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瞬間的怔愣,不可置信地看著燕秦。
在他的設想裡不應該是這樣,哪怕燕秦怒氣衝衝和心灰意冷都正常,譬如燕秦之前千裡迢迢趕回皇城隻為了把他按在龍椅上一夜,如今怎麼是這樣?
藺綏在這一刻終於體會到了系統的滋味,把怒其不爭的情緒感受了十成十。
要不是情況不允許,他都想戳著燕秦的腦袋問他是不是有病?
他到底明不明白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情況?
明明是猜疑的君臣,明明是不斷利用愛意又打壓愛意,藺綏自認為自己計劃的每一環都沒有問題,可結果怎麼就不如人意?
“皇兄為何想逼我反,天下大事並非兒戲,皇兄想拿我出氣怎麼樣都行,但請不要傷了根基!”
這就是燕秦怎麼都想不通的地方,這明明是皇兄費盡心思得來的皇位,按照皇兄的性格不可能不珍惜。
他應該把所有的事情都把控在心裡,而非給自己樹敵。
這根本就不符合皇兄的性子,所以他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藺綏深吸了一口氣,罵了一句:“蠢東西。”
藺綏有些動怒,倘若他所設置的重重關卡,在燕秦看來都並非是什麼難以跨越的劫難,那他做的這一切便失了意義。
別說磨練神魂,便是完成這個世界的讓氣運之子的地位達到世界的頂端的任務都夠嗆。
不是他的目的,他又不是奔著讓燕秦受難來的。
燕秦顯得有些局促不安道:“我是痴傻了幾年,興許是落了病根,不夠聰慧過於愚鈍,才不解皇兄之意。”
“我隻明白,這天下是皇兄的,誰都不能對它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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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秦的茶藝已經徹底腌入味兒了,哪怕他沒有故意表演,但那種味道十足。
藺綏沉默地看著燕秦,在腦海裡快速盤點了自己的計劃和行為。
他做的沒有錯,無論是從地位上抬高又壓制燕秦,還是從權力上猜疑又放任,應該是從心理和生理上達到了一種雙重的打擊。
難道真的是因為燕秦傻過幾年,所以和平常人都不一樣,這些辦法不起效果?
但是這些方法也是奏效過的,否則燕秦之前也不必那麼生氣痛苦。
難道是因為封建王朝之下的從屬問題?
藺綏都想質問燕秦難道沒有自尊的嗎,為什麼他做這麼多事情不恨他呢?
他應該恨他厭他,為他無窮無盡的猜忌感到疲倦,為他的傷害和不信任而感到痛苦,從而走向執念的另一端才對。
燕秦被藺綏眼裡的失望刺痛,他跪在地上,有些迷茫和慌張。
有些狗的特性大概就是腦子裡隻有忠心這一根筋,無論被傷害多少次都會不知疲倦地返回他認定的地方。
可如果忠誠的秉性被厭棄,那他便會陷入無法處理狀況的困境。
皇兄不想要他的忠誠,為什麼?
“皇兄……”
燕秦期期艾艾,抱住了藺綏的腿。
藺綏抓住了他的頭發,強迫他抬頭。
“朕已經有足夠多的狗,多你一條少你一條都無所謂。”
“你本是朕十分看好的棋子,沒想到你被朕馴化的太成功,竟然毫無血性全是奴性。”
原本清潤動聽的聲線在壓低的情況下帶著厭棄的陰鬱,那不斷開合的紅唇裡可見白皙的齒關和若隱若現的舌。
他是盤踞作亂的惡龍,人間天子的尊貴皮囊下藏著一顆狠毒陰暗的心。
“天下英雄誰敵手?”藺綏拍了拍燕秦的臉,唇角輕揚,“太無趣了。”
“你瞧瞧那些人也不過如此,他們一個個都想把朕廢掉,但一個個都被朕廢掉了,不管是那平庸好色根本不配坐在皇位上的老東西,還是慶王和老七,他們都太弱了,朕還沒怎麼玩,就結束了。”
藺綏的手指觸碰到燕秦的唇,白嫩的指尖狎昵地在唇紋上摩挲,他們之間靠的極近,藺綏的姿態仿佛索吻,又仿佛下一刻會露出獠牙,將人吞吃殆盡。
“沒想到你也是個扶不起的東西,少時聰慧無人能敵,恢復神智之後的天賦卓絕,卻隻甘願給朕做條狗!”
藺綏的笑容譏诮到甚至有些猙獰,他掐著燕秦的面頰,漂亮的眼裡跳動著冰冷的火焰。
藺綏面無表情,眼裡滿是蔑視和嘲諷。
“真是廢物。”
“還是說你太過痴迷於朕,食髓知味隻願做床上之臣?”
