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
陸燈:……
這大概是不能不寫的意思。
想來也是,當初先皇在世時幾乎給了顧藹一人之下的最高特權,連太子犯法都照罰不誤。如今新皇繼位不過兩年,顧藹的職權尚未動搖,依然是整個朝堂的中流砥柱,別的不說,言出令隨還是輕易就能做得到的。
人人畏懼忌憚這位鐵面權臣,陸澄如也不例外。他隻是性情乖戾跋扈,並不是目空一切主動找死的脾氣,能拿抄書換挨打,放在人設裡大概還是極值得慶幸歡喜的事。
總歸也是禁足十日,在家中又無事可做,恰好近來沒怎麼輪到古代世界出任務,毛筆字很久沒有練過,就當是在家裡練字了。
陸燈勉強安慰著自己,摸了摸木牌上的字跡,又將那塊木牌貼身放好。
這些牌子是按著顧藹親手寫的法典,找了全城的木匠照著一個字一個字地刻上去,紅漆蠟封,用來明令典刑的。
現在還隻是試行,聽說等以後法令定準了,就要拿鐵牌子刻,哪怕王公貴族拿到這套牌子,也隻能老老實實低頭。
聽著就厲害。
陸燈出著神,唇角禁不住往起翹了翹,悄悄挑起車簾向外看著。
生怕顛著傷得不輕的小王爺,馬車走得慢慢悠悠。簾外是一成不變的大紅宮牆,晃得人眼睛發花。
現在的陸澄如尚未及冠,還不能出宮開府,所謂的逸王府在宮裡的偏僻一角,是個誰都礙不著的地方。
陸澄如向來嫌那裡冷清不願回去,日日同宮外那些紈绔廝混。可到了晚上,卻依然懾於顧藹定下的及冠前皇族不可外宿的規矩,不得不認命的去那冷清的王府裡住著。
天色漸晚,馬車晃晃悠悠地踏過了大半個宮城。
過了熱鬧喧哗的紫宸殿,過了肅穆巍峨的延義閣,馬車在偌大的御花園外打了個轉,不急不緩出了臨華門,終於在後苑冷冷清清的一處院落外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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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燈被扶著下了車,抬頭看著自己目前所住的王府。
雖然位置偏僻,先皇卻沒在待遇上苛待這個幼弟。王府一樣是一水兒的雕梁畫棟,總歸後苑空曠,地方也大得嚇人,院子空空蕩蕩掛著風燈,零星幾處屋子被點亮了燈,剩下的都滅著,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
隻是伺候個尚未及冠的小王爺,又沒家沒室的,按新法規定,不準用五十以上的僕從——五十個人伺候一個自然綽綽有餘得過分,可五十個人要把偌大個宮院填滿,實在差的太多了。
遠比後世一整個莊園還大些的空蕩王府落在眼前,人都分散下去了,夜幕垂下來,黑黢黢霧蒙蒙,幾乎見不到多少人氣。
陸燈謹慎地往後退了半步,隱隱約約生出了囂張地搶一匹馬、放肆地衝散巡邏侍衛,再跋扈地翻牆跑出去的念頭。
“宿主,我都把裡面收拾好了,住著不難受的!”
系統連忙出聲,替他把府上的地圖列出來,細致地從頭給他介紹:“宿主的臥室在那邊,書房緊挨著,伺候的人也主要讓他們去附近走動了,進去看不嚇人的。廚房不動火,有御膳房送份例過來……宿主是皇叔的份例,有好多好吃的!”
“多謝……聽起來好多了。”
陸燈啞然,溫聲同它道了句謝。忽然想起自己方才被扶下來時又忘了發脾氣,心頭一緊連忙查看,卻發現評測分數依然沒被罰扣:“我這樣也不算OOC嗎?”
“宿主現在受了傷,身體不舒服,沒精神發脾氣也是正常的。”
系統翻了翻後臺,把評分標準念給他聽:“隻要是能用邏輯說得通的表現,都不算OOC——宿主放心,如果真的不合邏輯,它會預先做出警示,不會不注意就被扣分的。”
聽它保證,陸燈也覺稍稍放心,正迎上僕從屏息小心來扶,便沒再推開,隻板著臉不苟言笑地被扶回了臥室。
這個皇宮裡,陸澄如幾乎是個徹底的局外人。
爭權奪勢沾不上他,捧高踩低卻也同他無關,無論那幾個勾心鬥角奪權的皇子本家,還是後宮整日暗流湧動的嫔妃,都默契地將他徹底無視。要不是偶爾年節還要再皇室家宴見上一次,隻怕都要忘記了還有這麼一號人的存在。
來伺候的僕從心中也都清楚,無非就是例行的伺候人罷了,伺候個小王爺總比伺候哪位娘娘輕松。雖說別的事沒有好處拿,卻也不會因為卷進了什麼風波,稀裡糊塗就丟了性命。
所以也沒人真會管他。
無論是陸澄如在街上放肆縱馬,還是他非要去國子監親自領罰,或是現在明明一身是傷正要好生照料醫治,卻偏偏沉了臉色不想吃飯、不要人伺候,那些僕從也都不會多問一句,隻管盡了職分讓小王爺順心,一言不發地退出了臥房。
