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後, 懷妄的睫毛微不可查地一動。
何師兄把他拉到一旁,“你修煉不勤奮就算了, 怎麼還睡覺睡到別人身上去了!”
不等他回話, 何師兄又道, “你忘記你的初心了嗎?你忘記蒹葭蒼蒼了嗎?”
兼竹, “……”
何師兄, “一磚一瓦皆是情, 你不要自毀長城!”
兼竹,“……受教了,師兄。”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嗎?他畏懼了。
何師兄面目稍緩, “你心裡有數就行。”
待二人說完話回去,眾人都已起身準備出去尋找奇珍異寶。懷妄走到兼竹跟前,沒來得及開口,何師兄就母雞護崽似的梗著脖子看向他。
懷妄,“有事?”
何師兄,“哼!”
兼竹,“……”
目睹全過程的薛見曉立在一邊不敢吱聲。
——還哼哼,那可是你們宗門的仙尊。臨遠宗內真是好大一出戲,有人動了凡心,有人想挖牆腳,有人站定原配,有人始亂終棄。
他看了眼罪惡源泉,後者正邊打哈欠邊拉開師兄,嘴裡念叨著“你不是上頭,你是中毒了”,毫無禍水的自覺!
薛見曉心累。
谌殊從一旁走上前,祥和地化解了氣氛,“該出發了,想好一會兒去哪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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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停住。
懷妄聞言看向兼竹,薛見曉敏銳地看向懷妄,谌殊意趣盎然地看向薛見曉。
兼竹目光掃過三人,輕輕蹙眉:這是個什麼他看不懂的活動?
他想了想,“去挖點東西還債吧。”
“好。”懷妄應下。
四人說好了去向打算動身,洛沉揚隔了幾米遠叫住兼竹,“師弟,我也同你們一道……”
“大師兄。”何師兄忽然從一旁閃現,擋在洛沉揚跟前,“我們同門幾個想去東邊樹林看看,你修為最高,和我們一起吧。”
洛沉揚遲疑了一下,看看兼竹又看看身後眼巴巴的同門,接著沉重地點了點頭,“……好。”
何師兄轉頭朝兼竹遞出一個彼此秒懂的眼神:我替你擋一個,你那頭的好自為之,蒹葭蒼蒼永不悲劇!
兼竹:……有心了。
·
謝清邈給出的清單裡,有些天材地寶雖然珍貴但不算太難尋到;但有些生在荒漠、火山、冰川地帶,天遠地偏,不如趁此機會在秘境中找。
他們出了靈洞一路打聽,兼竹從一堆打群架的修士中逮住一個便問,“附近有沒有什麼刺激的景點?”
那修士正提刀打到一半,有些懵,“北邊有處荒漠……”
“多謝。”兼竹松開人飛身離去。
懷妄輕飄飄揮開一道差點誤傷到他的攻擊,“你總是這麼會看場合?”
兼竹腼腆,“出門在外,眼力見要好。”
懷妄暗暗替人慶幸,還好他修為到了合體後期。
有了目標,他們朝北疾行。沿途路過不少地方,各門派的弟子散布四處,遇上寶物紛紛符法盡出,爭相搶奪。
四人隻瞥了一眼就掠過去了。
薛見曉對兼竹說道,“其實以你的實力,完全能奪得法寶。”
兼竹還是那句話,“也不是多好的東西。”
薛見曉說,“本少主也不稀罕,反正天闕有錢。”
谌殊搖頭,“你們都是有錢人,隻有貧僧窮,貧僧的貧就是貧窮的貧。”
兼竹倒覺得他那是貧嘴的貧。不過谌殊這麼一說,他就想到了那串線繩劣質的佛珠,“佛子,我還沒把佛珠還你。”
“阿彌陀佛,送出去的東西哪有要回來的道理,施主收下便是。”
“佛子大氣。”他不吝惜地誇了一句。
薛見曉感覺他這好友一身樸素,沒想到眼界挺高,“你之前是散修,不是說散修最窮嗎?”
兼竹揣著袖子回憶往昔,“嫁入豪門了。”
“……”薛見曉瞬間去瞥懷妄的臉色,隻見後者面無表情,沒有參與討論的意思。
兼竹恍若未察,“不過現在沒錢了,坐吃山空。”
薛見曉咕咚吞了下口水,生怕自己再接錯話被懷妄滅口。他小心找補,“也可以再嫁個豪門。”
兼竹鏗鏘道,“我是一心一意的人,寧可坐在馬背上笑,也不坐在白玉舟裡哭。”
薛見曉便不說話了,他壓根兒不敢去看懷妄是什麼表情。
…
四人趕路趕了小半個時辰,漸漸的四周空氣變得幹燥炎熱,水分被頭頂明晃晃的日頭蒸發,預示著即將到達荒漠。
沉默了一路的懷妄終於開口,“流沙之下往往危機四伏,千萬當心。”
兼竹輕嘆,“你都這麼說了,不當心也得當心了。”
“……”
沒多久,廣袤的沙漠映入他們眼中。
兼竹落在沙漠邊緣,放眼而望。入目是浩無邊際的黃沙,近地面騰起滾滾熱浪,空氣都變得扭曲,能間或看見幾塊嶙峋巨石。
謝清邈給的清單裡有一株花草名為“石荒花”,傳聞生長在沙漠中心,根莖延展千百裡,穩固著四周黃沙。
一經拔除,沙地陷落,元磁混亂能幹擾到修士的靈力。因此採花者多,生還者少。
“秘境跟外界還是不太一樣,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薛見曉四下望了望。
兼竹轉向懷妄,“仙尊,給個肯定的回答。”
“你把我當什麼了?”懷妄瞥過去,接著對上兼竹期待的目光。他頓了頓,“有希望。”
…
越往沙漠中央行進,越是幹燥炎熱。
薛見曉擔心,“我們會不會迷失方向?”
