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莼看著範太後和禮親王,笑得很是跋扈張揚:“本侯奉的是實打實的皇命,列位再糾纏下去,那我也就當你們便是罪魁禍首,謀逆的背後主使,一概先拿下審問再說了。”
範太後氣得渾身顫抖:“猖狂!我可是皇上生母,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在哀家跟前如此猖狂!”
範太後身旁的範皑如卻忽然抬頭道:“娘娘息怒,看來許侯爺也是一片忠心。太後娘娘一片慈心,也是為了聖駕,興許有誤會也未可知。既然許侯爺說皇上睡下了,太後為陛下生母,入宮探視無妨,不若請太後與我進宮探視皇上,若無恙,太後娘娘安心回去皇廟便是了。許侯爺若擔憂,可一並陪同,總不會擔憂我們兩個弱女子,能做什麼吧?”
許莼笑了下:“太後和靜妃娘娘尊號早已被奪,請問兩位是以什麼身份在號令本侯?”
臣子們一片寂靜。
範皑如面色帶了些難堪,但仍勉強笑道:“我雖被廢,但確曾侍奉過君上,但太後為陛下生母,豈可奪尊號?世上豈有子不認母之大不孝之事?還請臨海侯慎言。”
許莼輕蔑一笑,也不說話,隻道:“太後娘娘心中自己明白,請回吧,再糾纏,本侯就不客氣了!”
範太後卻被他輕蔑目光氣得發抖,站上前道:“我今日便要進宮見皇上!看皇上是否真如此大不孝!他是從我肚子裡生出來的!豈敢如此狂妄逆倫!”
許莼冷聲道:“來人!將太後請回皇廟!”
兩邊劍拔弩張之時,卻見謝翮忽然站出來道:“範氏確實已被廢黜,非我謝氏婦。”
謝翮此語一出,朝廷眾臣均大吃一驚,紛紛看向範太後。
禮親王道:“緘恪親王可有證據?”
謝翮昨夜聽說宮變,心中早已隱隱有預感,他從袖中掏出一份聖旨,命蘇槐上前,蘇槐立刻向前趨近,雙手捧了聖旨過來,命兩位內侍徐徐展開聖旨,面向諸王大臣展示。
範太後傲然站在宮門前,腰身筆挺,面上冷笑:“被廢?這世上豈有以子逆母之畜生?皇帝若真敢出此前所未有的以子廢母的旨意,則喪心病狂,有何面目立於朝堂之下,為天下人之君父?”
她以為諸宗室王公會支持附和他,然而大臣們都安靜著,扶著她的範皑如卻大為震驚,小聲提醒姑母:“娘娘,這是先帝遺詔。”
歐陽慎已帶頭跪下磕頭道:“臣等領大行皇帝遺旨!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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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閣大臣們全都下跪,就連宗室諸王們也隻能跟著跪拜了下去。
範太後一愣,也管不了禮儀,忍不住上前幾步,定睛望去,果然那明黃聖旨上,數行狂傲憤慨的字,赫然竟是先帝親書:“皇後範氏失德,不賢不慈,悖天犯祖,豈可託以幼孤,弗可奉宗廟承天命,今停中宮箋表,其上皇後璽绶,廢尊號,退居皇廟,不得以太後之名幹政,死後不得附廟。黃泉之下,永不相見。”
她雙眸冷厲,面上兩行清淚滾落下來,搖搖欲墜,口中喃喃自語:“他竟恨我如是!”
禮親王雖然面上微微變色,但仍色厲內荏:“謝翮,若有此遺旨,如何多年未下?莫不是你為了誑時惑眾,偽造遺詔吧?”
謝翮道:“此旨當時出了兩份,一份為大行皇帝彌留前親自手書,另密命秉筆太監誊抄一份送出給攝政王扣留,手書這份則一直留在陛下寢宮匾後。”
眾人安靜下來,都知道先帝確實數次想要廢後,都被攝政王和大臣們攔了下來,沒想到原來臨死前仍然還是下了廢後的遺詔,然而這遺詔最後沒有公之於眾,範氏仍然當了太後,訓政多年,顯然是攝政王扣下了這道旨意,這是眾所周知的理由了。
謝翮道:“陛下更換匾額時得了遺詔,雖不忍生母面目無光,又不能不奉大行皇帝之遺旨,便依旨黜奪太後尊號及一應尊榮,廢為庶人,遷出宮外,一應供養,均由陛下份內供應,但為全生母面子,此事僅知會了宗令,除去了皇家玉碟,百年後不得附廟。”
他看向範太後:“範氏既已被先帝下旨廢黜,則非謝氏婦,哪怕為今上生母,亦不能行太後之權。”
範太後面如土色,禮親王道:“便是範氏不可,那也該由宗室議定,看視皇上,豈能由權臣把持內宮,挾天子以令諸侯!內閣難道真信了臨海侯之胡言亂語?”
