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之覃舔掉嘴邊的血絲,無聲地罵了句“Shit”,真是毫無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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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房的門關著,十七個人待在裡面,消極和悲觀實質化地捆住了多數人,少數被其他東西捆綁,沒有人自由自在。
齊北身上的血腥味很重,他話都不怎麼說了。
江江恨不得自己變成神仙,手一點,同伴的手掌就能長回來。
每次一遇到流血傷亡,江江都會那麼想,他的夢想就是當神仙,讓每個人都開開心心的。
事實上,他自己都不開心。
老肖的小搭檔過來說:“江江,我有止痛藥和消炎藥,你問你同伴要不要吃點。”
“口罩不能摘,吃不了啊。”江江看了蘑菇頭少年一眼,那眼神很復雜。
“對哦。”少年的臉上一閃而過窘迫,“怪不得醫生沒有給我們準備那些內服的藥片。”
“幸好老肖沒聽到我說的話,不然他又要罵我蠢。”少年嘟囔。
“我也蠢。”江江內疚得不行,“要是我不碰剪刀就好了。”
少年瞄了眼半張臉隱在暗中的齊北,小聲對江江說:“你的同伴對你真好。”
江江扣著手機殼:“我救過他,我們成了搭檔,現在他救過我,我們從搭檔變成了……”
“什麼?”
“更好的搭檔。”江江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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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似懂非懂:“噢……”
齊北發出難受的哼聲,江江立馬湊過去照固他。
少年回到老肖身邊,唉聲嘆氣:“這裡的負能量爆了。”
“你也是負能量它媽,生了一堆。”老肖說。
少年:“……”
有人問誰要去廁所,想結個伴。本來大家都忘了這事,隊友一提,他們的生理需求就都冒了出來。
地下二層沒廁所,得去一樓,大家都去了。現在隻知道機房是黑色奇跡的起點也是終點,其他還在查,他們在等電腦開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完成任務,這一趟跑下來,能撐一段時間。
十七個人裡面,男性佔了三分之二,小便池都沾滿了,沒地兒的直接去了隔間。
陳仰跟朝簡進的一個隔間,兩人並排放水。
“哎。”陳仰嘆氣。
旁邊流暢的水聲頓了頓。
“我想起小尹島船上那回了,你不讓我看你。”陳仰感覺那是上輩子的事,那時候的朝簡還在滯緩期,不記得他。
察覺朝簡半天都沒動彈,水也不放了,陳仰趕緊說:“我沒怪你。你別憋著,憋壞了就不好了。”腎是很重要的。
朝簡繃著臉,滴了幾滴。
陳仰吸口氣:“怎麼回事?剛才不是還跟小噴泉一樣嗎。”
“……出不來了。”朝簡摟住他的腰,輕輕摩挲,“我緩緩,你不要說話。”
陳仰收拾好,站邊上等朝簡。
隔壁女廁,阿緣以為自己來那個了,她檢查了一下,發現沒來,隻是快了。這讓她松口氣,她雖然帶了東西進來的,但來了那個到底還是不方便,沒來就好。
阿緣把紙丟進垃圾簍裡,起身整理衣服,外邊響起急慌慌的腳步聲,停在她的隔間門前。
“請問裡面有人嗎?”
“我馬上就好。”阿緣下意識回答,她扣褲扣的動作突然停住,隊伍裡的女生不多,不可能都佔滿了,應該還空著好幾個座便器才對。
阿緣一把拉開門,一股陳舊發霉的氣味撲了她一臉,廁所裡沒有人。
其他隊友呢?這麼快就出去了?怎麼一點響動都沒聽到?
阿緣的後背滑下一滴冷汗,她快步往門口走,卻猛地回頭。
有個穿著校服的女生站在她剛才用過的隔間裡,頭垂在身前,長發擋臉。
阿緣掉頭就跑!
可她又回到了那個隔間,渾身潮湿,她遇到鬼打牆了!
