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人又是修書一封傳往別處,在府裡急的團團轉。
另一處,藺綏追逐著“山匪”一路到了私礦處。
這些山匪是他安排的人,為的就是將兵力引到此處。
他來嚴州,為錦衣衛是假,剿匪是次要,真正的目的是掃清嚴州城內的私礦,所以才需要大量的兵力,他第一個要掃的就是原主手裡不幹淨的東西。
正在採礦的工人們茫然地看著忽然闖入的官兵們,有些小管事則下意識要逃。
藺綏下令,不明白事情真相,以為真是剿匪誤打誤撞進了金礦的官兵們異常興奮地衝出去抓人。
燕秦也微驚:“此處竟然有一處私礦,嚴州之事,果然比想象的要亂。”
難怪匪患不絕,恐怕有些“土匪”,就是為了保護這些礦藏。
不過半個時辰,在密集的兵力下,小金礦的所有人都被抓住,有些主事人看見了藺綏瞪大了眼睛,藺綏並沒有給他們開口的機會,讓錦衣衛將他們的嘴堵上。
那些官兵們在處理其他事,大部分人在駐扎,如今這房子裡隻有藺綏和錦衣衛的人,以及一個編外人員燕秦。
宋山正帶人詢問外邊工人的情況,調查他們是否是自願前來。
藺綏將那些賬本翻了出來,讓人一本本丟在了地上,堆成小山。
“燒了。”
藺綏身邊的侍衛將早就準備好的油灑了上去,將火把丟到了小山上。
火光驟起,熊熊火焰在藺綏的黑眸裡跳動。
賬本不止這些,藺綏手裡的早就銷毀了,至於其他處可能存在的賬本,他也派人去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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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動的手腳,幹爹去了,你們也去跟著盡忠吧。”
藺綏攏了攏身上的貂裘,漫不經心地說。
那幾個主事人被幾個錦衣衛掐著面頰喂了東西,沒一會兒就軟倒在了地上。
“這幾個人畏罪服毒,不過死前說出了其他地方的私礦,也算是功德一件。派一隊人守著這裡,不許無關人等靠近,直到這些東西都成了灰燼。”
“從今往後,這裡就是官家的地方。”
藺綏神色淡淡地給這場事件下了定論,轉身衣袂翻飛。
他身後那座賬本堆成的小山,依舊在燃燒。
燕秦沉默地跟在他身後,見身前人停駐,轉身對他道:“我之前同你說的好戲,這才開場。”
藺綏饒有興味地說:“看了這出戲的人,要麼一輩子都跟在我身旁,要麼隻能帶著秘密下陰曹,小郎君聰慧過人,應當知道怎麼選。”
滿門清譽的忠臣之後上了大奸臣的船,看見了不能為外人所知的秘密,還要被用性命威脅,這是件在外人眼中想來便覺得惋惜的事,但小郎君本人卻絲毫不覺得被脅迫了。
藺大人說,一輩子。
燕秦用一瞬默然壓抑心中的喜意,聲音微啞道:“我清楚。”
這模樣倒有幾分良家子被迫入黑潭之感,殊不知這良家子可是歡欣雀躍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邁進去。
藺綏如法炮制,又把原主名下的兩個銀礦的賬本都毀盡,那些效忠於陳和,對他這個新主子有頗多心眼私吞不少金銀的管事們,便隨著那些賬本一起消失,死無對證。
藺綏將這三處都歸為國有,給皇宮裡那位去了信。
忙完這些,都已經是夜裡了。
在燕秦以為他要休息的時候,他卻道:“還沒結束,現在可是爭分奪秒的時候。”
藺綏繼續命令行軍,並下令給所有參與此事的官軍發獎賞,並言抓到越多管事的人,獎勵更豐厚,甚至可以升官。
當然,錦衣衛的人享有同等獎勵。
忙碌了一下午本還有些怨言的士兵們瞬間精神奕奕,迫不及待地去往那些人口中吐露的下一個私礦地點而去,如同撲向羊窩的狼群。
藺綏知道其他礦地的位置,所以沒有讓所有兵力都朝著一個地方前進,而是分批繞路包抄。
今晚對於嚴州的許多人來說,是個不眠之夜。
他們起初還不知道藺綏到底想幹什麼,但在藺綏圍了金礦朝著銀礦去的時候,就知道了他的目的,隻覺得藺綏瘋了。
他自斷財路,必然也不會讓他們這群人好過。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想幹什麼,難道是奸佞做累了想要做清官了?
不管是藺綏想把他們所有人都扯進去,走到更高的位置,還是忽然洗心革面,他們都不允許。
隻是重兵傾軋,朱大人下了收兵的手令那群官兵也根本不聽,隻能讓礦上的人快撤,同時將賬本全部藏好。
“你不仁休怪我不義。”
朱知州眼神陰狠,喚了心腹前來,下了命令。
嚴州的水被攪亂,皇宮裡也沒有消停。
“陛下,禮親王求見。”
“不見,讓他們全部出去,朕誰都不見!”
