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代碼,就是鑰匙。”
當初他們發現小X投影的女人面部數據奇怪的時候,江瓷就用那串代碼破譯的,如果不是因為後面出了一堆事情,破譯的那天晚上,他就該修復好小X然後看到這些視頻了。
關於白憫的一切,都被封存在小X的這份秘密數據包裡。
但很明顯,是被江燼生藏起來的,而打開的鑰匙,他在江瓷年幼的時候,就已經用代碼遊戲的方式交給他了。
霍朝用生命為最在意的摯友鋪了路,也為最深愛的裴長雲鋪了路。
友誼的羈絆和入骨的愛情,雖然是無法比較的重要,但它們終歸是不一樣的。
所以,前者霍朝讓很多人都知道了,但後者卻隻能成為一個永遠的秘密。
大大方方是友情,小心翼翼才是深愛。
而江燼生,作為父親,他在最後的生命裡,就隻給心愛的小孩鋪了路。
人類最深切,最理智的愛意就是這樣,哪怕在即將逝去的時候,腦海裡想到的,也都是為最重要的人鋪好未來的路。
這樣的話,我不在的時候,你也可以一個人平安地走下去。
這份藏在身邊的愛意終於被江瓷解讀到了,也感受到了。
他的確被父母都深深地愛著。
可這些愛意有多麼地濃鬱,多麼地厚重,他都已經失去了。
霍闲風抱著難過的omega,安靜地聽他講。直到江瓷忽然問他,
“霍闲風,你有……見過你的母親嗎?”
Advertisement
其實這句話不該問的,因為很明顯,霍闲風的父母也應該早早就去世了。
“沒有,我破殼之後就……”
說到這裡,他短暫地停頓了一下,終於還是沒有把囚籠或者培養艙說出來。
“就在幻神教的聖跡白塔裡面了。至於父母,應該是死了。”
霍闲風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其實內心的波動也不大,因為他出生開始,仇恨和痛苦佔據了所有的情緒感知。
而且王族天生驕傲,他們受到傷害的第一反應是瘋狂地報復,而不是感到難過和恐懼。
至於缺失的親情,他從來不曾嘗到過,所以失去也不覺得有什麼。
霍闲風微微偏頭,貼上江瓷的臉頰,
“我曾經的目的很明確,報復人類,殺光他們,一個不留。我甚至對霍朝說,我要讓人類這個種族,在宇宙中就此除名……你知道嗎,當時那句話把笨蛋霍朝嚇哭了。”
他的語氣開頭很平靜,但提到霍朝的時候,忽然就多了幾分溫度和笑意,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總之最後,我被霍朝磨著做了一個約定,其實這個約定更像是一場賭局,如果我們能夠掙脫出囚籠的話。我就隻報復那些傷害過蟲族的人。”
說到這裡,霍闲風沉默了幾秒,
“後來的結果你也知道,他贏了。”
這是霍朝唯一一次贏過霍闲風的時候。
——霍朝用生命賭贏了這一局。
“其實失憶之後,我的目的也一直很明確,我想要一個真相,而早晚我會得到這個真相,然後繼續我的復仇。”
其實從地球上醒來開始,霍闲風就一直在做這件事。
“阿瓷,其實沒有你,沒有霍朝留下的那些鋪墊,我也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隻是時間問題和難易程度的不同罷了。”
“……”
這句話,讓江瓷忽然僵住。
但想想的確是這樣。
霍闲風一直是個目標明確的人,他想做的事情,永遠會立刻做出執行的行動,沒有誰能阻止,也沒有誰能夠影響他前行的每一步。
連霍朝都一直追逐著他的背影,連人類皇帝在他眼裡也隻是勉強可以給予幾分欣賞的對象。
江瓷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並不是霍闲風必需的存在。
不,不是忽然覺得。
而是當他發現了這個人無可匹敵的強大時,就一直這樣隱隱覺得了,隻是那個時候,霍闲風已經成為了江瓷必需的存在。
——所以他一直不願深想和面對。
所以當江瓷聽見霍闲風第一次的告白時,第一反應是懷疑自己是否值得和匹配。
但現在霍闲風親口說出了答案,沒有自己,他也可以走到現在。
江瓷無法反駁。
——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沒有江瓷,霍闲風也會追尋真相,也會不惜一切進行報復。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好像他並沒有改變霍闲風前行的路和方向。
所以,霍闲風是喜歡他,但可能也就到淺淺的喜歡為止了。
因為江瓷認為自己,並不是一個足以與之並肩的人。
這個確切的認知讓江瓷忽然很難過,非常非常難過。
這時候,少年卻話鋒一轉:
“但是阿瓷,霍朝死了,你成為了我與人類之間新的羈絆。”
如果不是這樣,霍闲風雖然可以看在霍朝的面子上,考慮與裴長雲的合作,但是如果沒有江瓷作為連接,他們之間的關系不會像現在這樣,有一種微妙的融洽。
“而且——”
霍闲風摸著他的頭,
