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能想出在這裡發生過多可怕的事。
眼見為實,在看到了那些手術器具,泛著寒光的肢體改造器,還有滿牆的實驗流程和結果回報之後,他終於徹底理解了陸執光那時來檢查自己的動作為什麼那樣著急。
哪怕是被帶來做上一次的實驗,這樣的痛苦幾乎都是毀滅式的——那樣毫無抵抗任人宰割帶來的絕望和陰影,即使是世上最堅強的人,也依然無法徹底抵抗和消磨。
更不要說那些少年從記事起,就在日復一日地經歷這一切……
想起陸執光剛剛的本能瑟縮,顧淵心口驀地激烈刺痛,幾乎忍不住想去碰他,卻又堪堪收手,慢慢站回原地。
他必須控制自己的念頭,叫自己不去想這一切和陸執光之間的聯系,不然他或許連百煉空間的任務都顧不上,隻會想要將這個魔窟徹底毀滅——可在太多的時候,這一切卻又分明不是能夠靠意念所控制的。
陸執光為什麼對這裡熟悉得了如指掌,為什麼會知道五天後有一場爆炸,為什麼能輕松從那樣堅實的監牢裡逃出來……
為什麼會在跳下來之前,又忽然驚醒似的停下?
顧淵不敢去細想,卻依然忍不住不想,目光定定凝落在那道身影上,眼底疼得幾乎滴血。
陸燈不打算在這裡多留,利落地將用得上的藥劑都裝進小豬籠草的囊兜裡,回身正準備招呼他一起找通行證,門外卻忽然傳來輸入密碼的確認聲。
顧淵反應極快,一把將陸執光護在身後。察覺到瞬間繃緊冰涼的身體,眼底最後一絲光芒也徹底暗沉下來,近乎狂暴的力量在體內悄然湧動。
黑暗博士推開了實驗室的門。
作者有話要說: 黑·家長·上一本書·友情客串·暗·看孫婿·博士:沒想到o(*≧▽≦)ツ……吧???
#還#
#沒說#
#臺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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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百煉空間
燈光瞬間晃得眼前一片亮白, 每一處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怪不得找了一圈都沒找到, 原來叫你們藏到這兒來了。”
博士挑了挑眉, 望著角落裡的那兩道身影,不屑地嗤笑一聲, 徑直朝兩人走了過去。
這些實驗品在長期的身心折磨下,大都沒什麼戰力可言。即使不知道是用什麼辦法逃了出來,也隻不過是讓實驗室裡的人員擔心秘密外泄, 還不至於引起多大的警惕。
博士大搖大擺地過去,隨手抄起一支激光槍:“好了,9號,50號——識相點兒,還不快乖乖跟我回去……”
他的話音尚且未落,就被一陣劇痛瞬間席卷了整個身體。不及痛呼出聲, 已經被護在前面的那個少年徑直撲上來, 按著頭塞進了實驗桌下。
“快走!”
聽到編號的顧淵不敢有絲毫放松,牢牢制住博士,察覺到他掙扎著還要再起身,反肘朝脊窩狠狠一磕, 電流全無顧忌地釋放過去。
博士被捂著嘴說不出話, 更無力開口叫人, 掙扎間已經被電流打得身體痙攣, 低低悶哼一聲,就已無力地癱軟成了一灘。
陸執光卻仍怔怔站在原地。
顧淵心頭發急,又不放心在這裡叫出他的名字。隻好順手將電子手銬扯過來, 把博士拷了個結結實實,重新將人一把圈進懷裡,按照兩人商量好的,打開最角落的一扇窗子,借著黑暗的掩護縱身躍了下去。
懷裡的身體沒再繃著,卻依然涼的嚇人,抱在懷裡都冰得人胸口發疼。
顧淵不忍心再催他,隻是小心地借著牆外凸起平穩下落,盡力躲避著外面不時掃過的探照燈,設法暫時藏進樓外那片樹叢裡去。
眼看一道亮得耀眼的光束直射過來,顧淵躲避時一腳踏空,身體向下猛地一趔。
顧淵心頭不由微寒,正要將陸執光先送上去暫時落腳,柔韌的藤蔓卻已迅速纏繞上來。
“執光?”
身形被藤蔓穩穩扯住,顧淵心中不知是喜是憂,低了頭輕聲開口,一手護在他背後:“還好嗎?”
