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沒有猶豫,一把緊緊抓住。
銀槍在刺目的白光下化作一個吊墜,被江瓷抓在手裡。
兩個人狼狽又倉皇地奪門而出,開始了熟悉的逃亡。
江瓷看著賀準的背影,忽然有一瞬間的恍惚。
現在的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他十三歲那年,那個時候的賀準也是像現在這樣,緊緊抓著他的手,帶著他瘋狂地跑。
[賀準……賀……準……我跑不動了……]
十三歲的江瓷還沒有進入軍校,那個時候他的夢想還是像自己的父親江燼生一樣,做一位偉大的機甲制造大師。
因此他每天都是看書,學習,把自己關在實驗室裡敲敲打打,別提近戰搏鬥,就是連跑個幾千米,對於一個幼年的omega都是很困難的事情,更何況,他剛被關押虐打了三天。
——能站起來都是多虧了醫療儀的急救。
但賀準是個beta,當然也跑不快,如果背上江瓷,那就更慢了。
[這樣……阿瓷你先藏起來,我找周叔叔來救我們。]
那個時候賀準其實很慌張,但是沒讓江瓷看出來。他找了個地方把江瓷藏起來,非常謹慎地帶走了少年身上血淋淋的,沾染了omega信息素的外套。
江瓷抱著小X,就像小時候的那樣蜷縮在黑暗的角落,他看不清賀準的臉,隻能聽見對方的竭力掩飾顫抖的聲音,
[沒關系……沒事的,就跟以前一樣,當一場遊戲……我過一會兒就來找阿瓷。]
[……好]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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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劇烈的踹門聲,讓江瓷猛地從那一瞬間的回憶中抽離出來,他往後一看,發現巴德華滿臉鮮血,表情猙獰地帶著一眾教徒追了過來。
“別回頭!!!”
賀準的語氣和當初簡直一模一樣,明明很慌張,卻可以偽裝到非常的鎮定。
他似乎對這座工廠的結構非常熟悉,七彎八拐之下,身後那一群身強體壯的alpha竟然一時都沒追上。
砰——!
賀準把江瓷帶到了一間藥劑室,就在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外面追來的人趕到了,他們瘋狂地砸著門,傳來讓人心髒收緊的咚響。
賀準沒有在意,他直接衝到藥架前,在數不清的瓶瓶罐罐中瘋狂尋找著什麼。
江瓷癱倒在旁邊的椅子上,經過剛才那一下的爆發過後,整個身體的力氣再次被抽空。他的額頭上遍布密密麻麻的冷汗,原本冷白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潮紅,就像一顆熟透了的水蜜桃。
好像隻要輕輕咬上一口,就會汁水四濺。
“這……不是……致迷劑的作用……”
致迷劑顧名思義,是讓人昏迷,但江瓷已經產生了耐受,他的理智還算清晰。所以這應該是那個什麼,洗去標記的藥。
“等等!”
賀準察覺到空氣中愈發濃鬱的omega信息素,臉色瞬間變得非常難看。他快步折回來,迅速檢查著江瓷的情況,
洗去標記的藥液……的確不會是這種情況。
作為發明者,賀準再清楚這個藥的效果不過了,它會清除掉omega體內殘留的alpha信息素,並致使omega短暫地處於一段虛弱期,實際上對omega的身體並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
但最重要的是,這種藥絕不會讓江瓷產生發情的前兆!
賀準幾乎快咬碎了牙,
該死,巴德華那家伙一定在裡面加了別的什麼。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密碼解鎖的聲音,
賀準瞳孔一緊,立刻衝過去,可是來不及
轟——!!!
