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哀。”
“不是什麼過不去的坎,習慣了。”香子慕看了眼孫文軍,“人到了沒?”
孫文軍在發信息:“快了。”他不是在跟相親對象聊天,而是在和阿景聊。
孫文軍:女方不是任務者,是家裡強行塞給我的,吵得沒辦法了,來見個面就當是交個朋友,沒其它打算。自身有今天沒明天,不想那些。
阿景:我們這類人,隻適合找同行。
孫文軍按了一行字,又刪掉了,回過去一個:嗯。
陳仰沒偷瞄孫文軍的聊天框,他隻是望著對方發了會呆,收回視線的時候冷不丁地發現自己看著一個方向,眼裡蹦出激烈的光亮,那眼神就像是老狼看到了小雛鷹。
“我也發現了一個挺不錯的小孩。”
陳仰聽到曾經的自己這麼說,他順著那個方向望去,下一刻他的胸口悸動,想跑飛奔過去,卻發覺身體不能離開自己太遠,有距離限制。
那是朝簡!陳仰拼命伸頭張望也隻能看見一個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潮裡,他的眼角通紅,心底被灌滿了又甜又燙的汽水。
原來以前的我就是gay,我從來都不是直的。
“小仰仰,你看上的人在哪個方向。”孫文軍把手機放回口袋裡面,一副要做主準備婚禮事宜的樣子。
香子慕也不看大叔了,她一口幹掉半杯茶,一派正色:“我們陪你去。”
“隻是背影而已,你們知道的,我是背影控,愛情觀是距離產生美,背影殺手往我面前一站,我肯定就會覺得一般般,這樣的例子多了去了。”
“也對,我上次就看到一個背影超有味道的,一轉頭,炸裂。”香子慕操心道,“我希望仰哥你跟孫大哥都能找到一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子,脾氣好,溫溫柔柔又能幫到你們,最好是同行,大家能有同一個夢想。”
陳仰聽到自己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我不可能找任務者當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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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呢?”孫文軍揶揄地笑道。
“沒有萬一,做任務交朋友多快樂,找對象太麻煩了,沒必要。”
“你是沒遇到那個對的人,等你遇到了,你就會覺得相見恨晚,一天二十四小時太短。”
“世上就不會有那樣的人能讓我那麼想,我的肋骨全齊,沒丟。我是不可能談戀愛的。”
陳仰看著曾經的自己那副對愛情不屑的樣子,沒什麼感想,總之就是,臉好疼。
第184章 走馬燈
孫文軍的相親對象是在二十分鍾後來的, 看上了陳仰。
確切來說,是曾經的陳仰。
陳仰發現對於這個結果,孫文軍跟香子慕都見怪不怪, 就連那時候的他自己也是一副習以為常樣。
“其實說句良心話, 作為女同志, 我覺得孫大哥更有魅力。”香子慕嚼著杯子裡的檸檬,眼皮都不帶眨一下。
陳仰看著自己把手臂搭到結完賬回來的孫文軍肩上,笑得很欠:“我作為男同志,也那麼覺得。”
香子慕跟孫文軍告狀:“你看他得瑟的!”
孫文軍揉了揉她的頭發:“我們家家小仰仰的異性緣的確很好。”
“但就是沒對象。”香子慕呵呵。
“……”
陳仰跟著三人逛街, 下午和他們一起去了一個小區,也就是香子慕的住處。他在那見到了康復院的小護士, 香月。
香月是娃娃臉, 肉肉的,手按下去都有個小坑,他的臉型骨相都不像他姐姐, 隻是眉眼有點相似。
“仰哥!”香月跳到那時的他身上,跟個孩子似的纏著他,要他教自己打遊戲。
“教不了,另請高明吧。”
香月被拒絕也不氣惱:“你帶我飛,我幫你找女朋友。真的, 我同學裡面有長得很萌的, 仰哥你看了絕對喜歡!”
“你仰哥不喜歡萌小孩。”
“嘖嘖,上次我翻手機相冊整理照片,其中有個抓拍到的路人頭上扎了個小啾啾,你多看了兩眼,還要我往下說嗎?我都害臊。”
“臭小子,你臊個屁啊, 行了行了,坐好,上遊戲,帶飛。”
一旁的陳仰扯扯嘴皮子,敢情他以前就喜歡小啾啾。
朝簡的頭發也是特地留長的。
過去的自己玩遊戲很牛批,操作快得讓人眼花繚亂,陳仰面無表情地旁邊看著,現在的他技術要低好幾個層面,重置就重置,怎麼連遊戲水平也給他削弱了。數據都是隨便改的嗎,負責這方面的專員是憑什麼改,看心情?