身邊沒了什麼時候都要上來伺候的人,陸燈終於長舒口氣,一頭栽倒在系統特意換過的柔軟大床上。
臥室被系統改造過,特意加了偽裝術的特效,看起來依然是硬邦邦的雕花木床、煙燻火燎的炭盆子,住起來卻依然和現代的空調房一樣舒服,總算還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
陸燈悄悄給系統買了兩套限購的絕版皮膚,在床上躺了一陣,覺得精神好了些,就起身去了書房。
這次的世界進入得突然,他直到現在其實都沒有順利解決穿越世界時帶來的輕微不適。如影隨形的疲倦和尚未徹底適應的身體狀態是最迫切需要處理的問題,他現在實在沒什麼胃口吃飯,隻想倒頭好好睡上一覺。
可作業還是要寫的。
顧藹其實沒說這罰寫要什麼時候交,若是真鑽起空子,十日也是寫,十年也是寫——這樣低級的漏洞,按理不該在那個向來執法冷酷缜密的人身上出現。
說明顧藹至少是真相信他會好好寫作業的。
愛人什麼都不記得了,即使是這樣不易覺察的信任也讓人心裡泛甜。陸燈抿抿唇角,想起屬官傳過來的“大人說他不日會來檢查”,心頭更暖了一點兒,撿起一隻筆,單手慢慢磨著墨。
若是顧藹哪天來檢查,總要讓他看到自己有好好的寫作業了……
筆尖飽蘸濃墨,雋秀字跡一個接一個落在紙上。
陸燈腰上有傷,隻能坐著寫字,字跡多少有些影響,卻依然盡力寫得工整。連著寫了幾頁,終於忍不住在油燈下揉了揉眼睛,輕輕打了個哈欠。
每逢作業就倍增的倦意,果然還是不會隨著朝代的改變而改變的。
*
國子監內的油燈也掌了起來。
文書批完了打扮,飯食被小心端進來,放在清出大半的矮幾上。顧藹沒抬頭,順口詢問道:“幾時了?”
“大人,戊時了。”
屬官替他把飯菜擺好,恭敬應聲,稍一猶豫才又道:“您叫屬下查的事……”
顧藹循聲抬頭,眼底微芒掠過:“講。”
“是。”
屬官起身,恪職開口道:“今日是幾個朝臣子弟逗引著逸王縱馬的,為首的是戶部尚書家的少公子,還有幾個世家大族子弟——”
他說著便有些猶豫,卻依然不敢隱瞞,依舊如實說下去:“屬下去問遍了當時的路人,說是逸王落馬並非意外,是前頭的馬嚇得路人丟了孩子,逸王隨後而至,為了不傷及幼兒勒馬。因為事出太急,才會不慎跌落馬下的。”
逸王速來風評不好,在京中被傳得跋扈無度行事恣意,屬官也不信他能做出這等事來。奈何路人百姓說得真切,他也不敢隱瞞,隻好如實報了回來。
顧藹眉峰緩緩蹙緊,將筷子擱在了一旁。
“即便這樣大人也是沒罰錯的——逸王當街縱馬本是事實,本就該予以處罰,隻要將剩下的再罰了也就是了!”
這些年來親眼看著變法成果,屬官對他崇拜已極,忍不住直身道:“逸王及時勒馬是良知未泯,可功過不能相抵,有錯本就當罰,有功再賞別的……”
“賞什麼?”
顧藹抬目淡淡開口,屬官一怔,下意識噤聲。
顧藹沒再同他多說什麼,隻是起了身自案後繞出,走到門口,將那一層簾布挑開。
罰自然是沒罰錯的。
當街縱馬原本就該罰,法不容情,他也並不認為當時所做是錯的——可他所想的卻並不是這個。
少年心氣,被幾個世家子弟連激帶挑,卻又因為不願傷了跌在路中的幼童寧可墜馬。那該是個很好的孩子,可沒人會去告訴他這一點。
沒人替他站出來和自己爭辯,沒人會同他耐心地細講錯的是什麼、對的又是什麼,沒人會摸著他的頭告訴他,當街縱馬就是不對的,可及時勒馬沒傷到人,就是個有善心的好孩子。
自己當時都已走到了門口,為什麼不走出去問問他自己,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顧藹落下視線,稍一沉吟,回身拿起了桌上一方鎮紙,在手中慢慢掂了掂,隨手揣進袖中:“備車。”
屬官不敢再多嘴,起身便要出去準備,又聽顧藹沉聲道:“剩下幾個縱馬的也查明身份,把牌子送過去,叫他們自去刑部領罰,為首的再添十杖。”
“是!”
屬官目光一亮,飛跑出去準備。
顧藹在屋中立了一陣,又覺那鎮紙不妥,取出來擱下了。在屋中繞了一圈,挑了本自己抄過的書重新揣好,隨手理理衣冠,起身朝外走去。
*
荒涼慣了的逸王府,今天忽然破天荒來了位貴客。
下人們都沒有招待來客的準備,慌慌張張地來回找著總管,恭敬作揖將顧藹往屋內迎,又要去稟報王爺。
廳中放著早已涼透的飯菜,宮中常有的份例,顯然一筷未動。顧藹蹙蹙眉,停住腳步:“王爺沒用飯麼?”
總管連忙停住步子,恭敬俯身:“回相爺,王爺他——他說今日不適,不想用飯……”
顧藹雙眉蹙得愈緊,聲音不由微沉:“你們便不給他吃了?”
往日都是這樣伺候的,也從沒出過什麼事。總管心頭一跳,怯懦兩聲,俯身不敢再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