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主心頭一驚,又見眼前青影一晃, 寬大的袖袍自空中“呼啦”劃出一片碧波, 素白的掌心直衝他面門而來!
這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距離極近。閣主避閃不及, 隻能條件反射地仰頭退身, 就連防護法術都未撐起。
“轟隆”一聲巨響,一道靈力排山倒海般砸在了他的臉上。
“咳啊!”他硬生生受了這一擊,其中所包含的能量遠不止元嬰期,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沒有開啟防護法術, 他竟覺得這一擊堪比合體。
訟閣閣主整個人自空中被掼到地面, 後腦勺狠狠地砸入了地底!地面龜裂,石塊飛濺而起。
兼竹凌空而立,青衫微微振動。他垂眼而來,絕麗的面容上染著薄怒, 更顯得驚豔生動。
不遠處,懷妄眼底映著他的身形, 目光一瞬未動。
在那閣主回過神來想從地面撐起身的一瞬,兼竹手中“刷”地展開一把雕花折扇, 扇面朝下, 靈力隔空奔湧而來, 又轟然一聲將人砸回地面!
能隱隱夠到合體邊緣的修為, 在這道看似隨意的靈力之下毫無還手之力。訟閣閣主癱在地面,眼中映著上空逆光的身影,瞳孔微縮。
兼竹譴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浪費糧食,可恥。”
“……”
接下來的時間便是兼竹的個人表演。
烏瞳和懷妄都沒有插手,兩人站在一旁看著那閣主無數次地想從地面上撐起來,又被兼竹“轟隆”覆手拍下去。
每拍一下,兼竹就吃一顆悉谷仁;拍一下,又吃一顆悉谷仁。
那閣主最開始還要厲聲咒罵,到後面漸漸地吃痛呻喚,最後他看著兼竹一面磕著幹果豆子一面把自己拍在地上,目光已然不敢置信。
——這難道是什麼增強修為的靈丹妙藥,明明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元嬰期修士,如何能將他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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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隱瞞了修為不止元嬰期,那也不至於到了合體,世間有名有姓的合體總共不過那幾位,便連他自己也是費盡了千辛萬苦才夠到了合體的邊緣。
沒顧及下方閣主閃爍不定的目光,兼竹吃完最後一顆悉谷仁後收回了折扇。
閣主見狀隱隱松了口氣,提起那半截鐵戟又要撐起身。
作為一個殺手組織的頭目,這位訟閣閣主很明顯地通曉“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見打不過兼竹,他轉身便要逃走。
見他一躍而起,兼竹抽出劍鞘卻沒追上去,隻道,“我先讓你跑3900米。”
烏瞳本在訟閣閣主翻身而起時就想出手將他制住,聞言又停了下來。
那閣主飛身而出,一瞬竄出不知多遠。
在即將衝出魔界時,他面前忽而垂直落下一柄赤紅的劍鞘。嗡……鞘身震動,直對著他腦門狠狠一拍!
“嘭”,閣主被拍得身形倒退了幾步,還沒站穩身後瞬間閃現了一道青色的人影,他愕然回頭,“你——”
兼竹手持一根白綾,腕間一動便將前者“刷刷”捆成個粽子。
閣主渾身靈力暴漲想要撐開白綾,但看似普普通通的布料此刻卻異常堅韌,讓人無法無法掙脫。他一時心中大駭,“你究竟是何人!”
兼竹手中牽著白綾的另一端,拽著他往烽火臺那邊去,頭也不回,“平平無奇的熱心觀眾罷了。”
“……”
·
他將訟閣閣主如法炮制地拴在烽火臺底下,又揮手做了副牌匾掛在後者身前。
字裡行間都透著凜然正氣:
“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
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
兼竹掛完還在閣主赤紅的目光下“噠噠”地敲了敲牌匾,“今日你便在此處反思,以後要珍惜勞動人民的成果。”
話音剛落,身側落下一道白色身影,懷妄跟了過來。他垂眼打量著跟前被綁得毫無還手之力的閣主,一言不發。
烏瞳也落在一旁環著胸,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嚯。”
那閣主此刻終於回過味兒來:眼前這青衣之人根本不是魔域中人,自己能同魔域域主打成平手,卻被前者輕易制服。魔域中怎會有高出域主修為的人?
