頭而已。
我和齊心鬥了這麼多年,從裙子到首飾到旅遊到人脈再到男朋友,一路不分上下,可現在,終於比出了一個輸贏。
齊心贏了。
但她贏在運氣。
而我輸在命運。
卓淩看了我一眼,單手把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拍了拍我的手背。
他打斷了齊心的喋喋不休:「不是,該羞恥的不是你嗎?」
「啊?」齊心愣了。
卓淩一字一句地重復:「羞恥的不是你嗎?」
「你一個女人,和程悅打小認識,明明是程悅媽媽病重,宋時身為朋友趁人之危霸佔程悅,你不幫程悅說句話,反而幫著男人踐踏別人姑娘的名聲,怎麼?你是精神男人嗎?還嫌臟,我不嫌程悅,我嫌你心臟!」
齊心半天沒說話。
過了幾秒,她氣哭了,掛了電話。
而我怔怔地看著卓淩。
卓淩挑了挑眉:「哥能說會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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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點了點頭。
正好車開出了樹蔭,陽光從我這一側照進來,映著他的臉,暖洋洋的。
我心情突然就好了,笑了起來:「謝謝你,嘴替!」
6
晚上在淮揚樓,卓淩叫了一幫人,官宣我和他在一起。
齊心揚著高傲的下巴,挽著宋時的胳膊來了。
卓淩將我摟在懷裏:「這是我女朋友,大家多照顧。」
齊心的閨蜜睨著我:「可你不是和宋時在一起嗎?坐牢前一天我還遇見你倆一起吃飯呢?」
「可惜我們齊心一回來,宋時就開始打掃垃圾了……」
齊心笑出了聲。
宋時冷著臉:「我們沒在一起,隻是玩玩而已。」
他眼睛掃過被卓淩摟著的我,嘴角揚起一絲殘忍的弧度:「舊玩具嘛,用膩了就掃到它該待的地方。」
我握緊了拳,想要還嘴。
卓淩拍了拍我,低頭在我耳邊說:「不用你,有我呢。」
他舉起酒杯:「宋時臉怎麼這麼白啊?是身體不好吧?得保重啊!」
「不然你以為是在玩,人家可能是煎熬,你以為是快感,人家想的是快點。」
宋時沉了臉:「什麼意思?」
卓淩像沒骨頭一樣,一米八幾的個子,倚在我身上:「沒什麼意思,就是聽悅悅抱怨得多了,記住了幾句而已。」
他捏捏我的臉:「悅悅,是吧?」
我赧然點點頭:「你怎麼盡記這個?別當著大家面說出來啊!」
宋時臉更白了。
包間一片寂寞,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尷尬。
宋時咬了咬牙,一言不發。
以他的脾氣,往常早就走了。
而今天,他氣成這樣,卻一步都不邁。
著實讓我驚訝。
我後面多喝了幾杯,不勝酒力,到走廊打開窗戶吹吹風。
出去沒一分鐘,宋時來了,站在我旁邊:「那些話,真是你跟卓淩說的?」
我酒意上來,昏昏沉沉樂了:「你猜。」
宋時臉煞白:「我不猜,你親口告訴我,之前次次哭著求我的——」
我皺了皺眉,打斷他那些回憶:「話不是我告訴卓淩的。」
他松了口氣。
我又說:「但我每次和你那個,都當是上崗考試,光顧著能打幾分了,誰管你表現如何?我不在意,反正我沒感覺的。」
宋時臉沉了下來。
我笑著看他:「我裝得好嗎?對得起你給我的零花錢嗎?」
宋時咬著後槽牙:「程悅!你他媽故意氣我!」
我聳聳肩,往包間走:「你覺得是氣你就是吧,你開心就好。」
宋時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你翅膀硬了就想離開了?你媽你不管了?」
我一把甩開他:「你少威脅我!我現在不是你情婦,不用愛崗敬業了!」
他怔了怔:「愛崗……敬業?」
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宋時瞇了瞇眼:「你的乖巧都是演的?」
廢話。
我家沒破產時,我和齊心鬥了那麼多年,我怎麼可能真乖巧?