陳仰想了一些沒意義的事情,繼續面無表情地旁觀自己在遊戲裡當大佬。
還有香月,那眼神就跟看見戰神一樣,崇拜得不行,恨不得就地跪下來拜一拜。
這時的香月就是個普通的大男孩,他從小身體就不好,家裡聽了算命的話,給他取女性化的名字,讓他穿女裝,把他當女孩子養,希望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香月成年後使了很多招,連出家當和尚這招都用了,最後才穿上男裝做回男孩子,他還想把名字改掉,家裡堅決不同意。
家裡很怕他的命格受損,出什麼意外,姐姐香子慕跟他一起住,負責照看他。
香月衝廚房大喊:“姐!來瓶可樂!”
陳仰聽到把頭發扒成雞窩的自己也抖著腿喊了一聲:“妹!來瓶汽水!”
廚房裡的香子慕在切橙子,沒好氣地吼:“自己沒長手啊?”
香月縮縮脖子,小聲吐槽:“我同桌的姐姐是個清冷掛的,有女人味還仙,哪像我姐,長了張女神臉,卻是個女神經。”
陳仰望著站在廚房交談的香子慕跟孫文軍,無聲呢喃,這樣多好啊。
香子慕重置後忘了弟弟,後來做康復院B區的任務才認出他,和他相認的……姐弟倆一個累了,不想走了,一個做了任務點的NPC。
還是曾經好。
重置雖然是二次生命,卻拿走了太多東西,替換了太多東西,即便走過終點,也不可能恢復原樣,回不去的,都回不去。
陳仰抿嘴,天下果然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
一個水嫩多汁的大橙子被孫文軍四人分了,陳仰看他們吃,他看了會,試探著拉開距離,發現可以在屋裡走動,就隨意打量了一番。
香家的家境不錯,姐弟倆的公寓不便宜,家裡的擺設也是樣樣精致。
陳仰走到陽臺,俯視下面的五澄湖,這會兒臨近中午,微風徐徐陽光燦爛,湖面上凝聚了無數個小金點,他想起了自己的那兩個大鑽石。
陳仰捏捏空蕩蕩的無名指,如果出去了,他就……
一陣陣花香撲進陳仰懷裡,他環顧陽臺,入眼是一株株一簇簇鮮豔的花,跟小花園一樣。養花殺手看得很是感慨。
陳仰看著湖水想,這裡確實跟仙境似的,清晨黃昏往這一坐,什麼都能忘掉,眼前心裡隻剩下大自然的美好風光。
“怎麼不是一樣的?”
客廳裡傳來自己困倦的聲音,陳仰回頭,他聽到香月說:“一樣的沒意思啊,這是我在店裡挑的最好看的啦,你們要不要啊?”
什麼東西?陳仰抬腳邁進客廳,走了幾步徒然停下來,雙眼驚愕地睜大。
沙發前的茶幾上放著三個日記本,不同色不同圖案,共同點是都是新的,都是香月買的。
最上面的那本就是……
陳仰快步衝過去,他瞪著上面那個藍本子,頭腦發脹呼吸急促,這不就是從他背包裡消失了的日記本嗎?
這本子是去年香月親自送到他手上的,他翻來覆去研究了很多遍,依舊不明白裡面的線索代表著什麼。
所以說……
陳仰緩緩蹲了下來,本子是香月曾經買給他的,後來被他弄丟了,香月又找到他,把本子還給了他。
那時香月對他說:封皮這麼舊了,一定很重要吧,先生以後不要落下了,不然丟了就不好找回來了,到時候隻能後悔。
他怎麼回的呢,他好像是嗯了聲,然後說:你說得對,我會好好保管的。
本子被送回了他手上,可他忘了自己記的是什麼,談不上後悔,就是覺得遺憾,很想記起來。
陳仰看著臥倒在沙發裡的自己把腿伸到茶幾上面,用腳夾起那個藍本子,夠到手裡,嫌棄地哗啦哗啦翻頁:“小弟啊,你仰哥畢業好多年了,這玩意能幹什麼用,折紙飛機都嫌軟,紙板就更用不上了。”
“當然是寫日記啊,這是個好習慣,生活的點點滴滴都在等我們記錄,幹脆就從這本開始吧,等你寫完了我還給你買,你寫多少年我就給你買多少年的本子,真的,仰哥,你很快就要步入更年期了,後面是老年期,老年痴呆,你不慌嗎,我都替你……”香月熟練地躲開他仰哥的腳,一溜煙地跑沒了影。