而那一旁的白衣人雖然看上去也普普通通,整場戰鬥中唯有他沒出過手一次,卻感覺比青衣人更加神秘高深。隻是垂眼而來,淺色的眼底映著自己的身形,便叫人背後發寒。
閣主在心底琢磨一二,有了打算。他抬頭同兼竹道,“我與魔域域主解決私人恩怨,和二位應當無怨無仇,何必為難……”
話音未落,便聽兼竹道,“奪食之仇,不共戴天。”
閣主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遲疑片刻,他又道,“若我有別處得罪了閣下,還請閣下明示。”
字裡行間就是壓根不信兼竹這番說辭。
兼竹皺眉,轉頭同懷妄道,“你看,現在這些人就是沒意識到浪費糧食有多可恥。”
懷妄,“……”
旁邊烏瞳一聲輕笑。
…
打定主意讓人反思,兼竹就將那閣主掛在烽火臺上晾著。
幾人轉身回到浮途殿,烏瞳本準備派宮衛在烽火臺下守著,兼竹卻說“不用”。
“你就不怕他叫來訟閣的下屬將自己解救出去?”
“那他的下屬就會看見他們的閣主被綁在烽火臺上,舉著標牌宣傳節約糧食。”兼竹善解人意,“訟閣閣主若是不介意,也不是不可以。”
“……”
一旁懷妄垂下眼,開始思考自己從前有哪些地方得罪過兼竹。
三人回了殿中,薛見曉和谌殊還等在桌邊,一桌的葷菜已掃蕩幹淨,不難猜出是誰所為。
見他們回來,二人起身詢問情況如何。
兼竹輕描淡寫,“小打小鬧。”
谌殊微微一笑,薛見曉深表懷疑。
烏瞳聽不下去,開口三兩句將情況說明。薛見曉聽完縮起脖子,“那閣主倒是挺勇的,一個人就來魔域挑釁。”
烏瞳嗤笑,“尊嚴問題。”
薛見曉點點頭,“大概他也沒有想到此處還有仙尊和兼竹這樣修為的人。”
烏瞳聞言,目光在懷妄和兼竹二人身上定了片刻,隨即又收了回來,不知在想什麼。
兼竹揣著袖子道,“就算沒有我們,烏瞳兄一人守著魔域也是不容挑釁的。”
薛見曉點頭如蒜搗,“嗯嗯!”
·
他們把訟閣閣主晾了一整天,自己則是遊山玩水好不快樂,絲毫沒去估量那閣主的心理陰影。
兼竹的白綾十分堅韌,待太陽將要下山時,他往烽火臺那頭瞥了眼,隻見閣主還綁在上面。
看來是在尊嚴和自由中選擇了前者。
一顆悉谷仁之仇已報,兼竹悠悠道,“走吧,去看看。”
“那我們先回去了。”谌殊和薛見曉照常回了屋。烏瞳本打算跟著兼竹一道過去,柳越卻匆匆而來,像是有事找他,他頓了頓轉身帶著柳越離開。
最後隻剩兼竹和懷妄二人飛身去往烽火臺那頭。
“你有什麼打算?”兩人飛至半空中,懷妄問道。
兼竹莫名感覺懷妄語氣十分輕松,像是沒有闲雜人等礙眼,神清氣爽一般。
他轉頭看了懷妄一眼,見後者輪廓一如往常的淡漠,心想大概是自己產生錯覺了。
“送上門來的線索,不要白不要。”
懷妄明白了他的意思,“好。”
兼竹沒忍住又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這次怎麼同意得如此爽快。
懷妄,“決定了就別耽擱,今晚便離開魔域。”
“……”
這是多不想見到烏瞳。
兩人落到訟閣閣主跟前時,對方已沒了先前的狂傲。兼竹看向他,相比起鮫人王和青霞門的尊者,顯然面前這位閣主心思更加深沉。
不等兼竹開口,閣主率先說道,“冒犯閣下是我不對,但魔域域主挑釁在先,這一來一回也算扯平了,閣下看可好?”
