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
誰都不能告訴!
於是周九鴉當年辛辛苦苦處理了一切的細節,找江燼生加密了萬將的隱私程序,每時每刻都繃緊神經抵擋了教會無數次的刺探,甚至連睡都睡不踏實,就這樣咬牙堅持瞞了三百年。
連皇帝陛下都不曾察覺,但是就在今晚上,被葉疏這家伙,竟然給套出來了!!!
真是把軍團長大人氣炸了,氣得胸口都疼。
砰——!
周九鴉一拳把葉疏幹翻在地,他沒有打臉,因為看著葉疏毀容的側臉下不去手,於是那一拳就揍在肚子上。
葉疏感覺五髒六腑都移了位,但是他咳了兩下,立刻又翻身把周九鴉壓在身下,機械臂咔咔咔收緊,對準周九鴉的臉就是一拳!
啪——!
軍團長的臉猛地一偏,口腔裡瞬間就嘗到了血味。
他的軍裝已經完全亂了,甚至連領扣都被葉疏扯得七零八落。
“草你媽的周小鳥!”
葉疏雙眼發紅,他已經忍耐到極限了,
“你他媽今晚上不說清楚……”
砰——!
周九鴉舔了一下後槽牙的血,冰藍色的眼瞳森冷一凝,下一秒,他膝蓋一曲,重重把葉疏頂出去,後者直接撞翻了旁邊的櫃子,發出轟隆隆的一陣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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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葉疏緩了口氣,就要起來繼續打,結果就見一隻大手迎面而來,他立刻反擊,周九鴉一把攥住他的機械臂,單純肉體的力量竟然是直接碾壓了機械,瞬間鎮壓,然後反折在背後。
緊接著,葉疏的機械臂立刻變形掙脫,直直對著周九鴉襲擊而去。但下一秒,軍團長冷著臉稍一偏頭,就順勢躲過,他凌空一撈,手臂上的萬將臂環迅速變形成一把匕首。
嚓——!!!
匕首直接穿刺了那隻機械臂,然後狠狠扎入地面。
論武力值,葉疏比不過周九鴉的。
畢竟,除了霍朝元帥,軍團長大人是當之無愧的帝國戰力值天花板。
但到這裡還沒有結束,葉疏瘋了似的掙扎,甚至一口咬在周九鴉的手腕上,犬牙深深刺進去,咬出血。
葉疏還是這樣,他永遠不敵,但永遠不服輸,惹急了的時候就像條瘋狗,逮著誰就咬。
但是這點疼痛對軍團長而言不算什麼,他用力掐住對方的下顎,稍一用點巧勁,就掙脫了出來,然後反手掐住葉疏的後頸。
“砰——!”
周九鴉一把將好友死死摁在了地上。
“葉疏,以前是我對不住你,也讓著你。”
這個姿勢對alpha來說是非常屈辱的,但是現在也隻有這種方式能夠壓制住他了。
軍團長的語氣簡直都氣得發抖,
“但你這次,太過分了!”
“呵……過分?”
“如果……我今晚不這樣,周九鴉你是不是……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
葉疏那半張毀容的臉抵在地上,擠壓成越發猙獰而可怖的模樣,
“周九鴉,你騙我……江燼生騙我……”
他慘笑,
“裴狗那家伙騙我……就連霍朝……”
“霍朝也騙我……”
可葉疏沒有辦法怨恨任何人。
因為他知道,自己誰都比不上。霍朝身邊的人,除了他,都是霍朝主動找的。
隻有葉疏,是死乞白賴留在那個人身邊的。
隻有他沒有什麼天賦。
隻有他最沒用。
隻有他……
葉疏曾經以為隻要自己努力,可以不比任何人差的,所以他用了近十年的血汗和努力,才走到霍朝身邊,那時候,他一直覺得自己可以和大家一起拼搏,他也可以成為新世界的建設者之一。
他能夠,為了死去的父母親人,改變這個吃人又操蛋的聯盟。
但是,現實就是這樣殘酷,葉疏現在才發現,他想得太可笑了,他就是誰也比不上。
“哈……”
葉疏自嘲又諷刺地笑,眼睛紅得嚇人,
“在你眼裡……我就是個傻子吧,周九鴉。”
被所有人騙得團團轉的傻子!還騙了三百年!
“是不是我之前每次在你面前,說那些恨裴長雲的話,說那些……你們騙我的東西,你聽的時候,是不是忍笑忍得很辛苦?”