緊鎖的大門被一腳踹開,巴德華頂著一張鮮血淋漓的臉大步走了進來,臉色陰沉而猙獰,像極了一頭被惹怒的豺狼。
男人一把抓住賀準,單手捏著他的咽喉舉起來,
“口口聲聲說著要復仇,關鍵時刻卻還是要護著江燼生的兒子,賀準,你的馬腳未免也太大了些。”
巴德華像是終於抓住了他的把柄,唇角扯出一抹惡劣而快意的笑
“想好該怎麼向我求饒了嗎賀準,或許你拿出討好萊茵斯特那份力氣,我倒是可以考慮……”
“你還在……裡面……加了什麼?”
賀準慘白的臉瞬間充血,因為窒息而漲成紫紅色。
“哦對了,我想起來了賀準,這個藥還是你發明的。你當然很清楚。嘖嘖嘖,無痛洗去alpha的信息素的藥,還真是對omega而言的一大福音。”
砰——!
巴華德一把將青年掼摔在旁邊的牆上,
“真不知道江燼生那家伙給你灌了什麼迷藥,就連他死了,你都還在守著他的兒子。”
男人一步一步走向江瓷,那姿態就像是食肉的兇獸漫不經心走向已經被逼近絕路的獵物,
“隻不過光是一個消除劑的話,這樣就太無聊了,”
他殘忍一笑,
“——所以我還加了洛米爾劑。”
“哦,賀準大人,你才是這方面的專家,應該不用我過多解釋。”
地上的賀準瞳孔一緊,臉上的血色在這一瞬間全然褪盡。他知道的,洛米爾劑,任何omega都無法抵御的催情素。
\"再過一個小時,這家伙會被發情期折磨得翻滾哭泣,迫不及待的張開雙腿哭著求著我幹他……”
江瓷的手背在身後,死死攥著白澤變形成的迷你手槍,死死盯著靠近過來的巴德華,這一刻他的理智和身體欲望好像被生生分割開來。
眼眸因為情欲而不斷泛起生理淚水,但江瓷的視線卻在冷靜地掃視著對方身上的每一個弱點,並在腦海中迅速演練各種能夠反殺的情景模式。
他眼睜睜看著巴德華朝自己伸出手,悄無聲息地打開保險,等待著一個最好的時機。
“等到我徹底標記他,alpha對omega的生理控制,別說區區一顆禁淵核心了,”
“說不定還會給我生孩子……”
啪——!
就在此刻,一隻大手毫無徵兆地出現,死死扣住巴德華的後腦,
那樣可怕的力氣讓他甚至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顱骨即將崩潰的尖叫。巴德華剎那僵直原地,竟分毫不能前進一步。
身後,濃鬱的血腥味蔓延開來……
賀準呆呆地看著門口無數橫著的白袍屍體,一時失聲。
這時,江瓷的瞳孔倏然放大,倒映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你剛才說……”
霍闲風的聲音從巴德華身後傳出來,喑啞的嗓音裡,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意。
“——誰要給你生孩子?”
第66章 老子都沒舍得碰一下
人類最可怕的恐懼,無非來自於三點——
一種是死亡,另一種則是未知,第三種就是從希望到絕望轉變的一瞬。
很不巧,巴德華正處於這三者之中。
從高高在上的捕獵者,到待宰的豬羊,這樣天塹般的身份轉變隻在這短暫的一瞬。
生與死的轉變,也就在這短暫的一瞬。
那隻死死扣在他後腦的大手讓他無法動彈,即便眼珠生生轉到了最極限的眼角處,幾乎從眼眶裡凸出來。
——卻依舊根本看不見身後的任何情況。
可怕的殺氣像是風暴一樣在身後不斷膨脹叫囂,巴德華臉上的肌肉克制不住地顫抖著,冷汗像是水一樣流下來,蒼白的臉看起來像是打撈起來的浮屍。
“……”
他大約知道身後有人說話,但是極度的驚悚狀態下,他的大腦隻能聽見顱骨被擠壓的細響,根本無法思考那人到底說了什麼,他現在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瘋狂叫囂著——
逃!
快逃!!!
