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鶴載著二人很快落到場前,兼竹正要往下蹦,就看一隻手抬到自己身側。神識中響起懷妄緊張的聲音,“手,要牽手。”
他,嚴格按照懷妄的流程將手放上去後,那隻骨節分明的手緊緊握住了他。兼竹轉頭看去,正對上懷妄低頭看來的目光,後者眼底難掩喜氣。兼竹笑了一聲,便由著他。
被懷妄託著手落到地面,“鐺….最後一聲鍾鳴恰好敲響。
前方許師姐主持著大典,聲音激動得如波濤起伏,“吉時已到,恭請懷妄仙尊、兼竹仙君入場!”
靈鶴和黑羊停在了場外,一左一右如兩隻鎮場神獸。
“走吧。”識海裡響起懷妄的聲音。拉著他的手稍稍用力,兼竹由後者牽引著,二人並肩從場中央鋪開的紅色長毯上走過。
衣擺上繡著精細的彎雲,在二人行走間熠熠生輝,金色的雲絮仿佛都流動了起來。
二者皆是姿容驚豔,氣場內斂而強大。
走過時眾人不由屏息,生怕驚擾了這幅場面。
在臺上站定後,先是由許師姐說上一段祝詞。現在已基本確定了她臨遠宗掌門的身份,由她來獻詞再合適不過。
為天下雙大乘結契獻上的賀詞定然是精雕細琢,但具體說了什麼,兼竹並沒有仔細去聽。
懷妄牽他的手捏得很緊,向來偏涼的體溫在此刻竟有些發熱。懷妄手心滲出些細汗,就連“砰砰”的心跳都從兩人相貼的掌心清晰地傳來。兼竹側頭看了懷妄一眼。
萬眾矚目之下,後者面上似乎一如往常般沉靜,前提是忽略他顫動頻率過高的睫毛。
兼竹傳音,“別緊張,我們要做的不多。”
就說兩句話,再結個契而已。
懷妄,“我沒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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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兩息。他又道,“你看我儀表怎麼樣?”
兼竹,“非常俊美得體,恍若天人之姿。”
緊握著他的那隻手這才隱隱松了幾分力氣。
在兩人私下交流間,許師姐已經說完了祝詞。臺下眾人紛紛拍掌道賀,臺前的何師兄和江潮雲像兩條大鯉魚“啪啪啪“鼓得最為起勁。
離得較近的薛見曉看二人落下的淚珠被手掌拍得水花四測,驚駭地瞪大了雙眼。
一陣掌聲後便是二人互立誓約。
懷妄微微吸了口氣,隨後轉向兼竹。方才忐忑緊張的情緒在對上跟前熟悉的面容時奇跡般地安定了下來。
兼竹墨發柔順地落在身後,眉眼溫和,眼底盈著笑意,像是寬廣的山河將他包容其中。
心頭一陣悸動,懷妄的視線停留在他面上,四周的賓客和場景都有一瞬模糊遠去,視線中央隻餘兼竹的身影。怔神不過片刻,懷妄沒有忘記當下的情景。他定了定神,將兼竹的雙手拉至身前,沉眷的聲線清晰地傳遍場中,“兼竹,你可願成為我的道侶,無論今後.……”
對面的目光突然警惕。
懷妄猛地警醒,迅速調轉話頭,“無論今後如何飛黃騰達、仙途順遂、萬古無憂,我二人都隻認定彼此,永世相守?”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轉而如春風和煦。
四周是成片點綴的珠援寶玉,卻依舊掩蓋不了場中二人灼目耀眼的光芒。
席間一片安靜,全都將視線落在兼竹身上,等待著他的回應。
兼竹細長的睫毛垂下,唇角翹起,“我願意。”
激動的心緒瞬間自二人相通的神識間傳來。
一旁的許師姐一刻不耽擱,趕緊開口,“二位心意相通,下面便是結契!”
話落,懷妄的神識從交握的手心間傳了過去,他注視著兼竹,眼底情思深藏,“兼竹。”
嗯。“兼竹應了一聲,閉上雙眼。
青銀兩道光芒自二人身側盤旋環繞,一道復雜交纏的契印在二人神識中緩緩成型……光芒盛大而柔和,讓所有人都能看得清。
席間傳來羨慕的驚嘆:
“所謂天作之合,也不過如此了!”