燕秦看著眼前漂亮病態張揚到不可一世的人,反握住了藺綏的手腕。
大概沒人能想到龍椅上的天子竟然能瘋狂至此,竟然如同培養棋子一般培養對手,隻為獲得博弈的快感。
這是何等自大又何等心無慈悲之人,不僅冷心冷情,甚至要逼迫愛他的人對他刀劍相向。
“阿秦明白了,原來皇兄是喜歡這樣啊。”
燕秦慢條斯理地將藺綏抓著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從地上站了起來。
燕秦是武將,他的力氣很大,非藺綏能夠抗衡。
身著龍袍的天子被人攔腰抱住強行丟在了龍榻上,藺綏冷冷地望著燕秦,輕嗤道:“朕可不是讓你在這種地方逞勇。”
“可我喜歡,皇兄真是把我當個物件,從沒考慮過我的感受。”
“食髓知味?皇上的滋味確實美妙,讓臣弟神魂顛倒,念念不忘。”
“不過隻說如此,倒不盡然,太子哥哥,阿秦說了那麼多聲愛你,你怎麼就不信呢?”
“不過阿秦早就立下誓言,太子哥哥想要的東西,阿秦一定為你拿到。”
“如今就算太子哥哥驅使阿秦,給阿秦的一些甜頭吧。”
燕秦故意用天真的語氣言語,這稱呼讓他們仿佛回到了幾年前一切尚不是如此的時候。
好像燕秦還是那個痴痴傻傻的皇子,而藺綏依舊是狂傲放肆的東宮太子。
璎珞盡除,散落在地。
“太子哥哥,你知不知道當初你光是踩阿秦一腳,阿秦都心潮澎湃。”
“你看,感覺到了嗎?”
藺綏動作被盡數鉗制,他倒也不慌張,哪怕在這種好似落於下風的狀態中,也全然一副上位掌控著的模樣。
“皇兄是篤定我不會傷你了,我自然不會,”燕秦親昵地蹭了蹭藺綏的面龐,偏愛他這副模樣,“皇兄乖,張嘴。”
燕秦同藺綏親吻,明面互相博弈好似暗中較勁互不相讓,卻又是纏纏綿綿,密不可分。
燕秦看似遊刃有餘十分自如,但其實他內心格外恐懼。
燕秦恐懼於藺綏將這一切都當做棋盤博弈的態度,好似輸了丟命也無所謂,仿佛世間沒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東西,他隻憑喜好做事,不顧天下唾罵,沒有羈絆與責任,隨時可以抽身。
如果一個人已經無畏生死,那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將他留存束縛?
皇兄不要他的愛,也不要他的忠誠,他明明知道他的心意,也縱容他的冒犯,卻依舊固執地要將他放在對立面。
棋盤之上,以藺綏絞殺的棋風,他們隻能互相廝殺,直到一方退場。
“皇兄真殘忍。”
燕秦於藺綏恍惚時呢喃,以身作刃。
“明知道我不舍得傷你,竟然能如此狠心。”
藺綏渾身顫抖,抓著燕秦的手臂,在上面劃出幾道血痕。
“明明皇兄也在挽留我,卻要把我推出去。”
“閉嘴。”
藺綏聲音裡帶著湿漉的顫音,他閉上了眼睛,嘴唇微張。
愛意能改變一個人的心,能讓一個人在被無盡痛苦千刀萬剐的同時,竟然也甘之如飴。
第88章 暴戾太子x痴傻皇子
天將明,榻上鴛鴦低語。
殿內叫了熱水,劉忠海帶著人輕輕進來,又低著頭退下。
藺綏有些倦怠,燕秦抱著他泡進水裡,讓他靠在自己懷裡,避免他滑落。
藺綏抬手,水珠從小臂上滾落,線條緊實流暢,帶著獨屬於男子的漂亮。
水浪陣陣,攪得人不得安寧。
燕秦舔過藺綏的面頰,偏愛強大如他眉眼間不經意透露的脆弱。
並非賣嬌使人垂憐的風情,讓人痴迷。
次日,天子壽辰。
朝臣獻禮,燕秦身為臣子也獻上了自己的賀禮。
除去那些精美的禮物外,他還另有動作。
“皇兄讓我往東我不會往西,讓我慢點我絕不會快,皇兄可喜歡這份禮物?”
“荒謬之語,應受斷舌之刑。”
藺綏不耐煩地皺眉,捂住了燕秦的嘴。
燕秦這哪裡是生日禮物,分明是存心憋著壞。
藺綏雖然有時候喜歡按照自己的步調來,但是人往往有時候是口不對心,燕秦了解他,根本就不需要讓他指揮,燕秦在逗弄他。
燕秦吻了吻藺綏的掌心,舔吻著他的指尖。
藺綏垂眸,在慵懶裡有些遲鈍地思考計劃。
他其實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動作,如果燕秦打心裡並不覺得這是磨難,哪怕燕秦真的造反了,也隻是為了迎合他討好他,這樣其實沒什麼效果,僅僅隻是能完成任務。
他需要確認一番,倘若真的不行,那這世界後面也不折騰了,快速完成任務便離開。
二月春寒,霧失樓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