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馬上……馬上就來見你……”
江瓷閉了閉眼,緩緩舉起澄月擬態的長槍,
“對不起……但很快就不疼了。”
最後,江瓷用這把曾經屬於母親的武器,結束了塞西莉亞的痛苦。
她也隻能以死亡的方式,解脫了。
·
“塞西莉亞那個叛徒,注定會死。”
而同一時刻,在戒律堂中。
塞西莉亞的結局也出現在了男人的口中。
現在本該在戰場指揮的萊茵斯特,出現在了戒律堂內。
“教皇早就知道的。知道她故意告密是為了救白憫,但還是留下了那女人的命,隻不過因為她還有用罷了。”
萊茵斯特早就知道這一點了。他居高臨下地注視著跪在地上的青年,嘲諷道,
“小鬼,我跟你說過,不要靠近那個女人,也不要出現在教皇冕下的視線裡。可你偏偏總是要去走一條死路。”
萊茵斯特看著莽撞,看著隻是個肌肉發達隻會武力的alpha,但他在幻神教呆了三百多年依舊屹立不倒,靠得可不僅僅隻是肌肉。
他知道很多很多秘密,也能看穿很多人的想法,他隻是不屑於說而已。
就比如教皇知道塞西莉亞愛白憫,也知道賀準居心不良,但他留下前者而要除掉後者的原因,隻是因為賀準對他沒有用處隻有威脅,而塞西莉亞不一樣,她是教會裡唯一一個有可能獲取到裴長雲部分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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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人隻是一把備用的匕首而已,於是才勉強被留下來了。因此霍朝克隆體這樣看似絕密又緊要,還專門針對裴長雲的任務,哪怕萊茵斯特沒有任務失敗而受到處罰,教皇也一定會交到塞西莉亞的手上。
而在最後的作用被榨幹之後,塞西莉亞就會死。
此刻賀準全身被鎖住,跪在地上。他本來被士兵救回之後,就該被帶回科學院繼續關著的,但是教會的人忽然出現將他劫走了,光腦也被毀掉了,而最後一點內容他還沒有解密出來。他被帶回了聖跡白塔的戒律堂,賀準一直知道這個地方,這裡是執行各種可怕刑法,包括死刑的地方。很多犯了錯的教徒進來之後,再出去時,都不會活多久。
現在他的手腳,和脖頸都被鐵鏈鎖著,雙手拉高,一副即將被執行死刑的囚犯姿態。
事實上這也沒錯。
剛才他就已經知道了,教皇對他下達了處死的命令,大概是因為忌憚他父親曾經做出過抑制聖痕的藥物,所以對方甚至要求曼德拉長老親自執行他的死刑。
教皇要殺了他,這在賀準的意料之中,不過他最後藏著的一記後手到了,所以還有轉圜的餘地。
賀準眼神一沉,他不能死在這,他察覺到了手肘處發燙的信號器,那說明江瓷離得很近,甚至外面的混亂,八九不離十就是江瓷造成的。
所以他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爭取時間,至少死之前,他得先想辦法見江瓷一面把情報傳遞出去。這時,青年抬頭,看向站在他面前的萊茵斯特。對方正發出了一聲冷冷的嗤笑,
“現在馬上就要死了,覺得後悔了?想求我救你?”
“……”
賀準沉默片刻,才開口。
“人的路,都是自己選的。我的路是我選的,萊茵斯特你的路,你跟幻神教這個魔鬼的交易,不也是你自己選的麼?”