“……沒有人笑你葉疏。”
周九鴉閉上眼,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是在保護你。”
默了片刻,銀發的alpha終究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松開手,並順帶把匕首抽出來。他看了看身上破破爛爛的軍裝,煩躁得脫掉外套丟到一邊。
軍團長大人頭一次不是正襟危坐,而是脊背佝偻著,就那樣隨意盤著腿,甚至有些頹唐地坐在地上。
“如果那天,你沒有來的話,按照霍朝元帥的計劃,衝進核爆裡面的那個人,本應該是我。因為隻有萬將是雙s機甲,能夠短時間地承受那樣可怕的能量。而在拿到禁淵之後,我會把它帶給你……”
既然都被套出來了大半,與其讓這家伙胡思亂想去亂猜,甚至後面再做出些別的不可控的事情,倒不如把已經被套出來的那部分說清楚。
葉疏微怔,也坐起來,認真聽。
外面的螢光幽幽散落進來,兩個人鼻青臉腫,衣衫破爛,坐在一片狼藉中。
他們以前也經常打架,葉疏的手臂還在,於是哪怕輸,也不會輸得很難看,因此通常是兩個人都各自掛彩。但周九鴉總是佔上風,所以更看起來更齊整些。
但是這次,因為軍團長沒有都朝著葉疏的臉打,所以看起來,竟然是實力更強的前者還要狼狽很多。
周九鴉隨手蹭一下唇角的血,然後繼續道,
“但是當時的情況太緊急了,我沒想到裴長雲也會出現在那裡……執政官,本來應該組織幸存者撤離的,霍朝元帥的安排中,他應該呆在恆雲星最安全的大本營裡坐鎮和指揮。”
而不是帶著滿艙的芷玫花出現在最最危險的地球。
“……禁淵和裴長雲,我沒得選,隻能先去救人。”
周九鴉閉上眼,眉頭蹙起,就像是想到了什麼極為痛苦的回憶,
“葉疏,你現在光知道他花粉過敏,但你不知道當時那有多嚴重……如果我再晚去一點,裴長雲就死了,死在滿艙的芷玫花裡。那麼霍朝元帥為之付出生命的計劃就會全盤崩潰。”
“但是禁淵我就沒辦法……所以還好葉疏你來了,你把禁淵從核爆裡面撈了出來。”
當時的葉疏隻有一臺A級機甲,進去的瞬間幾乎就完全融了,簡直就是用命去拼。於是周九鴉救完裴長雲交給溫敘白,然後又馬不停蹄地去救葉疏。
“你當時昏過去了,所以不知道自己的樣子……”
那簡直比裴長雲還要可怕,滿臉滿身的血,幾乎整個人都仿佛快融化成一灘。
周九鴉直到現在都沒辦法,具體去描述那一幕的畫面,
後來,他成了帝國第一軍團的軍團長,光鮮亮麗,受無數人尊敬贊頌,可葉疏卻隻能埋沒於天冬星,守著禁淵的殘骸孤獨了三百年。
哪怕周九鴉跟江瓷關系不好,但他還有一個孩子陪著。
哪怕周九鴉需要為帝國徵戰,但當遇見任何事情,他背後還有曾經的曙光軍團,還有裴長雲。
——但葉疏什麼都沒有。
所以周九鴉一直愧疚。
愧疚於當初葉疏為了他丟掉的一條胳膊;愧疚於葉疏為了本應該是他的任務,而丟掉了大半條命;愧疚於自己佔據了葉疏所應得的那部分榮譽。
以及,就像葉疏說的那樣,縱然有千萬理由,他還是欺騙,延續了三百年的欺騙。
軍團長微微吸了一口氣,抬眸,那雙素來冷淡的藍瞳中逐步染上了一些溫度。
“真的,還好你來了。”
“……”
葉疏怔住,他聽見對方微啞卻堅定的聲音:
“葉疏,是你完成了最關鍵的一環。”
這句話聽起來其實,很簡單。
但是就像是一拳打在了葉疏的心髒上,讓他忽然感到了某種窒息般的酸澀。就好像,所有的忍耐,努力,痛苦和委屈,終於被理解,但是又很疼。
很疼很疼。
葉疏捂住眼睛,嘴唇顫抖了一下,又緊緊抿住,好半天才開口,
“然後呢?你說的賀準跟賀啟初,還有獻祭……是什麼意思?”
他的嗓音聽起來哽咽而沙啞。
“……”
果然還是被問到了這個,周九鴉閉了閉眼,嘆息。
“賀啟初是幻神教裡面的核心研究人員,他的研究內容是聖痕,所以霍朝需要我們找到他,但當時情況你知道,恆雲星剛剛初建,人心惶惶,而聯盟和教會又急著將我們斬草除根,我實在沒有精力去找人。”
“再加上,賀啟初從幻神教裡面逃出來之後,他太會藏了。直到二十八年前,江燼生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找到了他。”
“二十八年前?”
葉疏愣住,
“那不是白憫……?”
“對,是白憫死的那一年,也是為了救白憫,賀啟初暴露在了教會的目光中,我們拼命保護過他了,裴長雲甚至為此大張旗鼓地掀起了一場政治清掃活動,讓賀啟初假死換身份。”
“但既便如此,還是沒能保住他。”
周九鴉閉上眼,
“某種意義上來講,江燼生覺得自己害死了朋友,於是無論如何,也要護住賀準。因此他對賀準很好,比對江瓷還要好。那是彌補和愧疚。”
其實關於賀準的事情,並不算是秘密,也不在霍朝交代要死守的範圍之內。所以周九鴉當時在會議室也是打算要說的。
隻是當時皇帝陛下那邊忽然出了事,緊接著,霍闲風又爆出了霍朝跟裴長雲……所以也就耽擱了。
葉疏沉默幾秒,開了另一壺酒,問他,
“還喝嗎?”
“……”
周九鴉定定看著他的手,沒接。葉疏見他不動,就自己仰頭喝了一大口。
“這個沒……”藥。
話沒說完,就被對方搶過去。周九鴉灌了一口,火辣辣的酒精讓他的嗓音聽起來有些啞,
“你說的對葉疏,我這輩子虧欠的人太多了,欠你的,欠我哥的,也欠白憫的,還有阿瓷……”
周九鴉很少叫阿瓷,一般都喊全名。他沉默板正的性格,童年的陰影,讓他無法主動對人表示親近。
也正是因為這個,當周九鴉回憶起從前的所有,好像全部都是遺憾。
“如果我當時再快一點,小孩也許能見見媽媽……”
“也……不全是你的錯,周小鳥。”
葉疏終於能夠心平氣和地跟曾經的好友說話了,他別過頭看向窗外,單手撐著側臉,擋住了微微泛紅的眼角,
“當時江燼生不是說,是因為白憫身邊的人告了密,讓你中了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