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瞳沒有否認,再次提矛而上,雙方扭打在一起。
“制住他!”尊者朝四下發令。
不等周圍各長老護法圍攏,半空中的劍鞘忽然俯衝下來橫掃而開——單單一把長鞘便叫在場數名出竅期修士倒飛而出!
尊者死盯著烏瞳,“你做了什麼?”
烏瞳長矛銳利的尖頭一把挑破了前者的黑袍,撕破的窟窿眼叫前者透出幾分狼狽。
“無可奉告。”
兼竹的翅膀又抖了起來:好酷!
他本沒打算現身,眼下局勢傾向烏瞳,加上有自己的劍鞘相助,烏瞳不至於打不過眾人。兼竹展翅飛至空中,正打算四處看看青霞門內的整體情況,下方眾人位置忽然一變。
七名長老、護法以身立陣,尊者自陣外下達指令,陣法幾息間就要結成,將烏瞳困於中間。
兼竹停了下來。
十二都天門七殺陣。在道家四十九陣第一陣的基礎上融合了七殺陣法,以七人立身為陣,隨著包圍圈的縮小,其中壓力會逐漸增大,被困其中之人隻覺天昏地暗、陰氣繚繞,隨時間拖長而難以脫身。
下方的殘垣中,陣法漸漸收束,四周受操控的弟子也一道口念符咒,為結陣護法。
兼竹看烏瞳面上生出了一絲浮躁。這種浮躁他十分熟悉,就跟學堂裡的同窗解不出題目時一毛一樣。
看來酷仔的理論知識不行。
來而不往就是耍流氓。兼竹在原地停住,接著趁那陣法結成的剎那俯衝而下,闖入了陣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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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亮一晃而來。
烏瞳隻見眼前落下一道背影,如青蓮綻開。墨發飛揚,青衣展展,一條銀色的發帶綴著紅玉劃出漂亮的弧線。
他握在長矛上的指節一松。
兼竹抬眼對上那尊者驚怒交加的目光,微微一笑,“買一贈一,驚喜打包。”
尊者咬牙,“……你沒死?”
他說完倏地看向一旁的長鞘,猛然醒悟!當即不再留後手,催動四周人一道發動陣法。
十二都天門七殺陣轉動起來。
兼竹置身其中隻覺眼花繚亂,衣擺之下陰風陣陣,周圍靈力奔騰翻湧,又有無數攻擊穿插襲來。
他正艱難地尋找著生門,身後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為什麼進來?”
兼竹轉頭,隻見烏瞳額發落下,掃過他銳利狹長的眼。他面上血跡未幹,眸光犀利而來,似能將人洞穿。
兼竹,“翅膀痒,隨便一扇。”
烏瞳,“……”
言罷,兼竹繼續研究腳下的陣法。正當此時神識一動,懷妄在另一頭喚他。
兼竹這才想起自己當初給了懷妄一枚玉佩,若其中一方遭遇危險,另一方也會有所感知。他瞬間振奮:怎麼忘了還有個最強外援?
神識接通,兼竹將眼下的場景直接傳遞給懷妄,“快快快,幫我作弊!”
他這邊的情況絲毫不漏地傳了過去,懷妄看他身處十二都天門七殺陣中,險惡至極——神識中傳來的波動都亂了一下。
接著他強行鎮定下來,還沒開口又看到兼竹身後俊美的烏瞳,“……”
神識中傳來了比剛剛更加劇烈的靈力波動。
兼竹:信號出問題了?
但隻是一息懷妄又定下神來。他沉聲開口,一瞬不亂地指揮著,“你去乾六,他入震四。”
兼竹對他的話沒有絲毫遲疑,一腳踏出,順道轉述給烏瞳,“烏瞳兄,震四宮。”
烏瞳看了他一眼,像是猜到了什麼,隨後按照懷妄的指示踏入陣門中。
·
陣法千變萬化,隨著那尊者口中符咒的變化而瞬息萬變。懷妄聲線微緊,卻沒有凌亂,在陣法變換的同時帶著兼竹和烏瞳行走其間。
兼竹一邊走陣,一邊還分出精力操控劍鞘大殺四方,亂砍亂伐。
與此同時青霞門內魔靈暴.亂,一片烏煙瘴氣,還未受控的弟子四下逃竄。
時間如細沙流逝。
半黑半紅的夜幕下驟然劃過一道白光,渾厚的靈力似海浪席卷,瞬間自頭頂灌下,將那渾濁的魔力衝開!立陣眾人身形一震便被掀翻在地,那尊者也咳出一口烏紅的鮮血。
陣中,兼竹眼睛一亮,“懷妄!”
另一頭,烏瞳抬眼。
銀衫自頭頂翩然落下,懷妄眼底映著兼竹,伸手隔空一抓,竟生生撕開了陣法中的一門。
他強行躋身陣中落在兼竹跟前,渾身裹著寒露重霜,像是一路匆匆趕回,外衫不似往日規整,氣息微喘。
兼竹剎那安心:學霸來了,他已經準備好躺贏。
還沒開口,一隻手突然覆在他腰後,兼竹聲音卡在了喉嚨眼裡。懷妄一把將他按在身前,幾乎是半摟,銀發垂落而下,寬大的袖袍將兼竹整個攏入其中,“我帶你出去。”
懷妄貼著他耳側說完,薄刃般的目光又刮向兼竹身後的烏瞳。
烏瞳毫不避諱地看過來,還挑唇笑了笑,“原來是懷妄仙尊……”
懷妄嘴唇動了動,手下卻將兼竹摟得更緊。
兼竹感覺有一絲絲的窒息,他挑出懷妄話裡的字眼,“不隻我,還要把烏瞳兄也捎出去。”
“……”懷妄的視線又回到他身上,開口間像是咬牙切齒,“本尊知道。”
烏瞳嗤笑。
懷妄一回來,那陣法便如破冰一般瓦解消融。兼竹看不懂,隻由著懷妄將他帶了出去。
尊者臨空而立,方才幾人間說話沒壓低聲音,對懷妄的稱呼也落入那他耳中。他面色驟變,“懷妄?”