沈夢禎卻忽然站出來道:“陛下曾有諭給內閣,如有不測,不能理事,則有旨在“正大光明”殿後,內閣大臣、勳貴九卿,可從正大光明匾額後取旨,依旨行事。”
眾人轉頭看向他,沈夢禎面上平靜,向歐陽慎和諸王拱了拱手:“臣鬥膽,如今既然各執一詞,形勢未名,請首輔和宗令取下匾後聖旨查看陛下親書手書,以定人心。”
歐陽慎忍不住看向了許莼。
許莼目光與沈夢楨對視,見沈夢楨微微頷首,便知道定然是有利於自己的旨意,隻怕先生也看出來了自己這裡拖延時間,確實變不出個皇上來,這是在替自己解圍,便道:“我奉的是皇命,有何不敢?沈尚書既也奉了皇命,那便取下查看,想來陛下也不會怪罪。”
一行人盡皆前往大殿去。
在文武百官的目光下,侍衛們端了梯子過來,沈夢楨親自上前,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正大光明匾卸下,露出了後邊明黃色的匣子。
然後將那匣子捧了下來,遞給歐陽慎,歐陽慎接過匣子放在龍椅上,領著眾臣先叩拜後,才親自上前打開匣子,露出了裡頭兩卷聖旨和一冊金冊,一個印章。
沈夢楨凝視著那兩卷卷軸,心中不知為何,感慨萬千,自從他奉命擬制了那兩張聖旨,又親自看著皇上親手書寫了一遍,然後命人放上匾後,他就不曾有一夜安睡過。
他萬想不到這麼快,又能看著這兩份聖旨重見天日。
隻見歐陽慎取了聖旨一一展開看過後,面容震驚,目露驚詫,卻道:“這第一份聖旨,卻是給臨海侯的,請臨海侯下跪聽旨。”
許莼上前跪下。
歐陽慎將那聖旨遞給一旁的蘇槐:“請蘇公公宣旨。”
蘇槐躬身雙手捧過聖旨,面南而立,朗聲念道:
“今靖國公嫡子許莼,世德鍾祥,崇勳啟秀,恪恭敬慎,明練庶務,功銘鼎彝、義彰典策,德標素尚,品若璉瑚,以冊寶立爾為中宮正位,加親王銜,賜王號“醇”,授軍機大臣。一切中外典禮,宮廷祀典用中宮儀注行,免命婦朝拜禮,外朝用親王儀注行。爾其祗承景命,善保厥躬。欽此。”
旨意宣讀完畢,文武大臣寂靜一片,都已被這前所未有驚世駭俗的旨意給震驚了。
蘇槐滿臉笑容,看許莼整個人震驚看向他,滿臉愕然,將聖旨放入託盤中,和那金冊和那純金的蹲龍鈕金寶一並遞給他,提醒他道:“這是冊立中宮的金冊及中宮寶印,醇親王謝恩吧!”
許莼抬起頭滿臉愕然,但仍然在他提醒下道:“臣……領旨……萬歲萬歲萬萬歲。”他接過那託盤,面上已恢復了肅然,但眼圈卻已慢慢紅了。
歐陽慎將第二道聖旨遞給蘇槐道:“第二道聖旨給文武百官,請文武百官跪下聽旨。”說完自己回了下首歸班,帶頭掀了衣襟跪下,百官們也都隻能跪下聽旨。
另外一道聖旨卻很是簡短:“朕若因故不能視朝,則以醇親王許莼為攝政王,臨朝贊襄一切政務。並於宗室擇嗣子過繼中宮膝下為儲君,奉中宮醇親王為王父,以太子少保方子興、大學士沈夢楨為之傅。緘恪郡王謝翮、武英公方子靜及文武大臣方子興、雷鳴、沈夢楨、李梅崖、賀知秋、賀蘭靜江等總共八人為輔政大臣,輔弼政務。特諭。”
歐陽慎帶頭領旨:“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臣們山呼萬歲才靜下,大殿上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皇帝竟立男子為中宮!行先人所未行之事,此為狂悖之舉,背祖忘典,不孝不仁,此為昏君之行,豈可奉此亂命!”
眾人轉頭看向範太後,隻見她面若瘋狂,雙眸血紅,大喊道:“男子為後,如何繁衍子孫,承繼大統!此為亂命,絕不可奉!”
隻見李梅崖站起來大聲道:“皇上宸衷獨斷,英明神武,我等凜然遵旨。範庶人今日一再勾聯宗室,口出悖逆之言,既無慈母之心,又無忠君之行,莫非昨夜叛軍,是你勾結宗室派出來的?”
範太後滿臉癲狂,臉上通紅:“你胡說八道!我是皇上生身母親,他憑什麼不認我!他憑什麼不聽我的!他不孝!他和他爹一樣,是個昏君!你們竟然要奉一個男子為後!太可笑,太荒謬了!”
許莼已上前一步:“範庶人與禮親王涉嫌謀逆,禁衛先拿下關押,侯陛下旨意待審,禮親王府著五城兵馬司圈守待皇命處置。”
隻見禁衛應令,上前將範太後、範皑如以及面如土色一言不發的禮親王拉了下去。
而歐陽慎、沈夢楨等人已上前圍住許莼:“醇親王,陛下究竟聖體如何?”
許莼面上一熱,隻謙恭作揖道:“陛下隻是昨夜領兵誅逆太累,咳嗽疾復發,正在安歇,聖體無大事,請諸位大人們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