他抬頭,看向那個高大而危險的alpha,語氣裡帶著幾分嘲弄。他花了十幾年的時間去了解萊茵斯特這個人,了解他的過去,他的性格,他的喜惡,他的一切。
所以他知道,萊茵斯特跟幻神教的這份魔鬼交易。
萊茵斯特的人生,有點像葉疏,又有點像是賀準。
像葉疏的部分,是萊茵斯特作為一個s級的alpha,原本出身優渥,卻因為家裡遭受某位聯盟高官迫害,導致家破人亡。而像賀準,是他們同樣為了生存,為了復仇,主動進入了幻神教。
隻是葉疏運氣好一點,晚一點,遇見的是進入軍隊的霍朝。而萊茵斯特運氣不好,他沒能遇見後來的霍朝。當時幻神教在全聯盟範圍內,借由學院之名招收各類有天賦等級高的孩子。萊茵斯特是S級的alpha,所以很輕易地進入了內部,作為被培養的重點對象。
而萊茵斯特跟賀準的不同在於性別和等級。前者是alpha,而且還是個天賦極佳的alpha。所以他可以靠自己實力,殺出一條血路。但賀準是beta,他在戰鬥和暴力這些事情上毫無天賦,於是隻能靠腦子,靠身體,靠別人。
幻神教,曙光軍團和帝國,以及蟲族,就像是三個不同統治結構的社會形態。
蟲族是源自基因的設定,不論是低等蟲族還是高等蟲族,他們生來就是深愛著王的,並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王,執行對方的所有命令。所以當初整個蟲族會不惜穿梭億萬光年來復仇,而核彈爆發的那一瞬,也會有無數高等蟲族心甘情願獻祭。
霍朝和裴長雲的曙光軍團和帝國,是人類社會中領袖統御最傳統的方式,政治手段,領袖威望,個人魅力等等等等,很多很多復雜的東西。
所以有人忠誠,有人愛戴,有人憎恨,有人抹黑。
而教皇統御部下的方式,是用聖痕,用這種惡心的工具死死扼住每個人的咽喉,迫使服從。所以他得不到任何一個人發自內心的忠誠。
隻有憎恨,隻有恐懼,隻有迫不得已。
萊茵斯特就是其中一員,不過他隻覺得這是一份跟魔鬼的交易,他從幻神教裡面獲得了力量,就要付出數百年的自由,變成這個荒誕教會的工具。
——很公平。
直到這一刻賀準問他,
“萊茵斯特,所以你現在是後悔了嗎?”
“……”
萊茵斯特居高臨下定定注視了他幾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咧開了嘴,發出了幾聲哂笑,
“賀準,背叛教會的人都會死在教皇的手裡。比如霍朝,白憫,江燼生,外面已經變成怪物的塞西莉亞……哦對,還有你父親賀啟初。”
“——也包括你麼?”
賀準並沒有因為父親的名字而流露出別樣的情緒,他隻是仰頭定定地看著萊茵斯特那雙灰色的眼睛,又問了一遍,
“也包括違背教皇的命令來見我的你麼,萊茵斯特?”
“……”
男人臉上的笑忽然就淡了,半晌後,他才冷冷道,
“當然不包括!”
他蹲下來,掐住賀準的下巴,
“我為什麼來你不是很清楚麼賀準,我不過是為了你口中那個可以拔除聖痕的藥劑而已。”
“嗯,我知道。”
賀準平靜點點頭,
“這麼多年,我隻是你養的寵物,發泄欲望的床伴,如果不是這個原因,你怎麼肯違抗教皇的命令來見我呢。對吧,萊茵斯特?”
“……”
男人臉色一陰。
砰——!
這時大門突然從外面被撞開。
“萊茵斯特!”
怒氣衝衝的曼德拉帶著一眾教徒大步走進來。
“你……”
“啊,曼德拉長老。”
萊茵斯特回頭,直接打斷了他,
“聽說有人入侵聖跡白塔,曼德拉長老不去肅清入侵者,怎麼會在這裡?”
曼德拉慍怒,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萊茵斯特?”
“萊茵斯特,你就不好奇當初教會篩選出的每一個基因資質優越的孩子,為什麼都有個悲慘的身世嗎?”
賀準的聲音忽然從萊茵斯特身後傳來,
“不論是什麼性別,S級等級的孩子百萬裡挑一,而且通常出身非貴即富,為什麼這麼多孩子,偏偏都在同一時刻遭到了各種各樣的家庭變故而不得不被迫加入教會學院呢?”
“滿口胡言!!!”
曼德拉臉色一沉,他直接拔槍對準賀準的頭。
砰——!
槍響聲和拳頭撞擊在人體的聲音同時響起。
光彈偏了準頭打在賀準左手腕的鐵鏈上,斷了,他的腕骨被震得一麻,然後迅速從鞋底裡抽出一把非常迷你的解碼針,迅速刺入右手腕的鐵鏈中。
磕嗒!
