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江瓷印象中,霍闲風永遠遊刃有餘,而且從他們認識到現在,霍闲風永遠都處於主導者的地位,不論是這一路走來做的所有事情,還是他們之間的感情拉扯。霍闲風好像永遠掌控一切。
甚至哪怕江瓷無論怎麼努力掩飾,他都能敏銳地感知到前者所有的情緒,並予以回應。
從這一點看來,霍闲風無疑是強大的,不僅僅是身體戰力的強大,更是心智靈魂的強大,他永遠情緒穩定,永遠冷靜理智,遠遠超越了所有人。
所以出現這種幼稚又無意義的吃醋表現確確實實,是本不該出現的事情,非常的不可思議,而且真的是頭一次。
江瓷感到前所未有的新奇。
“霍闲風?”
他小跑追上去,視線一直追隨著霍闲風的臉,但是天色太暗了,哪怕遠處第一軍團臨時駐地和修復好的部分中央神殿都亮了燈,但依舊看不太清楚。
“霍闲風你等等!”
再加上地面全是坑坑窪窪的廢墟,江瓷的目光又一直盯著霍闲風的臉,倉促追上去的時候一個沒注意,腳下忽然被一根鋼筋絆了一下。
其實這種事情對於江瓷來說不算什麼,他可以自己很快穩住,哪怕真的絆倒,也沒關系,當初上軍校的時候,他受的傷可比這嚴重多了,也多太多了。
啪——!
就在少將大人失去平衡的瞬間,一隻手瞬間抓住他的手肘,頓時幫他穩住了身子。江瓷微微一愣,立刻抬頭看向少年,
“……霍闲風?”
“平地摔?”
少年發出一聲涼涼的嘲諷,
“我算是見識到了,這個世界上原來還有比霍朝更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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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瓷:“……”
雖然霍闲風永遠在嘴炮上不輸任何人,但是大部分對江瓷說的話都沒有懟或者嘲諷的意思,大部分都是帶著調侃意義的逗弄。而且江瓷能夠感受到,對方一直以來,都在讓著他。
所以,這其實是霍闲風第一次懟他。
——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而且不是一般的生氣。
江瓷再次確認了這一點。
他其實開始感到有點慌。
江瓷可以對任何人都尖銳冷漠,無動於衷,那是因為他並不把那些人放在心裡。但是一旦他將某個人劃入自己的領域之後,就會非常非常在意對方。
所有人都隻看見了江瓷繼承了江燼生和周九鴉的天賦潛力,但是實際上,他的性格像極了母親白憫,不坦率,細膩,敏感卻善良,並會非常非常在意身邊的人。
所以,當有人真的走進他的內心之後,江瓷就會極度在意對方的一切,包括所有的情緒和舉動,甚至會因為對方而影響到自己。
比如上一個賀準,江瓷哪怕處於最虛弱的時候,哪怕有千萬個理由懷疑對方的時候,還是會為了賀準,義無反顧地隻身前往天冬星最危險的地方。
而當賀準對他說出那些傷人的話語時,江瓷的第一反應也是反思自己,反思自己一直以來,沒能關注到賀準,沒能注意到賀準原來一直那樣痛苦。
後來因為賀準離開了他,去到了最危險的教會。這件事讓江瓷覺得自己依舊沒有辦法保護好最重要的人。
哪怕當時有發情期的不可抗的生理影響,但那件事確實也短暫地擊潰了江瓷的自我認知和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自信。
而現在,霍闲風成了他心裡最最重要的存在,所以當前者表現出一點點冷漠和怒氣的時候,江瓷的世界就瞬間拉響了十二級的最高警報。
“霍闲風,你聽我……”解釋。
但是這句話還沒說完,對方就毫不留情地松了手,扭頭繼續走。
江瓷隻能趕緊又追上去。不過這時候,周圍的地面開始出現了細碎的聲響。江瓷跑著跑著,忽然發現腳下的路平坦了起來。
以及原本能見度極低的夜色中,開始出現了柔和的光。
“……?”
江瓷微微一怔,目光總算從對方的側臉上挪開,他看見了夜色中逐漸亮起了一個接一個暖金色的光團,就好像夏日裡的螢火。
——那是蟲族的軍隊。
它們小部分藏在地下,悄無聲息挪平了王前進的道路,更多的飛在半空,隻伸出一雙小小的觸角 ,亮起一個個溫柔的光團,照亮了夜色。
有很多很多士兵從臨時駐地中走了出來,他們抬頭仰望著,神色怔然而震撼,而眼底倒映出了無數美麗而璀璨的螢火。
這樣美麗的景色,是人類從未見過的。而這樣溫柔而安靜的蟲族,也與他們認知中的可怕怪物相差甚遠。
蟲族可怖而猙獰的外觀終於湮沒於夜色,它們張開了骨翅,薄薄的翅膜在溫柔的光暈下流光溢彩。
此刻,所有人目光觸及,是殘陽沒落,是廢土之上。
沉沉陰鬱的黑暗中,生出了無數溫暖的螢光。
星羅棋布,彌山漫野。
極致的盛大,而又極致的浪漫。
江瓷怔然片刻,他因為距離很近,所以依舊能看見那些龐然大物可怕的面容,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霍闲風的濾鏡和原因,他現在面對曾經覺得是那樣恐怖猙獰的怪物時,竟然會覺得可愛。
但這時候不是注意蟲族的時候,江瓷小跑著跟上少年的步子。
真是,這家伙腿怎麼這麼長?