香子慕把弟弟不好意思說出來的話透露給兩個搭檔:“他覺得老是收你們的東西不好,就想也給你們買點,可是又不知道買什麼,把他給糾結的,最後買了這個。不是我的主意啊,我全程沒參與,我都沒想到自己還有一份。”
“小孩子的世界單純,想法簡單。”孫文軍對寫日記有了點興趣,“挑一本吧。”
香子慕拿了個紅皮的。
陳仰的腦中閃過什麼,表情變了變,小鎮那個任務裡面,香子慕用來寫樂譜的本子就是這個。
“仰哥,你可以拿來記隊友,你朋友多,總會忘記。”香子慕笑著說,“都記下來。”
“那太多了,太費神。”
孫文軍平淡地提議道:“記走了的吧,就當個紀念。”
陳仰遲緩地轉過頭,恍惚著看向孫文軍,又去看覺得主意不錯頻頻點頭的自己。
“就這麼辦!”這一刻的自己下了決定。
陳仰的喉頭顫動,原來每條線都不是線,是被規則篡改掉的人名。
香月給他的時候,本子前幾頁的線條少,後面越來越多,有的一頁劃了幾十道線條……
那我到底送走了多少個隊友啊。
“第一頁我打算想個有逼格的座右銘,讓阿景給我寫,他的毛筆字帥。”
陳仰聽到眼前的自己那麼說,他動了動蒼白的唇,你想不出來。因為後來的我拿到的時候,第一頁是空白的。
.
下午阿景過來了,這是陳仰第一次見到武玉重置後的對象,也是鄭之覃重置後的隊友之一。
阿景和陳仰想象的不一樣,他非常幹淨,眼裡保留著對世界的好奇和敬重。
這樣一個人,已經二十九了,身上沒有半點被紅塵俗世汙染的痕跡,他活在自己的童話世界裡面,充滿童真。
阿景看上了香子慕家旁邊的房子,陽臺挨著陽臺,不用串門就能說上話。
“姐,景哥真的不是暗戀你嗎?”香月小聲說。
“你懂什麼,你景哥不是凡人。”香子慕敲弟弟腦殼,“女人跟愛情對他來說,都是俗物。”
香月呵呵噠:“男人才更懂男人。”
“你算什麼男人,毛都沒長齊。”香子慕不留情地打擊弟弟。
香月跑去找仰哥哭訴。
他仰哥這回沒站在他那邊:“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看到誰年齡相貌不錯就想著磕CP,那麼能磕,怎麼不去嗑瓜子。”
“我哪有那樣啊!”香月一臉的委屈。
“哪有那樣?你連我跟你小文哥的CP都敢磕,還把你姐加入進來,來個大鍋燉,信不信我把這個事告訴你姐,讓她抽得你屁股開花?”
香月二話不說先對著自己屁股拍兩下:“我抽過了,不敢了,求原諒!哥,帥哥,大帥哥……”
“還有呢?不知道在前面加上全世界,全宇宙?你一個在讀大學生,詞匯量這麼貧瘠的嗎?”
“……”
後面點的陳仰翻白眼,他瞥到阿景蹲在陽臺角落嘀嘀咕咕,就奇怪地上前查看。
阿景在和一隻小蟲子說話。
那蟲子是花上面的,不知怎麼掉到了地上,肚皮朝上,它想翻過來,卻怎麼都不成功,就很滑稽。
阿景捏住它胖乎乎的身子,把纏在它小粗腿上面的細藤蔓拽掉。
“世界很好看也很危險,在沒長大前就不要亂跑了。”阿景將小蟲子放進花盆裡。
這一點讓陳仰有些意外,他以為阿景會直接把蟲子放到花葉裡面。
“順著花莖往上爬吧,爬到大葉子上去,累是累點,但你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點代價,這樣才能長記性。”阿景託著腮看小蟲子,絲毫不感覺無聊,他能這麼看一下午,看一整天。
“房子買下來以後,我想把客廳和陽臺都打通,改造成水簾洞,你覺得怎麼樣?”阿景說。
陳仰下意識地開口:“你過的舒服就好。”
話音還沒落下,後面就傳來孫文軍的聲音:“家裡會不會弄得湿噠噠的?”
“都不知道還能活多久,我想怎麼高興怎麼來。”阿景輕笑。
孫文軍摘下眼鏡,食指跟中指並攏,指尖按著眉心揉了揉:“太消極,這不好。”
“消極嗎?我不覺得。”阿景湊近一朵杜鵑花,聞了聞,他糾正道,“我是在珍惜每一天。”
“不如你和我們一起做任務,互相有個照應。”孫文軍都忘了自己是第幾次發出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