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龍輦傳到,謝翊果然執著許莼的手上了龍輦。許莼還是第一次乘坐龍輦,挨著謝翊坐在軟榻上,好奇地東張西望,伸手摸了摸座椅上雕著的金龍和寶相花,又捏了捏黃絲綢墊子,然後有些失望:“帝輦就這樣?還以為很堂皇富貴呢。”
謝翊道:“尚且不如卿卿的馬車舒適,是吧?”
許莼嘿嘿一笑:“知道九哥儉樸,天子玉辂,那必定是很豪華的,我看過前朝的《出警入跸圖》,天子大辂是用大象拉的,威風凜凜!”
謝翊拿了本書看,含笑道:“嗯,養象太耗錢了,而且修路也不容易,就不給你添麻煩了,若是真用象,你這接駕就太不容易了。”
許莼道:“知道九哥特別照顧我,從京裡特意來看我。”來為我撐腰呢。他心裡甜絲絲,靠近了謝翊往他身上倒了過去,謝翊也不顧那繡著龍的精美綢緞被壓皺了,伸了手攬著他的腰,卻感覺到手下隔著薄衣是青年結實的腰腹,手感甚好,不由忍不住又捏了一下。
許莼少見他如此,越發情燃似火,知道謝翊其實是補償自己今日受了委屈,那點委屈早就在看到九哥的時候就煙消雲散了,但此刻有便宜豈可不討。
他幾腳蹬了靴子跨坐過謝翊腿上,膝跪於短榻上,與謝翊面對面地唇舌交接,謝翊料不到他如此大膽,但手尚且扶著他腰,也隻能張了嘴任他索取,卻被許莼得寸進尺,咄咄逼人。
龍輦寬大,短榻其實十分舒適,如軟床一般,許莼將他按下,趴在他身上,十分不客氣將整個身體壓著龍體,大逆不道地將龍袍都揉皺了,吻如雨點一般落下,謝翊隻是想安慰安慰許莼,卻沒想到年青人不經撩撥,略一點便星火燎原,漫山遍野,這下變成了對方在放火,他難免覺得龍輦裡行事如此有些不莊重,但又舍不得苛責對方,畢竟是自己先縱容了他。
天邊的落日已快要沉入海面,柔和淺淡的餘暉裡,方子興穿著鮮紅的麒麟飛雲袍,騎馬在前,手向前一揮,御駕回鑾。
六匹雪白的駿馬額前佩著虬龍玉飾奔馳如龍,銅制的蓮花花瓣車輪軋軋轉動,兩邊的八寶滴珠垂簾搖晃著,金色的銅鈴發出了清脆的響聲,輦車木廂兩側金漆繡著的麒麟、天馬、瑞象、鳳凰、白鶴等吉獸張牙舞爪蓄勢而發。禁衛內侍宮人前後簇擁,鮮衣煊赫如雲霞,冠帻交輝若星,劍戟如林,金龍繡旗軒軒揚揚。
帝王出而萬騎隨,群臣們各自都上了車駕,扈從而行,車駕滷簿扈從隊伍前後延綿數裡,慢慢向行宮行進。
到底是山路,龍輦顛簸劇烈。
許莼不知何時已躺在了柔軟的榻上,一足軟垂在榻邊,足趾隨著車駕搖擺著觸碰在鮮明的羊毛毯上,他手臂被謝翊緊緊捉著壓入了柔軟的褥墊中,龍鱗臂環緊緊箍著。
許莼隻覺得車駕太顛簸了,他一邊應付著謝翊的來勢洶洶的唇舌,腦海裡被顛成了漿糊一團,稀裡糊塗。
他看著車駕窗子簾子搖搖擺擺,暗淡的最後一點餘暉搖晃著時不時照在他眼上,這讓他有仿佛隨時會被發現的錯覺,意識陷入了迷亂。他想著外面那麼多人,方子興騎著馬就在龍輦附近……還有沈先生和武英公……賀大哥、範牧村……他們是九哥的近臣,就在車駕後。
雖然他們絕對不敢窺伺車駕,但那時不時漏入的輝光還是讓他感覺到一陣一陣的緊張,他咬緊牙關不敢發出聲音,卻又時不時被謝翊以熱情的吻撬開他的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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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覺得應該羞恥,但偏偏又因為想到這一點而更興奮了,而他感覺到謝翊更是比從前任何一次都更熱情地安撫著他。