陸執光從他胸口抬起頭,眼中神思仍不屬,卻已不再像在實驗室裡那樣蒼白恍惚,甚至還朝他輕輕彎了彎眉眼。
顧淵低頭親了親他,借著藤蔓牽扯幾下落在地上,正打算往林子裡鑽進去,陸執光卻已從他懷中躍下,牽著他的手換了個方向,沒入另一片看著就滿是荊棘尖刺的林中。
“小心——”
顧淵急聲喚他,正要將衣物脫下將人罩住,陸執光卻已拖著他一頭撞了進去。
尖銳的荊刺應著兩人碰觸迅速軟化,自動向兩側讓開一條通道。螢火草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引路,兩人一路向前跑著,後面已一路生出無數奇特植物,將後路盡數牢牢封住。
不知跑了多遠,陸燈才終於漸漸緩下腳步。
兩人現在還是長期受到監-禁營養不良的少年身體,快跑這一通都覺壓力不小,各自撐了膝蓋急促喘息著,雖然天氣寒冷,卻依然有汗水順著額角滑落下來。
陸燈一路還要操縱植物,消耗的力量要更大些,正盡力調勻呼吸,熟悉的溫暖胸膛已經從身後裹了上來。
“我沒事……”
察覺到身後的愛人要脫下衣服給他,陸燈抬頭正要開口,已經被顧淵拿上衣嚴嚴實實裹住,抱在懷裡一起靠著樹幹坐下。
溫熱的手掌細細摩挲著脊背,熨帖地撫去心口的每一絲不安和惶恐。陸燈漸漸放松下來,從小豬籠草裡翻出兩瓶體力恢復劑,打開一瓶遞過去:“我沒找到通行證……”
“拿到這些已經很有用了,我們再去別的地方找。”
顧淵低頭親上他泛著冷汗的額頭,用掌心細細捻去汗意,稍一沉默才又輕聲道:“我們再不去那個地方了,好不好?”
陸燈身形忽然繃緊,倏地抬頭望他。
顧淵沒有再細說,隻是攬著他慢慢順撫脊背,承諾似的低頭輕聲:“再不去了……”
掌心下硌著的是硬硬的脊骨,少年的陸執光遠比任何一個世界所見的夠更消瘦單薄,即使抱在懷裡都輕得仿佛不佔分量。
顧淵替他將衣服裹緊,沒有再說下去。
陸執光的身上明明找不到傷痕,那些傷痕卻又明晃晃不容忽略地擺在他眼前,明明早已是陳年往事,卻又滴著最新鮮的淋漓鮮血。
他還記得最開始遇見的那個少年。
連話都不怎麼常說的,腼腆得隻知道低頭微笑,卻又對監牢和刑罰全不陌生。柔潤安靜的純黑眼眸不會因為幾乎足以喪命的重傷有任何波動,卻會在兩人險些擦肩錯過之後,鑽在他懷裡無聲哭到喘不上氣來。
他忽然有些不敢想象,那個時候的陸執光又都在想些什麼。
懷裡的身體忽然輕輕動了動,顧淵連忙低頭,正要問他想要什麼,陸執光卻已將他用力抱緊,仰頭認認真真地吻了上來。
顧淵一怔,連忙及時展臂將他攬穩,低頭屏息回應著他。
陸執光沒有加深這個吻,隻是在他唇上認認真真地碰著。等到溫度徹底驅散被夜風吹起的寒冷,才滿意地彎了彎形狀柔和的眉眼,稍稍松開手臂,俯身靠上去:“我很好。”
和愛人在一起,就算重新將所有的噩夢都經歷一遍,也足以把這些噩夢變成最溫柔安穩的棲身之所。
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會有人來抱住他。
這種感覺實在好得想讓他再經歷一百次。
“確實不用去了。”
陸燈朝他微笑,水汽氤氲上來,又被盡力眨去,摸索著十指交握,掌心的熱度比目光更純粹炙燙。
在實驗室裡的時候,他的確一瞬被博士的聲音所徹底攪亂了心神——他從出生起就在這裡被監禁了十多年,在一無所知的幼年時光裡,被一遍遍折磨和虐打種下的深刻回憶,實在沒那麼容易抹去。
在那個時候,即使博士開口讓他自己躺上解剖臺、自己折斷手臂檢查恢復情況,他說不定都會本能地照做。
長久的命令和殘酷的處罰種下的本能反應,原來一直都依然蟄伏在身體的神經裡,在發現這一切的時候,他確實生出過本能的恐懼和無措。
不過現在已經不會了。
原來記憶裡仿佛無所不能的博士也會這樣不堪一擊,被少年模樣的愛人就能輕松撂倒。從沒來得及升起過的反抗念頭後知後覺地騰起來。
——他竟然直到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和顧淵都並不是記憶中不堪一擊的實驗品,他們已經並肩闖過那麼多的難關,這樣一個基地根本不至於攔得住他們。
陸燈埋進他懷裡,心頭的死結徹底散開,隻剩下極度緊繃後恍惚到疲倦的哭笑不得。
顧淵有些擔憂,想去看看他的情況,手才一抬起就被輕輕握住,安穩的力道透過掌心傳遞過來。
“我們不用通行證了……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闖出去。”
這樣的念頭實在有些瘋狂,卻一冒出來就再難壓制。陸燈心跳微快,仰頭望他:“行嗎?”
顧淵微訝,抱著他坐正身體,輕聲確認:“就闖出去?”
印象中的小愛人從來安靜穩妥,少有衝動的時候,看來那個飛揚跋扈的小皇叔演下來,也終於叫始終沉靜得過了頭的陸執光身上被激起了點少年的鮮活生氣。
顧淵幾乎忍不住笑意,卻依然有意等著他的答復。
陸燈臉上一燙,卻越發用力的握住他的手,抬頭開口:“就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