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輕舟似乎也沒覺得跟他回家有什麼不好,靠在副駕寬大的真皮座椅裡,看著他信心滿滿的包攬架勢,眉眼跟著彎起溫溫笑意。
顧溪看得心跳微快,反而沒再多開口,將精力重新集中回路上,悄悄點了兩下油門。
早點到家就好了。
*
真到了家,天色已經徹底黑透了。
怕陸輕舟頭次來拘謹,顧溪先叫他衝了個澡,又找了沒穿過的睡衣給他換上,把人領進臥室好好歇著,自己才站在了花灑下面。
別墅裡其實不是沒有客房,想起懵懵懂懂就被自己拐進主臥的陸輕舟,顧影帝在花灑的冷水下狠狠抹了兩把臉,踮著腳把鑰匙塞在了浴室頂上的通風扇裡。
房都開過了,睡一個屋怎麼了。
屋裡又不是沒有多餘的沙發。
顧影帝一點也不慫,打定了要把小狗仔圈在身邊。痛痛快快衝了個冷水澡,隨便扯了套T恤短褲套上,興衝衝回了臥室,還記得給自己多帶了條毯子。
陸輕舟反而沒再忙著修圖。
臥室的空調開得很涼快,燈光是暖色的,有些偏暗。他的睡衣穿在陸輕舟身上大了一圈,袖口松松撸起些許,掛在身上晃晃蕩蕩,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肩頸。
陸輕舟趴在床上,正翻著他的劇本,潤澤黑眸專注映在淡色柔光下,晃得顧影帝心裡忽然發痒。
這種時候不做點什麼,都對不起這個劇情。
心口跳得有些快,顧溪的喉結動了動,放輕腳步過去。正要開口,床上的小狗仔卻忽然翻了個身靈巧地撐起來,拍了拍松軟的床墊,一本正經挽起袖口:“趴下吧。”
顧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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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溪:“輕舟,有件事——”
陸輕舟眨了眨眼睛,燈下的黑眸裡忽然泛起溫溫笑意,把袖口挽好,抬手去拉他手腕:“你今天趕戲趕得太緊,給你按按,睡起來就舒服了。”
才意識到是自己想得太多,顧影帝臉上一燙,總算放心,利落地脫了T恤趴下去。
今天的戲雖然是他獨場,卻因為有不少摔砸碰撞的鏡頭,又必需表現出足夠的鏡頭張力來,顧溪的背後依然落下了不少淤青,有幾處都已開始發紫。
潤涼的掌心貼在背後,力道反而愈緩,碰到一半就停下來,回身去拿紅花油。
“都是小事,看著嚇人,其實一點也不疼。”
知道小狗仔是心疼了,顧溪把人撈回來,攥著手在臉上貼了帖,笑著溫聲安慰:“這種強度也不是第一次了,蒙頭睡一覺,起來什麼事都沒有——”
清新的草木氣息忽然靠近,淡淡體溫從後面覆下來。
顧溪話頭一頓,本能地摒了呼吸,握著他的手也不覺收緊。
他的小狗仔在背後抱著他,臉頰貼著他的脖頸,輕輕蹭了蹭。
“這次我在。”
所以不能這樣受委屈。
以前他不在,可這次他都已經在了。
有人心疼了,有人管了,就不能再隨隨便便忍一忍就過去了。
幾乎是瞬間聽懂了他的話,顧溪胸口狠狠一酸,話音和氣流一道梗在喉間。
這麼些年為了演戲吃多少苦都沒慫過的顧影帝忽然悶了聲,瞳底的光芒凝怔半晌,手上一使勁,把陸輕舟扯進懷裡,滾了半個身位,把人牢牢圈在胸口。
沒出息。
哪有就那麼疼了。
那麼多次都熬過來了,怎麼這回才受了這麼點兒委屈,忽然就扛不住了呢。
顧溪想不通,也沒心思細想,隻是一味往回收著手臂,把人往胸口按,呼吸從急促到灼燙。
被他強壓的人一點也不怕,安安靜靜靠在他懷裡,雙手抱住他的肩頸,仰頭貼上去。
不想叫他看見。
顧溪手臂一緊,繃著把人往懷裡鎖進去。陸輕舟卻隻是回攬住他的肩背,將額頭貼上他頸間:“我在。”
顧溪深吸口氣,點點頭,閉上眼睛。
良久,顧影帝才終於把顫慄和硌在眼眶裡的酸澀一起壓下去,抱著陸輕舟躺了半晌,忽然低頭狠狠親了一口。
“等我給你好好演戲……拿個正經獎,大獎。然後你來偷拍,我給你擺姿勢,拍一張就賣幾萬塊。到時候你就不用拍別人了,你的業績我全包,想怎麼拍都行……”
聽著顧影帝帶著鼻音斷斷續續說著野心,陸輕舟彎起眉眼,靠在他懷裡點點頭,也湊上去親了親他。
等顧溪的情緒緩得差不多了,陸輕舟才抱著他重新趴好,下床替他拿了紅花油回來。
顧溪年輕力壯,從不把磕磕碰碰當一回事,碰上趕戲一天十幾個小時壓著演。現在還沒什麼影響,長此以往,等年紀再長些,傷病就要主動找上門來。
越發覺得系統買的這個技能包正是時候,陸輕舟給刷流量刷到待機的系統包了個紅包,替顧溪稍稍蓋了條薄毯,手上使力,從肩膀往下漸次推揉。
顧溪能忍,這時候卻忽然不想忍了。趴在枕頭上龇牙咧嘴的吸涼氣,逗得陸輕舟眉間都沁了些笑意:“有這麼疼?”