時間太漫長了,他想快點回到行宮,卻又擔心太早回到。他在攪成一團的腦海裡想著,謝翊從前學的帝皇禮法絕不會這樣的荒唐昏亂。
他在玷汙聖君,外面那些翰林院的青年臣子們,定然想不到他們一心追隨的聖主正在車輦裡做什麼,若是知道,必定要口誅筆伐,給他扣上比今日更嚴重的罪名……將他參成什麼惑君亂上,禍國殃民的幸臣。
他這個幸臣,如今確實是在承天子幸。
第194章 大閱
回到行宮, 天已全黑了,隨扈大臣都得了諭旨今日辛苦了先回行宮各院歇息,龍輦直入內院。
謝翊扶著許莼下了輦, 許莼面紅似血, 衣裳已盡力整過了但仍然滿是皺褶, 謝翊從輦車上拿了件石青行龍披風替他披上,嚴嚴實實掩了那些凌亂不堪, 他這才磨磨蹭蹭下了輦,面低垂著,直到感覺到院子極少, 天色很黑, 隻有蘇槐手裡提著一盞小琉璃燈在前邊引著, 他才抬了頭環視院子。
看到方子興等侍衛都不在, 龍輦周圍隻有蘇槐和五福六順幾個小內侍,許莼這才放了心。
謝翊看他面上神情慢慢放松,心中暗笑, 在輦裡奔放示愛的時候,怎沒想過這後果?少年人就是顧頭不顧尾。但他面上卻仍然沉穩平靜,牽了他手道:“先去洗洗。”
不過簡單四個字, 許莼剛剛放松的臉又不自在起來,耳根通紅, 謝翊越發想欺負他,但面上卻還一本正經:“這裡有溫泉, 不泡可惜了。”
正是初春時分, 到了夜裡風有些涼, 行宮的溫泉宮叫日新池, 許莼抬頭看了眼, 謝翊問他:“知道典故不?”
許莼幽幽看了他一眼:“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您親自教我背的《大學》,你怎麼也和沈先生一樣,沈先生也說我不許和人朝堂對罵,不然別人引經據典罵我啥典故我都不知道……我雖學問不大長進,也還是老老實實和您讀了不少書,學了不少年的。”
謝翊忍著笑:“還在記恨朕不讓你對罵。”
許莼道:“知道你們怕我吃虧,讀書人罵人不帶髒字,白白挨罵了到時候傳為笑柄影響前程。”
謝翊點頭道:“是不值當,你金尊玉貴,是天子之侶,他算什麼人,也配你親自罵他呢?”
許莼被那句天子之侶哄得心裡一甜,一走入溫泉宮內,因著從暗處走入,忽然滿眼光耀,吃了一驚,再仔細一看,卻見中央浴池爍爍點點懸掛了許多琉璃魚燈,通明剔透,數百盞魚燈倒映在水裡,上下輝映如星萬點,乳白色的霧氣柔化了燈光,水波裡波光滟滟,仿佛整個人步入了星湖之中。
他知道這是謝翊特意給他的驚喜,想到君王日理萬機,偏肯對自己在這點小事情上用心,心裡越發感動。
謝翊走進來笑道:“燈下賞美人,果然人間至樂。”
許莼:“……”剛想好的謝九哥的話一時說不出來,而他本來急著進來是想解衣下水好生洗一下的,如今謝翊來了這麼一句,這麼燈火通明,照得到處都纖毫畢現的,他握著披風的帶子,一時有些解不下手了。
但一轉臉卻看到謝翊已坦然脫下了自己衣袍,露出了挺拔完美的身軀,金紅色的鯉魚在燈下的水晶壺裡來回遊動,金紅色的燭光透過水波搖曳蕩漾在他平展的肩背,收束的腰身和長腿上。
許莼隻覺得喉嚨有點幹,蘇公公說九哥每日勤練不輟……身材果然鍛煉得很好啊……這腿,這側腰……加上那一身養尊處優如上好絲緞的肌膚,聖體無暇,這樣好的九哥竟然是我一個人的。
謝翊慢慢步入水中,將靠著岸的浮桌拉過來,看了眼上面果然按他吩咐已提前擺上了些糕點和果子,轉身向他招了招手:“過來吃點東西,估計你剛才賜宴的時候也沒好好吃就被沈夢禎拉去教訓了吧?”