懷妄卻看也不看他一眼,隻勾著兼竹的腰往一邊挪。
把他拖得離烏瞳很遠很遠。
兼竹像個掃帚似的掃過地面,“……”
他誠心發問,“你在做什麼?”
懷妄睫毛垂了垂,“防止魔氣侵染。”
烏瞳抱著胸,“呵呵。”如此拙劣的借口,他都懶得拆穿。
不過眼下還有更大的攤子等著他們收拾,這種酸臭的小插曲很快翻篇。
有了懷妄在場,兼竹也沒有插手的必要了,烏瞳在剛剛的對戰中傷得不輕,這會兒兩人都退到一旁。
劍鞘重新回到兼竹手上,他曲指一彈,“阿筍,辛苦你臥薪嘗膽。”
身側烏瞳轉頭,“你叫它什麼?”
兼竹熱心地同他介紹,“這是我的好伙伴,阿筍,全名‘奪筍’。”
烏瞳對他口中“好伙伴”的定義產生了質疑。
·
懷妄大乘期實力對上任何人都是碾壓,現下他制住了那尊者,問闲劍刃映著後者蒼老衰敗的臉,逼問著背後的授意人。
尊者咬死不說,好像篤定了懷妄在套出話之前不敢對自己做什麼。
兩人對峙期間,兼竹和烏瞳也制住了青霞門其餘人——至於那些受控的弟子,二人暫無處置。說是無辜,但也不全然無辜,兼竹思及近日體察到的青霞門中風土人情、以及秘境時幾人生出的殺人奪寶之意,心中便毫無憐憫之情。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天邊漸漸泛出一絲魚肚白,眼看便要夜盡天明。
微弱的光亮破開雲層照亮了這片頹敗的土地,似乎就要為這場混亂畫上句號。
尊者被劍刃抵住命門,他看著面前的一切知道大勢已去,突然間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好啊,懷妄仙尊竟和魔界之人勾結,這要是傳入正道之中,你該做何解釋?”
淬毒的目光在幾人之間徘徊,尊者大笑道,“你今日將本尊在此處了結也好,但這般魔氣衝天,外界早就傳言是魔修作祟,現在正好扣在魔界的頭上,你懷妄涉身其中也百口莫辯!”
懷妄沒有說話,淡色的眼底平靜無波,一片寂然地看著他。
兼竹轉頭看向一旁的烏瞳,似乎明白他來這裡的理由了。他的目光引起烏瞳的注意,烏瞳問,“你看什麼?”
兼竹收回目光,“沒什麼,看你很酷。”
烏瞳,“……”
他被哽了一下,別過頭去不再和兼竹說話。隔了會兒,烏瞳又道,“你們不該參與進來,本就和你們無關。”
兼竹不認同,“走過路過,怎能錯過?”
烏瞳說,“你們趕緊走吧,剩下的我來收拾。”
兼竹笑了笑,“那不就如他所願,將帽子扣在你魔界頭上了。”
烏瞳嗤道,“又不是第一次了,多一頂不多。”
兼竹,“可以,但沒必要。”
“……”
烏瞳還想說什麼,兼竹便揣起袖子看向越發明亮的天際,“烏瞳兄,我們又該變鳥了。”
烏瞳,“?”
“貴客來了。”
像是為了應證他的話,洶湧的靈力波動自遠方而來,隱隱能看見祥雲彩霞,穿過破曉的一縷亮線。
兼竹“砰”的一聲變回那隻小青鳥,烏瞳愣了一下,隨即變回那隻烏紫色的黑鳥。
兩隻毛絨絨又蹲在了枝椏上。
兼竹頭頂還栽著懷妄的那撮銀白羽毛,烏瞳一眼晃到,他其實剛剛就想問這是什麼,“懷妄給你做的標記?”
“我也不懂,大概是他表達的歉意。”
烏瞳嗤笑著正想說點什麼,忽而又頓住了。他的目光在那銀白的羽毛上停留片刻,最終什麼也沒說。
…
須臾之間,各大宗門的人便應邀前來。
大概是錦緞上的措辭過於張狂,配色還頗具恐嚇信的風格,來者都帶了絲火氣。
一群人烏泱泱到了青霞門外,迎面便是衝天的魔氣。
那尊者面色剎那灰敗,沒有預想到這副公開處刑的場景。青霞門內魔氣籠罩,門中弟子受制於魔,孵化的魔靈還在四處流竄,轉化靈力的銅環泛著紅光,他甚至來不及毀滅證據。
想要推到魔界頭上的陰謀就此破產。
到場的宗門包括臨遠、天闕、蓬萊、天音、無極逍遙、照陽山……基本全是名門正宗,眼前的罪孽無所遁形。
蓬萊樂心仙子娥眉緊蹙,“這是怎麼回事?這便是青霞門所說的‘聖尊再臨’?”
逍遙長老拂塵揮出,“青霞門中竟飼養了如此多的魔物,就連這些弟子都個個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臨遠宗也來了人,兼竹一看還是熟面孔。洞迎真人拱手問懷妄,“仙尊,這是怎麼回事?”
懷妄清冷的聲線傳遍場中,“青霞門暗地飼魔,操控弟子,奪人修為,墮魔邪行。”
一番話落下,人證物證俱在,三界眾人哗然:
“此等惡行,天理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