“閣主言重了。”兼竹笑笑,白綾自前者身上松開,“不過是小打小鬧。”
閣主面上有一瞬的扭曲,像是對他的說法頗有微詞。不過很快他又調整過來,哈哈兩聲,“有句話叫‘不打不相識’,既然今日一事就此作罷,我也該離開魔域了。”
“不急。”兼竹在他警惕的目光中緩緩道,“閣主說得很對,不打不相識。既然相識一場,不如讓這段美妙的緣分延續。”
“……?”
他說著拉過懷妄,作相依為命狀,“我與兄長二人多年在外,坐吃山空。”
懷妄側目看了他一眼。兼竹面不改色地說下去,“這次出現在魔域也是因為域主特聘我二人來做臨時護衛。不過魔域的業務太少,我們賺的也不多,聽說訟閣是個專門接單的組織,正適合我二人,就是不知閣主歡不歡迎?”
沒料到他會這般說辭,訟閣閣主愣了一下,又在兼竹溫和的目光中回過神,“當然歡迎,隻是小小訟閣恐怕委屈二位了。”
他也不傻,雖然那白衣人不知實力,但面前的青衣人修為已達到合體,隻是不知為何無名無姓——又或是哪位大能隱藏了身份。
這樣的人隨隨便便都是各名門大宗爭奪的對象,又怎會真的四處奔波尋找生計?
兼竹聞言道,“閣主說笑了,訟閣大名鼎鼎,很適合我和兄長施展拳腳。”他說著拉了拉懷妄的胳膊,“你覺得呢,兄長?”
懷妄道,“聽你的就好。”
兼竹便又看向閣主,等待他的答復。
沐浴在柔和與清冷兩道目光之下,訟閣閣主如同置身於冰火兩重天之中,由不得他不答應。更何況他現在受制於人,還身處魔域,倒不如先應下待回了訟閣再從長計議。
“二位若不嫌棄,當然是我訟閣的榮幸。”閣主面上浮出誠懇的表情,“敢問二位如何稱呼?”
兼竹指著懷妄,“兄長蒼梧,我名蒼竹。”
閣主趕緊撫掌,“好名字好名字,都是萬年長青。”
話落,一道銳利的目光瞬間落在他身上!後者撫掌的動作僵住,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了。
兼竹手下捏了捏懷妄的胳膊,神識傳音:你是不是過於敏感了?
懷妄:……
·
雙方達成一致,兼竹便準備回去向烏瞳辭別。
未防止訟閣閣主跑路,他們帶上前者一同去到了浮途殿外。烏瞳正和柳越在裡面議事,宮衛見兼竹過來,便說待他進去通報一聲。
兼竹,“不必,等烏瞳兄講完了我們再進去。”
宮衛搖搖頭,態度十分客氣,“沒關系,免得仙君久等了。”他說完轉身進了殿裡。
懷妄瞥向兼竹,兼竹感受到他的目光,轉頭問,“怎麼了?”
“座上賓,待遇不錯。”
兼竹聞到那股酸溜溜的味道,笑了笑說,“你不要不平衡,你若要對烏瞳友好一點,你也是座上賓。”
“……”懷妄看了他片刻,隨後別開頭,“我不是在意這個。”
身後閣主的視線在二人之間來來回回,總覺得這氣氛怪怪的。
不等兼竹和懷妄繼續交談下去,先前進殿通報的宮衛又折返回來,同兼竹行一禮道,“屬下帶幾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