“舒服。”
雖然疼,可叫陸輕舟推按過的地方卻不是一般的爽利舒暢,連往日隱隱發僵的關節都變得靈活了不少。
顧溪動動肩膀,笑著攏了他的手,拉到唇邊親了親:“回頭你教我,我也給你按按。”
“好。”
陸輕舟彎彎唇角,任他拉著耍賴,停手叫他歇了一會兒,才繼續向下按揉推拿。
背上的力道溫妥,每一下都極有分寸。顧溪漸漸適應了背後的疼痛,趴在枕頭上昏昏欲睡,隱約察覺到手機似乎震了兩聲。
陸輕舟起身,幫他把手機遞過來。
接了手機,顧溪揉揉已有些模糊的眼睛,按開屏幕一看,不由啞然。
「梁遠:靠我才從片場出來……你沒事吧?中暑怎麼回事?不是有冰淇淋嗎??」
「梁遠:你又犯老毛病了是不是?死犟!那個破片場你給他們面子幹什麼!你也撂挑子走啊!」
「梁遠:趕緊說清楚怎麼回事,不然我明天豁出去不拍戲,拉著哥幾個去探你的班了!」
梁遠真是個好人。
顧溪深吸口氣,不忍心再傷害他,斟酌著敲下回復:“真沒事,別來了,我明天放假。”
……
完了。
都放假了。
另一頭的梁導演牙疼地吸了口氣,來回焦灼踱步。
早該想起來的,顧溪都把經紀人和助理開了,沒人照顧他,上哪兒去弄冰淇淋和炸醬面。不定是跟哪兒下了兩張圖,來跟自己死鴨子嘴硬呢。
劇組向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又不是公司砸錢打宣傳,爆出來演員身體出狀況,通常都是得往上嚴重兩個級別聽的。
明天都拍不動戲了,哪是中暑這麼簡單。梁遠忍不住又刷過去幾條追問他在家還是醫院,現在身體怎麼樣,焦心地等了半晌,另一邊才終於回過條消息。
「顧大屁-眼子:家呢,真沒事,這次沒诓你。」
隔了一陣,又追加一條「我現在正舒服著呢。別多問,為你好,聽話。」
……
都什麼跟什麼。
梁遠看得莫名其妙,壓著脾氣守了半晌,還是忍不住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電話鈴響了兩聲才接起來,沒等他開口追問,另一頭顧溪忽然倒吸了口涼氣,
梁遠都已經腦補出了悽涼病危的老同學,聽得心頭一哆嗦,正要開口,電話裡倒是先出了聲。
“怎麼還打過來了?跟你說了,真沒事兒——嘶,輕點兒,疼,真疼……”
梁遠:“……”
被小狗仔慣得忍不下疼,顧影帝趴在枕頭上半真半假地叫著。那雙黑眸裡的笑意果然又濃了一點兒,停下推揉,拿過一顆剛洗好的櫻桃塞進他嘴裡。
顧影帝舒服得昏昏欲睡,趴在枕頭上,舉著手機:“你剛下戲啊?趕緊洗洗睡吧。看把你們給累的,成天熬到這麼晚,不是我說,也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