解鎖成功。
賀準迅速從衣袖的內側摸出麻醉槍。非常幸運,他被抓回來的時候,那些人非常急,隻鎖了他的手腳就直接帶回了戒律堂,所以沒有搜身。
而另一邊,萊茵斯特迅速擰過他的槍口,將剩下幾發子彈統統擊中了後面的教徒。曼德拉完全沒想到萊茵斯特竟敢這麼做,他惱怒至極,直接展開機甲擬態武器,橫爪一剜。
萊茵斯特瞬間後撤,他低頭看了眼,胸口深深的傷口,某一瞬間甚至都能看到裡面的白肉,緊接著湧出來的血液才遮蓋了猙獰的傷口。要是再晚一點,對方怕是直接就剜出了他的心髒。不過這時候,聖痕已經迅速開始修復傷口了。
兩個人立刻戰成一團。萊茵斯特的戰力要稍次曼德拉一些,在這種狹窄的空間中,他就更不能佔上風了。短短幾分鍾的交手,曼德拉身體裡的赤金色聖痕猛地刺入萊茵斯特的腹部。
下一秒,原本正在修復傷口的金色聖痕頓時像是受到了什麼壓制似的,驟然停住。萊茵斯特驟然一震,所有的動作就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瞬間定住,臉上無法控制地露出無比痛苦的神色來。
“萊茵斯特!你想背叛教會嗎?!違抗教皇命令的下場……”
曼德拉的怒斥還沒結束,忽然察覺側面有什麼東西飛過來,他猛地反手打碎。漫天的藍色霧氣在空間中逸散。
“如果說這個下場是聖痕造成的話,不好意思,我已經做出可以拔除聖痕的藥劑了。”
賀準呼吸急促,他手裡拿著一管藍色的試劑在他們眼前晃了晃,
“萊茵斯特,你不是就因為這個才來救我的麼?”
當然沒有做出來,賀準解密出的父親留下的情報,僅僅隻是當初他給霍朝壓制聖痕藥劑的部分,而他現在手裡這個,當然也不是能夠壓制聖痕的藥物,隻是一種加強版的麻醉劑罷了。
當賀準的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的表情頓時悚然一驚。就連正在打架中途的曼德拉和萊茵斯特都愣住了。
聖痕的意義對於幻神教而言可太重要了。就像是高樓大廈裡面的鋼架水泥,隻要一拆,整座建築就會轟然坍塌破碎。
曼德拉首先反應過來,他用聖痕一擊將萊茵斯特釘死在牆上。然後他想也沒想,直接朝賀準撲過來。
不論賀準說的是真是假,這個人都不能再留了!!!
賀準就站在原地,他捂住口鼻,沒有任何要躲的意思。放大的瞳孔裡面除了逼近眼前的金屬利爪之外,還有後面逼近的銀槍。
曼德拉頓時察覺到了什麼,立刻要回防,但是由於剛才的麻醉霧,他的動作出現了一定點的滯緩。
撲哧——!
是利器刺穿人體的聲音。
隻見一杆銀槍從背後刺穿了曼德拉的側頸連接鎖骨的位置,然後猛地橫揮把人掼飛了出去。曼德拉“砰——”地一聲緊隨萊茵斯特之後,撞在了牆上。
看見賀準平安,江瓷微微松了口氣。多虧當時那一劑麻醉霧,門口幾個教徒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人就直接倒了。而江瓷也能及時衝進來。他關了門,反鎖,將外面的追兵盡數擋在外面。
江瓷沒有多問,隻是站在賀準身前,並順手丟給他那把短刀,同時回頭向他拋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他剛才聽見賀準喊的那句話了,所以現在這個動作是在詢問他是不是真的找到了拔除聖痕的辦法。如果賀準隻是詐對方而江瓷又直接問出來了話,那就暴露了。所以隻能眼神詢問。
賀準“啪——”地接住刀,當即被手上的重量壓得手腕一沉,但他接觸到江瓷的目光後立刻明白了對方在問什麼,於是迅速回答,
“我需要光腦!”
光腦?
江瓷眉頭一蹙,然後將手裡的黑色指環丟給他。
——那是禁淵。
禁淵外機受損,能量也不足了,但是做個數據分析,還是沒問題的。
就在這時,曼德拉捂住側頸,鮮血染紅了半身,他眼神陰鸷,下一秒就悍然衝過來。江瓷銀槍一轉,直接迎上了曼德拉的攻擊。
與此同時。賀準把刀放在身側,一把接住禁淵。他也不管另一邊打成一團的三個人,直接打開光腦。作為一個經常在腥風血雨的戰場中心工作的研究員,賀準已經可以做到無視掉任何危險情況,集中精力工作了。
“喲,你好啊小賀?”
禁淵給他投影出虛擬鍵盤和屏幕。
“……你好,麻煩了。”
賀準閉了閉眼,快速回憶一變那本書的最後小部分內容,然後迅速輸入禁淵進行重排解密。
這一刻的畫面非常荒誕,而且畫風尤其割裂。
一邊是扶著眼鏡瘋狂工作的研究員,另一邊是激戰成一團的三人組。
“萊茵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