兼竹,“提醒得好。”他說完抽出劍鞘,在其不滿的嗡鳴聲中附上一道元磁,鞘尖立馬指向背後,“看,指南鞘。”
眾人,“……”
有了身兼數職的劍鞘,沙漠之行免去了後顧之憂。
漸漸的,他們進入到沙漠深處,燥熱中有細微的氣流流動。懷妄抬手止住幾人,目光落向前方,“有沙暴。”
不出片刻,果然就見滾滾黃沙被狂風裹挾而來,遮天蔽日,飛沙走石。他們飛身去向百米外的巨石堆後暫避風頭,懷妄氣勢外放,撐開一道氣流結界,抵御即將到來的沙暴。
沙暴很快推進至跟前,抬眼不見天日,衣衫被疾風牽動,如展旗招招。
兼竹貼著石塊,面前是懷妄寬闊的後背。風沙撲面,他往懷妄背後又藏了藏。
懷妄微微側頭似有感應,卻沒說什麼,隻撐著結界腳下一動,將人完全遮擋。
一旁薛見曉餘光偷瞄:……
沙暴持續了半刻鍾,這才慢慢刮向遠處。
幾人從巨石背後出來,懷妄撤了結界。薛見曉正咳嗽著,兼竹忽地握緊了劍鞘,刷——擲向十來米外的沙地中!
“怎麼……”
噗。兩聲同時響起,薛見曉的話戛然而止,那劍鞘斜插在沙中,接著那沙地被一片黑紫色液體染上。
沙地表面鼓動了兩下,露出一截粗大的蛇身,兼竹揚手,那劍鞘又“嗤”地從蛇身中抽出,回到他掌心。
薛見曉呆住了,“這是什麼?”
不等兼竹回話,身旁兩道劍光流過,分別落在那蛇身兩側,一息後沙地裡再次湧出兩灘黑紫液體。
懷妄補刀完畢,淡淡補充,“三頭蛇。”
谌殊立掌,“阿彌陀佛,三頭蛇狡猾至極,毒可蝕骨,就這樣被輕松解決,真是蛇界的恥辱。”
隨手解決了三頭蛇的兩人對此並無在意。
懷妄一手搭在劍柄上看著兼竹,而兼竹正在哄他的劍鞘,“你不髒,你不臭,你能洗幹淨。”
劍鞘翻來扭去地打滾,還被迫指向南方。
沙沙沙……腳下的細沙忽然開始流動。那被三頭蛇毒液腐蝕的地方迅速陷落,兼竹收斂了神色,懷妄沉聲,“走!”
谌殊和薛見曉立馬飛身向著來時的方向疾馳,兼竹緊跟懷妄身後,剛掠出一段回頭便瞥見那陷落的地方隱隱向著一點匯聚成漩渦。
漩渦中央,一抹銀灰色。
“石荒花。”兼竹停了下來。
另外三人聞言剎住,轉頭看向陷落的沙地中央。
根莖筆直,無蔓無枝,銀灰色的晶石狀花朵綴在根莖之上。四周細沙簌簌流動,黑紫色的毒液和三頭蛇的屍身早已被卷入沙底,成為石荒花的養料。
懷妄道,“我去拿。”
“等等。”兼竹拉住他,“我們綁上,萬一你靈力受到元磁幹擾,我好拉你。”
懷妄的目光落在他手上,“好。”
兼竹就伸手到乾坤袋裡掏了掏。他掏到一條系帶正要拿出來,心頭陡然一驚:沃日,這好像是上次夜襲從懷妄身上扯下來的衣帶!
他定了定神,假裝無事發生地塞回了袋子最底。
接著薅了一圈,抽出一條白綾來。
長長的白綾迎風飄動,四周靜默了一下,“……”
兼竹在幾道復雜的眼神下淡定解釋,“別誤會,做衣裳剩下的邊角料。”
他說著拉過懷妄一隻手,低頭給人綁在腕上。懷妄抬起胳膊垂頭看他,兩人離得很近,兼竹隻比他低半個頭,若他微微傾身甚至能碰上兼竹的額頭。
“嗯…”腕間一痛,懷妄悶哼一聲皺眉。
兼竹給他綁好後不放心,又使勁拉了拉白綾兩端,直到把懷妄流暢的肌肉線條都勒得下凹。
懷妄,“……”
薛見曉輕輕閉眼,不欲再看。
·
兼竹毫無自覺,他系好後滿意地拍拍懷妄胳膊肘。接著抬眼看向後者,笑了笑說,“你可別走丟了。”
懷妄對上他的眉眼,輕聲道,“不會。”
薛見曉又朝著谌殊身旁靠近,實在沒忍住傳音:和尚,我好怕。
谌殊微笑:你怕什麼呢?
薛見曉: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對未知的力量有種莫名的畏懼。
谌殊就道了聲佛號:阿彌陀佛,多做好事,佛祖會保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