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怕刺激到系統,陸燈特意開了屏蔽,午間醒來時也沒找到系統的影子,隻看到了滿地的零碎代碼。猜測著大概是系統偷跑出去玩了,也就沒仔細去找,沒想到回來得這麼快。
好不容易把自己從炸成一地的代碼拼回來,居然連代考的資格都不剩了。
宿主都已經是別人家的了,系統抽抽噎噎地回了小黑屋,不多時就傳來了磨十字架的霍霍風聲。
陸燈無奈地挑挑唇角,嘗試著動了動右手,被顧庭攬住身體,愈往懷裡護進去:“累了就歇一會兒,我保證答得都對。”
《血族必修》系列的課本就是碩果僅存的純血先祖參考傳承編寫的,現在答起題來自然得心應手。他寫得很快,隻是幾句話的時間,就已填滿了第一頁試題的大半面。
腕間已經不疼了,陸燈被他按在胸口,抬頭望著對方專心致志答題的側臉,不著痕跡地收緊手臂。
這個時候補考,甚至不顧是否會影響他現在的偽裝身份,恐怕不隻是因為他睡過了突擊考試。
顧庭不習慣人類的交通工具,更不常出遠門,現在忽然上了遠途的懸浮遊艇,一定會引起特勤局的注意,所謂“外出採風”的理由雖然合理,卻未必就能讓那些人滿意。
以目前特勤局內掌權者的態度,他們不僅不希望血族有途徑補充能量,甚至會暗中促成血族因力量耗盡而陷入狂化,然後以“威脅人類”為由一應絞殺。
那時顧庭受到的攻擊,也是因為這一道不成文的默認條例。
特勤局是在警示自己,如果自己的態度依然偏向顧庭,不肯說出對方的真實目的,這次補考即使答得全對,恐怕也會被判成不及格,然後將自己趁機調走,換一個新的監督者過來。
如果他沒有猜錯,這份試題交上去,最遲深夜,勒令他回到特勤局的命令就會被下達,將他強制調回局裡了。
顧庭答題的速度很快,三頁的題目轉眼就已答完,確認提交上去,望向懷中顯然有著心事的人類青年,低頭在他額上落了個輕吻。
陸燈回過神,仰頭朝他彎了彎眉眼。
“畫著不著急?”
撫上陸淮葉溫秀的眉峰,顧庭柔聲開口,唇畔貼上他的臉側,落下一串蜻蜓點水的細吻:“要是沒畫好,我們再回去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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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亮笑意終於在那雙黑眸裡遲來地沁開,陸淮葉輕抿起唇角,抬手攬住他的肩頸,搖了搖頭:“輪廓打好了,可以慢慢畫。”
顧庭凝望他一陣,眉宇微展,攏著人親了親。
“那就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還去畫,我給你做模特,想畫多久都沒可以。”
說著,他已擁了陸淮葉躺下去,將人穩穩攬在胸口,單手熟練地替他剝下身上的衣物。
這樣的開局多少有些熟悉,陸燈眨眨眼睛,配合地任他替自己脫下外衣,顧庭卻沒有繼續,隻是將他攬在胸口,展開毯子裹住:“睡吧。”
他的小獵物不舒服,又有心事,需要好好休息一晚。有什麼事,都不妨在明天交給自己來解決。
懷抱溫柔沁涼,掃清了盛夏的最後一絲暑氣。陸燈在他的胸口輕輕蹭了蹭,展臂抱上去,滿足地閉上雙眼。
這樣也好。
兩個人在一起,怎麼都很好。
夏夜寧靜,觀光遊艇航行在夜空,星光就在窗畔閃爍。顧庭將他擁著,一下下細撫著脊背,屬於暗夜的力量悄然透體而入,溫柔地將他攏入一片昏沉睡意。
顧庭低頭親了親他的眉心,指尖攏上柔軟的發絲,細細摩挲,抵上額頭低聲開口:“要是我帶你走……”
他沒有再說下去,這句話也隻無頭無尾地停下。
考慮到陸淮葉的身份,他始終會給對方留出足夠的獨處空間,在自己沒守在他身邊的時候,不知道他已經疼過幾次。
溫暖的身體安靜靠在臂間,鼻息清淺均勻,大概已然徹底睡熟。
將人重新圈回懷裡,叫陸淮葉好好地枕在自己臂間,顧庭闔上雙眼,將精神力悄然沁入他的夢境。
血族在這種事上有的是足夠溫柔浪漫的辦法,不是非要身體相合,才算是彼此親近交融了的。
*
陸燈在一片璀璨星辰裡醒來。
身體仍然清爽,心神卻難以自制地依然浸在餘韻裡。望著吃飽喝足滿意入睡的血族先祖,陸燈啞然半晌,終於還是忍不住翹起唇角,湊上去給他了個貨真價實的輕吻。
“宿主,特勤局的命令……”
系統自覺替攝像頭打著碼,等到宿主的呼吸心跳都漸漸平靜,才小心翼翼出聲提醒。
明明它也暗中檢查了一遍,三張卷子的題目都答得沒有錯漏,不及格的判分卻依然被發了下來。
特勤局嚴令陸淮葉在今天24點之前脫離任務,立即回到特勤局接受審核,言辭官方,卻顯然是為了盡快審訊出顧庭這一趟的真正目的。
陸燈同樣已看到了命令,卻顯得格外平靜,將溫存光芒斂入眼底,放輕動作起身:“我看到了。”
顧庭將精神力導入他的夢境,被他反向下了暗示,此刻睡得正熟,至少要三個小時才能醒來。趁著這一段時間,在他尚有能力自由行動的時候,需要替對方掃清最後的危險。
雖然一度因為宿主被拱炸成了一地數據,系統卻從沒想過真要讓宿主和目標人物分開。望著宿主尤其平靜的神色,反而越發擔憂,一把拋開正在打磨的十字架:“宿主,我去黑了特勤局!”