許莼魂不守舍:“啊……沒有吧……哦……我來了。”他已經不由自主走了過去也要下水,謝翊忍不住又笑了:“不解衣怎麼洗?”
許莼面紅耳赤,轉身疾步走到岸上的短榻邊,幾下將自己衣衫解開,解那皺巴巴的紗褲的時候,想到了今日在龍輦上的混亂,面上又燒得厲害,將衣衫胡亂扔到衣簍裡,卻不知謝翊在後邊的水裡看著他,眼眸漸漸轉深。
暖橘色的燈光簇擁著那俊朗青年,是精心準備好獨獨為他一人享受的精美禁脔,無一處不完美,無一寸不屬於他,此刻全然向他昭顯。來自四面八方的燭光將來自神靈賜予的珍貴禮物妝點的閃閃發亮。
他的愛人動作有些僵硬地轉過身背對著他,隻露出微微還泛著紅的側臉,卻不知將更美好的一面袒露在他眼前,每一處線條都如此引人遐思,脊背緊繃著,瘦削卻結實的腰線還能看到他方才過分索取按出的紅印,他在水裡不由自主摩挲了下手掌。
溫泉水滑洗凝脂,長使君王帶笑看,觀之不足,自然還得細細鑑賞,所幸良宵還長,隻可惜明日要巡閱陸軍營,今夜不可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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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邦學堂雖然皇帝隻巡幸了短短一下午,但給萬邦學堂師生帶來的震撼是巨大的。
畢竟學生們家裡一開始隻是看這裡學費不多,還可赊欠,筆墨紙砚校袍又都免費,若學習成績優異,又可獲得獎學金,蠲免部分學費,聽說閩州那邊早就已建了,多是從軍去了,因此抱著一絲希望把孩子送進來,這其中又以軍戶為最多,津海衛原本也大部分人都是軍戶出身。
待進了學堂,感覺確實不太像個正經學堂,先生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個個能寫會畫嘴皮子利索,臉一沉都很有威嚴,又都配有督學,也不敢造次。雖然心中也難免嘀咕懷疑教自己的老師們大概都不是什麼正經秀才,隻之前欽天監來過幾位官員教過他們幾堂天文學課,平日常駐的先生多是閩州學堂畢業的學生,因此雖然為著生計認真學著,但多少覺得自己這學堂與那科考正途能當官的不一樣。
然而他們卻不知道日日帶著他們去港口看船,不厭其煩地教他們制船要訣,時常為了方便穿著短打看著隻像個普通漁民的陸先生,竟然是個極有名的忠臣的後人,是個能夠被來巡閱的皇帝當場嘉賞的學者。
他們在這一日親眼看到了穿著龍袍的皇帝嘉賞他們的先生,親自題了“忠節不磨”的匾額,而隨駕而來的翰林院學士們則紛紛應詔寫了許多那個“陸秀夫宰相”的詩,都由內侍收齊了,道是命人抄錄後會送給陸先生一套。
而陸先生在御駕離開後的數日,都不像從前一般遇到他們犯蠢就破口大罵,而是換了長衫,衣著不再似從前不修邊幅,對他們也耐心細致了許多。不僅如此,凡是面聖過的先生們,人人全都面貌煥然一新,講課比從前要認真許多,而言必稱天子聖明,國家未來皆在我輩,天子對萬邦學堂學生的寄望,都從先生嘴裡反復傳達到了學生這裡。
學生們看在眼裡,口耳相傳,第二日津海衛就已全都傳開了,天子來了!天子巡閱海防,第一站就先去了萬邦學堂!
這一日津海衛的官宦人家、紳士全都應聲而動,又忙著想要將自家的兒子女兒都送入萬邦學堂,之前雖則也送,但多是家裡的奴僕下人,當知道宗室貴女也來就讀後,不少人心就已動了,知道天子巡閱後,立刻毫不猶豫地下了決心,全都各出關系去找張山長,無論如何,哪怕是沒有遇上入學考試,先自費進去讀也行!
而在滿城喧鬧中,天子巡閱津海衛陸軍營的消息也被傳揚了出去,這一日天氣晴暖,萬裡無雲,從津海城到陸軍營的崖關口路上,已密密麻麻站滿了百姓,觀者如堵,便連路邊的樹上,山上都站滿了人。其實近大營的山上早就戒嚴圍上了不讓人進,但遠山上仍然站滿了聞風而來的攜兒帶女的百姓,遠遠看著這邊的兵馬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