皇帝煩悶不已,連親哥哥也不願見。
“也不聽聽他們說的什麼東西,還說藺卿草芥人命,連朝廷命官都隨意斬殺,更可笑的是,還有人給朕呈上藺卿私自開礦的罪證,可笑至極!”
他早就收到了藺卿傳來的線報,藺卿將事情寫的一清二楚,是那名小都尉先抗旨,藺卿才斬了人點兵。
要皇帝說殺的好,一個小小的嚴州官,在他的聖旨前也敢做出糊弄的行為。
更別說藺綏為他收繳了幾座礦產,並且可能還有更多。
皇帝心裡其實清楚,那些罪證八成是真的,但是那又怎麼樣,現在藺綏不是把那些東西都給他了嗎,還順便把其他人的也都送進他的國庫裡。
對於皇帝來說,好處都是他的,穩賺不賠,藺綏早就將功贖罪了,甚至還應該被追加封賞。
至於那些關於陳和的事兒,這太監畢竟是母後身邊的人,母後都沒說什麼,他何必在人死了之後又提起,讓事情過去就過去吧。
反正在皇帝心中,藺綏現在就是頭號忠臣,為他鞠躬盡瘁,拖著病軀做這些事,那些人連他半根手指頭都比不上,他也懶得聽他們廢話,去後宮找樂子去了。
禮親王吃了閉門羹,捏緊了拳頭。
昏庸的廢物,禮親王在心裡暗罵,要是皇帝是他,怎麼可能任由藺綏如此攬權。
他也顧不上在皇宮裡耽擱太多時間,匆匆離宮。
嚴州也有他的人,如果想要事情平息,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藺綏走不出嚴州。
夜裡風大,藺綏忍不住咳了幾聲。
燕秦為他撫背順氣,替他擋著風,看著那些被裝進箱子裡鎖起來的賬本,抿了抿唇。
這件事情牽扯太大,他們的動作也太大張旗鼓,他有些擔心這些賬本能不能被運回京,甚至是他們能不能平安回去。
他十分清楚,身邊人已經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怕是不會輕易放過他。
在藺綏下令原地休整沒多久後,漫山亮起了火把,燃燒著的火箭射向營地,將草地點燃。
那些草莽拿著大刀,無疑是山匪。
喊殺聲震天,不斷射來的火箭讓隊形被衝散。
燕秦護著藺綏,用劍將箭劈成兩半,帶著藺綏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
清瘦的青年穿著黑色貂裘站在夜色的陰影裡,望著身旁的少年。
“不殺了我,他們不會罷手。”
“燕郎,你可得保護好我。”
在兵戈相接與戰馬嘶鳴裡,燕秦認真點頭。
隻要他在,他就不會讓藺綏出事。
藺綏身子骨弱,也沒有武功,一旦陷入危險,會十分被動。
更何況藺大人是以如此口吻說出這句略顯柔弱的話,叫燕秦恨不得立刻為他衝鋒陷陣。
藺綏眼眸帶笑,從懷中拿出了枚小巧的哨子。
哨聲尖銳破空,分布在各處帶領著一小隊士兵的錦衣衛立刻聽命行事。
燕秦防著射過來的箭,帶著藺綏移動,尋找著最佳視野。
原本亂糟糟的戰鬥場面變得有序起來,人數優勢和陣列優勢,官兵很快把那群山匪逼迫到了一個包圍圈裡。
那群人能想到的夜襲,藺綏不會想不到。
他早就做好了準備,就等著這一刻。
藺綏從頭至尾都處於保護圈內,走到了那個受傷的土匪頭子前。
藺綏唇角請揚:“想護著三座山外的小礦山?你仔細瞧瞧,我這人是不是少了些?”
土匪頭子心神大亂,死死盯著藺綏,面上滿是不甘,在他破口大罵前,藺綏已經讓人把他嘴給堵上了,省得聒噪惹人煩。
藺綏並沒有把所有兵力聚集在一起,早就兵分三路,去往了不同的較大的私礦,與此同時還有兩隊錦衣衛在接到命令後在嚴州私礦內活動。
嚴州大大小小的私礦加起來有十幾處,藺綏打算先把四處大礦控制了,剩下的慢慢清理也不遲。
由於此事重大,皇帝下旨讓藺綏全權處理此事,並且派了兩個官員帶兵來援助接應。
藺綏並沒有把那些金銀先運回京城,而是把所有東西都放到了知州府中。
朱大人早就面如土色,看著那一車車的金銀堆在他的家中,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知道藺綏這不是信任他,而是把明火燒到了他身上。
他不清楚藺綏手裡有多少記錄,也不知道那些記錄會不會在半道被毀掉,隻能咬牙看守這些金銀。
在兩個官員帶著兵來嚴州後,藺綏讓他們負責金銀的運回,自己則繼續處理剩下的私礦,以及那燒不盡的匪盜。
這一處理,便處理了半月,還是調了隔壁州的兵力才得以快速蕩平。
嚴州境內前所未有的太平,百姓們對這些事津津樂道,那些官員們卻依舊緊著一顆心。
“這些東西沒有讓那兩位大人帶回京麼?”
燕秦看著那個上鎖的箱子,深知它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