江瓷終於深刻地認識到,平時確實是霍闲風太讓著他了。以前,每次他跟霍闲風走在一起的時候,都是並排,甚至有時候對方還會故意讓他走前面。
但是現在,他得小跑著才能跟上。
“霍闲風,”
江瓷終於抓住了對方的袖子。
蟲族隻會聽從王的命令,所以江瓷知道,這一切都是霍闲風暗中授意的。
不論是忽然平坦的道路,還是夜色裡亮起的絢爛螢火。
——都是。
“你是為了……”
“可別自作多情了少將大人,”
霍闲風語氣涼涼,
“這不過是蟲族夜晚的消遣活動而已。”
“……哦。”
江瓷剩下的話被堵回去了,他拉住霍闲風的衣服,想了想還是得解釋,
“賀準是beta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是家人,不是那種關系,這個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
霍闲風瞥了他一眼,還是不說話,繼續走。
完蛋。
江瓷意識到。
——哄不好了。
但少將大人還是沒放手,又隻能繼續小跑著追著對方走。
幸好現在有了蟲族照明,江瓷能夠很清楚地在夜色中看見霍闲風的樣子。隻是他很少見對方這種冷臉的時候。
說實話,霍闲風的長相非常完美,屬於那種基因天生自帶的完美,總之找不到任何一點缺陷。江瓷知道霍闲風帥,但是大部分時間他看見的,都是霍闲風平日裡那種懶洋洋提不起勁的模樣,或者是逗他的時候,那種眼裡帶點惡劣的笑意,痞帥痞帥的。
但是江瓷從來沒有這麼仔細看過對方冷臉的模樣,
霍闲風一直在以超越人類的生長速度成長,或者不是成長,而是像溫醫生說的那樣,逐步回歸到蟲族的樣子,也就是他本來應該有的樣子。
少年的青澀感正在從他的身上飛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屬於王的,那種高不可攀的冷酷和強大。
這時,那雙狹長的鳳眸冷冽森然,左瞳中隱隱能看見些許金色的流光。他的唇線抿緊,下顎線條利落而深刻,哪怕是江瓷抬頭看過去的這種死亡角度,依舊帥得慘絕人寰。
“霍闲風?”
江瓷不再隻是拉他的袖子,而是伸進去,抓住少年的手腕。
“你真生氣了啊?”
破天荒的,霍闲風第一次對他生氣。
江瓷想了想,自己確實不對。
畢竟,霍闲風今下午為他做了很多事情,先是讓那麼多蟲族給砸了場子,然後拉來了軍團長,又手把手認認真真教了他那麼久的機甲近戰格鬥術,
後面,還在老師們面前護著他,幫他說話
結果在最溫情私密的時間時,他自己還提一句賀準也說過這樣的話。
江瓷代換了一下,覺得確實很過分。
——是他做錯了。
少將大人完全沒有意識到,他以前從來不會反思自己,現在倒是把自己的錯誤數得頭頭是道。
“霍闲風,對不起,是我不對。”
江瓷認認真真道歉。
他從小性格非常不好,也不討喜。但唯一有的一個好習慣就是當發現自己做錯了事情,並對別人造成傷害的時候,江瓷會第一時間認認真真道歉的。
——這是江瓷從小被父親培養出來的習慣,
“賀準對我來說是家人,就像親生哥哥一樣的,沒有那種情感。”
“那我……那我以後盡量不在你面前提賀準了?”
畢竟,賀準對江瓷來說確實很重要,完全不提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了想,他又補了一句,
“除非必要,我以後也不會在你面前提別人了。”
聞言,霍闲風腳步稍微放慢了一點,冷哼一聲,
“江瓷,原來我在你眼裡,是這麼小肚雞腸的人。”
霍闲風的確對江瓷在那種時候忽然提起賀準而感到不爽,但是他並不是那種極度斤斤計較的性格,他當然理解江瓷擁有著很多與其他人類的羈絆,否則這幾天,他也就不會因此遷就這麼多。
“如果我需要佔有你,如果我不能忍受你擁有除了我以外其他的所有羈絆,如果我想要把你完完全全變成屬於我的東西,就像漂亮的收藏品那種存在的話,江瓷,你應該知道,那對我而言,並不難。”
霍闲風終於頓住腳步,他回頭,第一次以這種居高臨下的姿態注視江瓷,
“比如暴力壓制你所有的反抗,比如把你關起來,斷絕和其他人所有的聯系,甚至惡意地用信息素逼迫你不斷發情,無休無止,直至懷孕……”
他伸手,指骨輕輕碰了碰omega柔軟溫熱的側臉,嗓音低啞溫柔,可裡面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
“你知道,那是很簡單的事情。”
“……”
江瓷驟然呆滯。
是了。
他知道霍闲風說得沒錯。
隻是對方一直以來表現的尊重和溫柔,讓江瓷完完全全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但是霍闲風沒有那樣做,自從第一軍團抵達明城開始,對方一直都沒有抗拒過被江瓷拉著融入他的世界。
原本,江瓷單純以為霍闲風是在因為賀準吃醋生氣。
但是細細想來,霍闲風並不是什麼都悶在心裡的性格,就像之前,他注意到江瓷對賀準的在意,就直截了當問江瓷是不是喜歡賀準。
然而這次,霍闲風什麼也沒說。
所以這代表著,霍闲風並不介意江瓷所有的羈絆,也不介意賀準,隻是剛才那種情況,江瓷提到賀準,或許隻是一個觸發的引子。
難道不僅僅是因為賀準嗎?
可不是因為賀準,還能因為什麼?
江瓷努力回憶了一下,他確認教學訓練賽之後,霍闲風的狀態是正常的,而在那之後,他們隻是去見了一下他的幾位老師,甚至時間都不到二十分鍾。
所以是在這段時間裡出現的問題。
江瓷的腦海中閃過一線什麼,他的臉上瞬間出現了極度震驚且不可思議的神色,
“霍闲風……你該不會是因為剛才……我說不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