“兩位仙君不管是實力還是修為都極為相配。”“道侶契一成,便是名副其實的配偶。”
與場下眾人豔羨動容的心境不同,兼竹此刻正將注意力放在二人的道侶契上。他感覺緩緩結成的道侶契周圍似有什麼在絲絲密密地包裹纏繞。
他頓了頓,傳音道,“.…懷妄,你在幹什麼?”懷妄,“加固,加固。”
兼竹,“……”
在外人贊嘆的目光下,以及懷妄暗搓搓地不斷加固中,一場結契完美收場。
接下來則是由各宗各族獻上賀禮。
兼竹和懷妄站在臺上接受著八方來賀,兼竹正快活地收著賀禮,突然一個名字從旁邊弟子口中蹦出來。
“藥宗宗主謝清邈獻禮,天階煉丹爐一份。”兼竹和懷妄同時一靜。
接著又聽弟子道,“謝宗主身體不適,今日未能到場,說是賀禮已經送上,由仙尊笑納了。”
兼竹、懷妄,…”
兩人微妙的停頓並未引起他人的注意,獻賀禮的環節還在繼續。兼竹和懷妄借著寬大袖袍的遮掩,相互夾著對方的手指,像是有點小局促。
“藥王,藥王這份賀禮還挺不錯。”
“.嗯,很實在。”
直接把他們欠的債給一筆勾銷了。
無債一身輕,二人結契的心情都輕快了幾分。待獻禮結束,許師姐道了聲“賓客隨意”,席間立馬熱鬧起來。
眾人本還想同二位新人敬酒道一聲賀,轉頭卻發現臺上不知何時空空如也。
逍遙道長端著杯盞四下望了望,席間也不見那赤紅的身影,“诶,仙尊他們人呢?”
一旁墟淨大師笑得慈祥而了然。
蒼山,木屋中。
床榻發出“嘭”一聲悶響,敞開的木門被袖風帶回緊緊關上。
兩道紅色的身影親昵相擁,同色同款式的婚服緊貼在一起,金絲雲紋在交疊中似流雲盤旋纏繞。
咚、兼竹的膝彎抵在床沿略了一下,接著被懷妄輕輕抄起,置於腰側避免磕碰。
兼竹躺在榻上,雙手摟著懷妄寬厚的背,揚起脖頸承受著後者熱烈纏綿的親吻,絲滑的衣料在動作間鋪展在榻上,宛如烈火紅花盡情盛放。
桌案上紅燭“噼啪”燃燒,不大的燭火在此刻卻讓室內的溫度一瞬升高。懷妄按著兼竹的腰,俯身而下的親吻細密纏綿。
呼吸凌亂,心跳如鼓。
兼竹向來喜著青衫,如修竹清雅出塵。此刻他紅衣如火,竟有種別樣的美,明豔得驚心動魄。
懷妄垂眼細細親吻著,眸光沉溺。
一隻手離開了那柔韌的腰側,轉而尋著兼竹的手與人十指相扣。他低低喚了一聲,“兼竹。”
外人得知他放棄仙途,都為他扼腕長嘆。
但隻有懷妄自己知道,他所求皆已圓滿一一他雖未飛升成仙,卻已擁山河入懷。
兼竹感覺自己兩頰也跟著燒紅,親著親著,他被懷妄拉起來喝了杯早早備好的合酒。紅袖相交,酒水入喉,醇厚中帶了點辛辣,瞬間如燎原般將意識灼透。
在他沒回過神時,懷妄又來吻他的唇。
兩人交換了一個酒醺四溢的吻,兼竹緩緩躺了回去,任懷妄細致溫柔地動作。他視線中是頭頂火紅的幔帳,最先探入的是懷妄的神識,靈魂深處被拂過的感覺讓他輕哼了一聲。
神識探入後,順著經脈尋到了二人結下的道侶契,隨後極為稀罕地貼上去,愛不釋手,裹了又纏,跟八輩子沒見過似的。
兼竹包容地由著那神識圍繞道侶契轉了好久。
道侶契一成,二人的感受比起前幾次又大為不同。
對方的每一絲情動和潮湧都隨著結成的契約傳入識海,帶來雙倍重疊的愉悅。
兼竹能感覺到懷妄的欣喜,鋪天蓋地,都快將他識海淹沒了。
他低眼看懷妄還像隻巨型犬一樣啃著骨頭,而自己識海已經被衝刷得快要受不住,忍不住拿膝蓋抵了抵催促,“你到底行不行了?”