像他們這種遊走在黑暗與死亡之中的人,對危險的感知就尤為敏銳,這一刻,巴德華腦海中的警報器發出了最尖銳的嘶鳴,瘋狂叫囂著逃亡。
這是繼霍朝之後,他再次察覺到自己竟然距死亡這麼近。
不……
不不不!
這個人比霍朝更加可怕。
但即便,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逃亡,但此時此刻,巴德華除了身體無意識因恐懼而發出的顫抖之外,他什麼也做不了。
就像一隻被拎起脖子的家禽,準備走向屠宰場。
此刻,江瓷怔怔地看著霍闲風的臉,他無法具體描述自己這一刻的感受,隻覺得心髒就像是浸泡在了眼淚裡,酸軟得一塌糊塗。
大概人就是這樣奇怪,當沒有任何退路,沒有任何保護的時候,哪怕是絕境也可以自我忍受,並無比地堅強面對最可怕的敵人。
但是一旦有誰以保護者的姿態出現,哪怕他隻是站在那裡,就可以把江瓷原本堅強的防御,輕輕松松全部擊潰。
那樣可怕的攻擊力,甚至遠遠勝過面前的敵人。
然而,當小說電影裡,這種讓觀眾萬分期待的英雄救美的劇情出現時,江瓷的反應並不是立刻上前尋求安慰和保護,或者對這位天降英雄露出脆弱又感動的模樣。
他隻是用力眨了一下酸澀的眼睛,咬牙別過頭,最終萬分羞恥,狼狽,難堪地避開了對方的視線。
骨子裡的驕傲和自尊,讓江瓷並不想以這樣狼狽又恥辱的模樣被少年記住。
畢竟,無關性別和基因,大概每一個人都想要以最好的姿態出現在喜歡的人面前。
霍闲風的目光從omega潮紅的臉頰往下,掠過被暴力撕破的領口,最後定格在側頸那一點點難以察覺的針孔上。
“……”
賀準僵在原地,他注視著少年的側臉,整個後背不知不覺被冷汗湿透了,明明那張臉上的神情看起來極為平靜和冷漠,但卻偏偏讓人感覺毛骨悚然。
就好像往沸騰的油鍋裡潑了一盆開水,剎那間,無盡的怒氣和殺意瞬間爆裂。
下一秒——
巴德華隻感覺一股巨力襲來,他被那隻手抓著腦袋,整個人瞬間倒飛出去。
轟!
牆壁直接被撞破,周遭玻璃盡數震碎!
但這還不是結束。
轟轟轟——!!!
數聲爆響,十幾個房間的牆壁接連像推倒多米諾骨牌一樣,被他轟然撞塌了。
如果視角調換到工廠外面,就能看見這座龐大的建築在側面高處的位置,忽然接連發生了一長串的爆響,最後抵攏到最邊緣的位置轟然破開一個大洞!
巴德華的腦子裡嗡嗡作響,這一刻他的臉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七竅流血,大量溫熱的液體從身體中流出來,讓他看上去像一塊卡在廢墟裡的人形的血肉。
“嚇……嚇嚇……”
巴德華艱難地呼吸著,但每一次呼吸都不斷溢出更多的血。
不過這時,金色的聖痕從身體裡生長出來,快速接好了他碎裂的骨頭,飛速修復著他身上的傷痕。
隻是巴德華左邊的義眼已經飛了出去,留下一個可怖的血洞,右眼的眼珠幾乎完全被血蓋住,因而並不知道此刻面前的景象有多麼壯觀。
其實幸虧他看不清,否則此刻怕是連睜眼的勇氣都不會有。
但賀準則是完完全全一秒不差地見證了整個過程,巴德華足足倒飛出去了五六十米遠,現在,賀準望過去時,所有觸目可及的地方,全都坍塌破碎了,幾乎就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可怕的大戰。
“……”
信奉唯物主義和科學的賀醫生呆滯原地,他的世界觀仿佛也跟著碎了。
賀準深深倒吸了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