我目不斜視,經過他身邊:「宋時,人貴有自知之明,員工被你開除了,就別再指望回來,天下企業太多了。」
「另外,我媽的治療費,卓淩昨天付了一年哈。」
其實,宋時還算信守承諾。
我坐牢時,我媽的費用一天沒拖,宋時還提著東西去看過她幾次。
隻是當時他說他把我當妹妹看,說我去出差了,他代替妹妹看一下老人。
我媽動彈不得,也沒法給我打電話,虧了宋時會哄人,讓她安定下來。γz
隻是,我一點都不會感謝他。
我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地做著他的情婦,如果情婦有評選,我絕對能上敬業榜。
可他不是個好老闆。
給員工的不是升職加薪,而是牢獄之災。
走到包間門口時,我回頭笑他:「宋時,你真虛偽。」
「誰家哥哥會跟妹妹上床啊?」
宋時咬牙:「是坐牢讓你這麼粗俗的嗎?」
對呀,拜你所賜。
7
我剛進監獄的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誰都不敢得罪,見誰都叫姐。
可我差點被打死,放飯時連湯水都吃不到。
後來我不服,開始跟人打架,被打到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是媛姐保護了我。
她圓滑又狠戾,在監獄裏沒人敢惹。
聽說我是破產程家的,她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以前我沒進來時,還代表公司去拜訪過你爸。」
她把她的菜分給我,教我識人,怎麼討好其他狠角色。
教我怎麼打架最狠,教我要麼乖乖挨打,一旦想動手,就要把命豁出去。
「挨打你死不了,還手可不一定,你考慮好。」媛姐教我。
我看著自己滴著血的胳膊,閉了閉眼。
我那麼認真地想當個敬業的情婦,結果被搞到監獄。
我那麼卑微地想當個安分犯人,結果被當成狗。
我煩了。
我煩了這個欺負人的世界。
我曾經很想在這個世界上妥協,我把我千金小姐的傲骨打碎,碾壓成泥。
可世界把我當個屁放了。
我躺在床上看著我自己的血,染紅了床單。
那一刻,我的傲骨又在身體裏,一寸寸重新拼接起來,讓我揚起了灰頭土臉的頭顱。
那天起,我不再妥協,不再忍耐。
我可以不要命,但不能再不要臉。
丟掉的臉面,我用命也要拿回來。
我每天都在打架,都在不要命。
我拿傷痕累累,把臉面換了回來。
代價是幾道猙獰的傷疤,和永遠告別露腰的衣服。
而現在,我要在這個圈子裏,把監獄裏的事,重新上演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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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去的時候,不知道卓淩跟別人說了什麼。
大家看我的眼神尊敬起來。
卓淩家是暴發戶,但現在勢頭正旺,不少人家邊看不起邊忌憚,也知道卓家人暴躁,都叮囑過家裏孩子,別惹卓家人。
一頓飯了,卓淩喝得醉醺醺,拉著我的手,晃晃悠悠往外走。
宋時沉了臉:「你要去哪?」
我很奇怪:「跟卓淩回家啊,不然去哪?」
宋時深吸了口氣,咬牙道:「你不應該去看看你媽媽?」
我眨了眨眼:「現在?半夜?」
宋時不說話了。
齊心抬頭看著他,臉色很不好:「宋時,我不舒服。」
宋時這才回過神來:「我送你回家。」
上了卓淩的車,微信響了一下,我低頭,是宋時發來的:【暴發戶圈子裏出現過很多,沒有一個持久到第三代的。
】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回來跟著我。】
我被逗笑了。
我拿著手機給卓淩看。
卓淩託著下巴:「三分。」
我問他:「幾分能動手?」
「八分以上吧。」
我點點頭,閉上眼休息,不說話。
卓淩跟我一起坐在後排,半晌沒說話。
隻是送我到他一處空置的公寓,看我下車時,卓淩突然說:「暴發戶也不是都沒腦子,也有可靠的。」
我也不知道他突然說這個幹嗎,茫然地點點頭。
他盯著我看,夜色中一雙眼睛晶晶亮:「等事情結束了,你想幹什麼?」
我搖了搖頭:「沒想好。」
「那想好告訴我一聲。」卓淩朝我一笑,關了車門。
我轉身上樓,邊走邊想,笑得還蠻好看的。
9
第二天一早,我接了個電話,是我媽醫院的:「程小姐,不好意思,我們醫院沒病房了,費用退您,麻煩您把母親轉院吧。」
我愣了愣,還能這麼操作嗎?
可過了一會兒我想通了。
那家醫院宋家有股份。
我給卓淩打了電話,卓淩立馬聯系醫院,找到一家更好的,接收我媽入院。
卓淩帶著醫生把我媽接走,我留下來收拾我媽的東西。
他雷厲風行,不到一小時,就把我媽安置好了。
就這會兒,宋時來了。
我看見他就要走,他站在門口,擋住我的路:「這麼不想看見我?」
這不廢話嗎?
「好狗不擋道。」我撩起眼皮斜他一眼,「你連我媽一個病人都容不下,還想我跟你感恩戴德?」
宋時沉臉皺眉:「悅悅,你知道怎麼讓我收回決定。你離卓淩遠一點,我可以考慮讓你媽繼續治療——」
「不用考慮。」我打斷他,「我給我媽轉院了。」
我讓開身子,讓他看空空的病房:「這下咱倆徹底沒關系了,兩清哈。」
宋時震驚了一下,隨後咬著牙:「你休想兩清!」
他冷聲道:「你是中了什麼邪?卓淩隻是個暴發戶!」
「那又怎麼樣?他比你年輕比你帥,活還比你好,又沒有白月光礙眼。」我笑著接著說道,「宋時,你哪裡比得過他?哪怕一點點?」
宋時額角的青筋暴了起來:
「程悅,我真是給你臉了。」
他捏住我的下巴:「讓你這麼無法無天!」
他吻了下來,帶著怒氣碾壓我的唇,攻城掠地。
我的胳膊被他背在身後,他力氣太大,我掙扎不開。
我索性不掙扎了,像個假人一樣,任宋時怎麼做,我都沒有任何反應。
宋時停了下來:「以前我吻你,你不是這樣的。」
我嫌棄地擦了擦嘴角:「以前我愛崗敬業啊!」
宋時臉沉了沉:「你少跟我提這四個字!」
他捧著我的臉,再度吻了上來。
可還是沒反應。
我跟個行屍走肉似的。
宋時不可置信:「程悅,你到底怎麼了?」
我低頭冷笑,從包裏拿出酒精濕巾,也不顧刺鼻,狠狠地擦了擦嘴。
我怎麼了?
我死心了。
當初我一門心思朝他靠近,他卻把我踢進監獄。
現在又來問我怎麼了?
我拿濕巾擦了擦手,扔在垃圾桶裏:「我現在不需要你的錢,當然不用有反應了。」
我繞過他走出去:「宋時,謝謝你趕我媽出院,現在咱倆最後一絲聯系也斷了,希望你開心哈。」
宋時在我身後低吼:「程悅,你以前明明是愛我的!我從你眼睛裏看得出來!」
我笑得更開心了:「那咱倆肯定有一個要去看眼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