話一出口,兼竹差點咬下自己的舌頭:酒色害人,他不小心嘴快了!
下一刻果然見懷妄撐起身來,眼底情緒濃稠。兼竹後腰驀地一顫,餘光裡慢帳簌地滑落下來。
“不,懷妄,我不是那個意思……嗯。”出口的話很快變得斷斷續續,盡數消散在了相貼的唇瓣間。
接下來的幾天,前來參宴的客人來來走走,卻再沒見著蒼山上的兩位仙君一眼。
而桌案上的紅燭像是燃不盡一般,火光"噼啪",又亮了整整七天。
七天後。
木屋前新搭了架涼棚,棚下一張白玉桌,一把搖搖椅,兼竹正躺在上面一搖一晃,手裡拿了本小冊子勾勾畫畫。
懷妄在一旁給人雕著小玩意兒,爐中烹著新茶。
先前種下的玉梓開了花,花瓣如玉石透亮,沉在茶底像盈了一汪日光。
他雕著雕著聽兼竹“嘶”的一聲抽氣,立馬緊張地抬頭看過去。前幾天做狠了,兼竹還在生他的氣,“不舒服?”
兼竹的目光從小賬本上轉向他,涼飕飕的,看了一眼又轉了回去,繼續清點收到的賀禮。
懷妄把雕好的第七朵九瓣蓮放在石桌上,起身靠過去給人揉腰,腦袋自身後擱在人肩膀上,“別生氣。”
他補充,“你明知道那句話像是激將法。”
哗啦,賬本一下合上。懷妄適時地閉上了嘴。
看人短時間內不會再造作,兼竹達到了警示的目的,大發慈悲地將此事翻篇換了個話題,“休息兩天是不是該度蜜月了?”
察覺到他態度的緩和,懷妄眼睛一亮,“嗯。”他說完去貼兼竹的臉頰,“想去哪兒?”
兼竹在識海中展開輿圖,深感便利,“哪裡都想去。”
他在兼山待了上百年,除了和懷妄在一起的十幾年裡偶爾下山、參加一點民間活動,他還沒去過別的地方。
前段時間四處奔波,他才發現九州之內有不少好玩的地方。
“那就都去。"懷妄依他,說完又頓了頓,“除了魔界和海裡。”
兼竹,沒等兼竹應聲,懷妄補充,“但如果是秀恩愛,可以經常去。”
兼竹沒忍住笑了一聲,“好。”
周圍的空氣明顯變得快活起來。
花了兩天時間休整,二人給許師姐留下一枚傳訊石便瀟灑地離開了臨遠。
飛身出了鷺棲城,兼竹思及許師姐方才一臉姨母般燦爛的笑容,不由感嘆,“她大概是臨遠立宗以來,最期待門中無仙尊坐鎮的掌門。”
懷妄思考了一下前因後果,很難不贊同。
“先去看看薛小少主。”兼竹說,“我記得結契大典那天他似乎挺受衝擊的。"
“好。“秀恩愛成功的懷妄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等二人到了天闕宗,他們才從薛尋雪口中得知:薛見曉這會兒人在藥宗。
薛尋雪見到懷妄二人時面有愧色。他先前知情不報,以致幹受到邪靈蠱惑。修為倒退回了金丹.要想恢復至少得花上幾十年。
好在未傷及根骨,眼下看著氣色好了很多。
懷妄和兼竹寬慰幾句後告別了薛尋雪,轉而去向藥宗。
兩個宗門之間相隔不遠,很快他們便入了宗門。和上次來藥宗時受到的待遇天差地別,門口的弟子見到懷妄和兼竹,忙將人引了進去。
“宗主和薛小少主都在藥圃那邊。”
穿過門中小道,還沒到藥圃便遠遠聽見薛見曉咋咋呼呼的聲音傳過來,“謝老狗!我鼻子塞住了,給我開點藥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