腳步聲再次停在她隔間的門外,一模一樣的聲音響起:“請問裡面有人嗎?”
阿緣要瘋了,她一次次推門跑出去,一次次回到隔間。當她第七次站在隔間裡,聽到外邊的聲音問“請問裡面有人嗎”的時候,她抓著自己以前戴佛珠的手腕,說:“有。”
“太好了”外邊的人歡呼了一聲,小聲詢問,“你能不能把你的手機借我用一下?”
阿緣愕然,她小心翼翼打開隔間的門,門口沒人。
四周的陰氣很重,阿緣走出隔間,冷不丁地感覺背後有雙眼睛看了過來,她刷地回頭。
還是那穿著校服的女學生,對方還站在先前站的地方。
“借你用。”阿緣垂著眼,把手機遞了過去。
一隻蒼白的手伸了過來,阿緣趕忙往前遞了遞,她一雙黝黑的眼裡滿是真誠。
女學生拿著沒信號的手機,按了一串號碼,長發後的臉上似乎露出了孩子氣的表情:“媽,你別等我吃晚飯了,我回不來了,你和爸要好好的。”
阿緣有種直覺,這是生前遺言,隻是電話沒能打出去。她發愣的時候,手機被遞還了回來。
“謝謝。”女學生感激道。
阿緣還沒想好怎麼應對,就倒抽一口氣,那女學生垂在身前的頭緩緩抬了起來,長發往兩邊散開,露出一張扎滿碎片的臉!
這跟另外兩個出現過的鬼魂不一樣,死因應該不是白絲,而是死於異變爆發時的踩踏事故,被推倒在地,臉又被踩進了碎掉的玻璃片裡面。
阿緣顫著手握緊手機,她正要打聽一下任務有關的信息,就發現門邊的自己站在隔間裡,就是剛才女學生站的位置,耳邊隱隱有陰風吹過。
“機房……耳機……聽……”
“扣扣”
隔間的門突地被敲,阿緣的神經末梢一抖,她聽到了隊友艾小魚的聲音。
“阿緣,你好了沒?”艾小魚就在門外。
阿緣打開隔間的門,迎上艾小魚關心的眼神,幾個隊友都在等她。
回到機房,阿緣將鬼打牆的事告訴了陳仰,她無奈道:“當時廁所裡不止我一個人,那個學生為什麼會找上我?”
“大概是磁場的原因。”陳仰說。
阿緣整理半長不短的頭發,撇嘴:“我還以為是鬼魂覺得我心地善良。”
陳仰:“沒準。”
這回阿緣沒有厚臉皮地承認,她岔開話題:“機房,耳機,聽,這是什麼意思?”
“能完成任務的意思。”陳仰說,“那三個信息點的造句很簡單,機房裡會有耳機,我們要聽。”
阿緣:“耳機不是不能戴嗎?”
“是啊。”陳仰說,“這說明到時候會發生某個事,我們必須那麼做。”
陳仰把最新線索分享給隊友們的時候,多數人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機房的電腦打不開,主機也沒動靜,他們隻能幹等,等耳機出現。
可他們不知道自己的體內有沒有孢子,多等一秒都是危機,他們不想等,不敢等,卻又不得不等,所以就崩潰了。
一行人裡面,除了不被報名考核的朝簡,就錢秦和老肖的小搭檔等幾個人冷靜了下來,他們已經從鋼絲上下來了,身上的火也逐漸滅了,狀態跟平時的水準很接近,但他們都不是擅長做安撫工作的人。
尤其是在這種稍微靠近一點,就有可能被瘋子拽掉口罩死掉的環境下。
陳仰管不了這些,他全靠朝簡給他力量。
朝簡的這趟陪同,是他的拐杖,也是他的腳,他離開了就走不了了。
陳仰坐在電腦前的椅子上面,手在鍵盤上一陣亂敲,他的餘光瞥到張琦往外面走,不放心地喊道:“琦哥,幹嘛去?”