“同一條路,有人陪著走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如果沒有江瓷,霍闲風的新生,並不能算作是新生,他隻是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醒過來睜眼的那一刻,他看到的,還是一片血淋淋的黑暗。
他還是會被困在三百年前的仇恨裡,在一段充滿了血腥,壓抑,痛苦的復仇之路上,踽踽獨行。
“這條路,黑暗,汙穢,滿是荊棘,但忽然有一天,我看見,沿路的周圍,都開出了花。”
因為江瓷抓住了他的手,這個舉動表示“我會陪著你走下去。”
他對霍闲風說,
[如果能夠和你孕育一個新的生命。]
[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霍闲風的語氣沒有刻意煽情,而是仿佛在認真地陳述著什麼既定事實,
“所以我現在覺得,除了刻骨的仇恨,以及沉甸甸的種族責任之外,我好像有了別的,可以支撐著自己走下去的東西。”
而他所前行的道路盡頭,好像也不僅僅隻有手刃仇人的終局。
霍闲風生來就是王,所以不能猶疑,不能軟弱,不能迷茫。
一切脆弱的點,都不能存在,哪怕有,也必須藏起來,他必須無堅不摧,他必須強大到無可匹敵,他必須成為所有人都仰望著的存在。
甚至,從地球上醒來的那一刻,霍闲風哪怕一無所有,也必須拼命前行。
所以,一點點的陪伴,理解,和足夠真摯的愛意,就足夠了。
“霍朝之前對我說,讓我去擁抱屬於自己的新世界。”
新生的王深擁著他尋到的花朵,
“現在,我擁抱到了。”
“……”
江瓷把臉深深埋入少年的頸窩,一時間無法說出一個字。
他知道,這是一份非常非常,深刻而真切的告白。
但明明對方一句話都沒說喜歡,一個字都沒說愛意,但偏偏,比最直接的最熱烈的訴說愛意,更加炙熱滾燙。
霍闲風很少跟他訴說自己的過去,關於幻神教的囚禁,也隻是三言兩語帶過。
但是能夠讓這樣強大的存在,說出這是一條血淋淋的,艱難又痛苦的道路,但卻不得不走下去。
江瓷無法想像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我會……我會一直陪著你的,霍闲風……”
他伸手去捧住少年的臉,並給予心疼又難過的吻,
江瓷幾乎完全繼承了白憫心軟又善良的部分,而作為一個omega,他的情感系統也比別人更加敏銳和纖細,共情能力更強。
所以他總能敏銳地察覺到周圍人的或惡意或覬覦的目光,於是隻能給自己豎起一道厚厚的殼。
所以當時,他也能夠迅速察覺到霍朝拼命藏起來的愛意。
而現在,江瓷清晰地感知到霍闲風輕描淡寫語氣之下,那被掩飾著的極致痛苦和孤獨。
江瓷已經將霍闲風劃分到最最重要的人的行列,放在心髒最最柔軟的地方。所以看不得,他放在心裡的人受到半點傷害。
連當初發現賀準可能受到傷害的時候,江瓷都感覺疼得心都要碎了,更別提現在他深深愛著的霍闲風。
“我,我會永遠……永遠陪在你身邊。”
江瓷明明剛才發現母親的離世,都努力忍住了眼淚,可現在偏偏竟然忍不住了。他急切地親吻著霍闲風,哽咽的語氣裡甚至有一點哭腔,
“我陪你走……我給你種花……”
這是不會表達的別扭小孩,頭一次如此努力想要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愛意和安慰。
“嗯。”
霍闲風溫柔地回吻。
這時候,小X悄悄從江瓷的腕骨上溜下來,然後迅速飛到旁邊諾拉的頭上,變大,像孫悟空的緊箍一樣落在小姑娘的頭上,
下一秒,目不轉睛盯著花花親王的諾拉,就“唰——”地被迫扭過了頭。
“諾拉寶貝乖,這個少兒不宜的畫面咱不看啊。”
諾拉懵逼:“咦?”
江瓷:“……”
霍闲風:“……”
好了。
纏綿溫柔的氣氛突然凝住。
江瓷瞬間把臉埋進了霍闲風的鎖骨窩裡。
好尷尬……
剛才先是沉浸在母親留下的畫面片段裡面,然後又被霍闲風抱進懷裡,氣氛情感使然之下,江瓷完全忘了他還把諾拉帶回來了。
所以……
整個過程都被小姑娘圍觀了。
包括剛才他哭著去親霍闲風的畫面。
前不久,江瓷還對正面撞見疑似家長親熱的火辣場面尬到頭皮發麻,現在自己就成了事件主人公。
“為什麼……不看?”
諾拉把腦袋上的小X取下來,還要扭過來繼續看。
“正常……王……求偶……¥%#”
後面那些她沒找到合適的人類詞句來表達,但是能聽懂蟲語的霍闲風瞬間僵住。
江瓷在同一時刻察覺到了霍闲風的緊張。
因為對方從來不緊張,這家伙一個人潛入明城攪了個天翻地覆的時候都沒緊張過,所以突然的反常就很明顯。
“諾拉——!”
霍闲風猛地回頭,隻是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江瓷一把捂住嘴。
跟諾拉呆了好幾天,少將大人已經能夠敏銳地抓住小姑娘口中的一些關鍵詞。他喉嚨裡其實還有些哽咽,但理智已經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