“現在還不是時候,先幫我盡量屏蔽通訊儀,我得去把那個可能失控的異能者找出來。”
現在黑特勤局隻會激化矛盾。陸燈在腦海中回應,藤蔓將窗戶悄然打開,騰身躍出,輕盈得近乎無聲。
離24點已經很近了,他並不打算服從特勤局的命令,但特勤局的人既然敢對他這樣呼來喝去,無疑是一定有制衡他的辦法。
在陷入被動之前,至少要把可能面臨的危機盡量排除才行。
夜色靜謐,乘客都已入睡,艇上安靜得悄無聲息。
這艘觀光艇上有三百餘名乘客,加上艇上原本的服務人員,大概有五百人。粗略篩查無果,隻能逐一手動排除。
不是。
也不是。
陸燈穿梭在每間艙房間,利用藤蔓讓系統達到最清晰的近距視野,逐一確認下來,卻沒有一個人的特徵與那個異能者完全相同。
系統有些著急,數據流加到極限,比對的速度越來越快。
枯燥的對比工作一無所獲,陸燈的速度卻始終恆定,一間不是,就再換一間,似乎永遠都不會生出額外的焦躁急迫。
“宿主……”
比對了近百個房間,都沒有發現目標,系統終於忍不住,機械音遲疑響起。
察覺到系統的數據流已經不受控制地放慢,陸燈停下腳步,扶著船舷坐下,不自覺地抬手覆上右腕。
屏蔽的副作用,那裡正火燒火燎地疼,他已經給自己加上了止痛劑,卻收效甚微,隻能挑選了幾株帶有麻醉效果的刺藤緊緊纏上去,多少緩解了其上的痛楚。
系統盤點庫存,忽然驚覺:“宿主!止痛劑——”
“不要緊,先把內存清理清理,我歇一下。”
陸燈溫聲安撫,靠著船舷微仰起頭,夜風吹過被冷汗浸透的額發,胸口些微起伏。
和他曾經所經歷的疼痛比起來,手腕上的痛楚其實不值一提,隻是近來被縱容得太過放松,居然會連這一點疼都禁不住。
懸浮艇離夜空很近,近得星光仿佛就在眼底閃爍。
細碎的星芒點綴在深藍的夜空,被汗水模糊開朦朧光暈。陸燈甩松被浸湿的額發,輕吸口氣撐身站起,繼續朝下一間艇室搜尋過去。
這裡不是在地面上,也沒有陽光。
他的力量可以源源不斷地自土壤和陽光中汲取,此刻所餘的力氣已不多,不能再因為疼痛額外消耗。
陸燈繼續查過十幾間屋子,腳步終於一踉,在系統焦急的呼聲中撐直身體,抹了把額間的冷汗:“幫我隔絕身體感應。”
系統有些猶豫,第一次沒有立即執行命令。
隔絕感應,其實就是直接在大腦的中樞中關閉痛覺和觸覺的接收器,但這樣也會導致身體監測同時關閉,無法對自身的狀況有明確判斷,很容易就會透支或受傷。
現在已經過了24點,特勤局隨時都可能來人將陸燈強行帶走,隔絕感應並不安全。
“沒關系,隻關一個小時,不會有事的。”
陸燈的右手垂在身側,衣袖下的手臂已不自覺輕顫,冷汗順著眼睫落下,多少阻礙了他的視線。
顧庭被他用精神力暗示沉睡,應當還有兩個小時才會醒,自己隻要能撐過一個小時,就能把剩下的房間檢查完,在顧庭醒來之前,還來得及趕回去。
系統拗不過他,隻能將隔絕感應打開。
身體驟然輕松不少,陸燈輕舒口氣,加快腳步,繼續搜尋起了剩下的艙室。
三百餘名乘客,兩百多個房間,逐一查下來,都沒有搜尋到那個可能會暴動的異能者的痕跡。
系統忍不住猜測:“會不會是因為改籤,把那艘船讓過去了?”
陸燈點點頭,心中也不由些許放松。
這種可能無疑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