張琦的腳步頓了一下。
就那麼個小細節,卻讓陳仰“霍”地站起來,他的動作幅度比較大,桌子連帶著電腦都震了震。
機房裡的嗡嗡聲也停下來,那些情緒暴走的任務者都意識到了什麼,紛紛看向門口的張琦,同時他們也捂緊了口罩。
張琦踉跄著往機房外面走,陳仰呼吸粗重地追上去,朝簡沒拽他,隻是跟著他出了機房。
“別……別跟過來……”張琦扶著牆,背對著陳仰,呼吸很重地吼了一聲,“老弟,別過來!”
那吼聲裡的哀求讓陳仰停下了腳步,他的胸口起伏得快了起來,越來越快,鼻子一酸,眼淚掉在了朝簡的掌心裡。
朝簡把陳仰的帽檐拉下來,遮住了他眼前的殘酷畫面。
“琦哥……”陳仰的腦子很亂,他像個要失去小伙伴的孩子,茫然無措。
廣場那會,白絲飄散的時候,大家都還沒戴口罩,如果體內有孢子,隻會是那時候吸進去的。
能不能寄生並發育是未知的,陳仰想到了這一點,也做到了心裡準備,可他依舊無法接受張琦的離開。
他都和文青向東說好了,他們也答應會替他照顧張琦,還有武玉,香子慕,有事沒事叫出來聚一聚。
現在張琦卻要走了。
陳仰的腳往張琦那邁。
張琦阻止他,沒有回頭:“老弟,你讓我一個人走。”
陳仰苦笑:“我想送送你。”
“不要。”張琦的後背顫了顫,“我一個人走就行,不要送了……”
陳仰費力揚起來的嘴角掉了回去。
張琦想離死在一個離隊友們遠點的地方,機房的門是關著的,裡面不能再添那種白絲了,他最好是能出去,到體驗館外面去,死在外面。
可張琦隻是踩上了兩層臺階就不行了,他覺得對不住隊友們,更對不住老弟。
他明知老弟因為朋友的離開而難過,不能再承受這種悲痛了,他還給老弟添了一刀。
不知道老弟能不能撐下去。
張琦站不住地跌坐在臺階上面:“快走,快回機房!”
他隻來得及吼一句就弓起背,身體開始發脹,口罩被他抓在手裡,他掙扎得手背鼓起青筋,最後還是抓了下來。
“啊!”陳仰瘋狂踹了幾下牆。
朝簡把他抱在懷裡,不斷撫拍他顫動不止的肩背。
機房門口立著四人。
“可憐的小仰仰,接連受傷,我看到他的精神防線和情感防線都快塌完了。”喬小姐抑著門。
錢秦回了機房,鄭之覃和阿緣還在門口。
“如果我要死了,我一定在死前拿掉口罩,抽幾口煙。”喬小姐的煙癮犯了,這不是她包裡的藥能抵抗的。
鄭之覃拎著保溫杯說:“不是找個人做愛?”
阿緣走了。
“小姑娘還年輕,你汙染她的世界做什麼。”喬小姐眉心一擰,眼尾染了一抹嬌嗔之色。
“哪輪得到我汙染,任務者的世界沒有幹淨的。”鄭之覃笑。
“呵,鄭總說的是。”喬小姐望著失聲痛哭的陳仰,和用一種哀傷的眼神看著他哭的朝簡,輕悠悠地吐了口氣,“每送走一位隊友,都是一次蛻皮。”
——不會痛不欲生,但是會遭罪。
“滴”
“滴……滴……”
警報聲突如其來,機房裡面的人都被這聲音弄得頭皮一緊。
那一瞬間,機房從黑暗中抽離出來,周圍亮堂無比,也混亂無比。
通往一樓的樓梯上面憑空出現了一群穿著防護服,戴面罩的人,他們慎重地走進了機房。
陳仰記得那個夾克男鬼說最後連軍方都出動了,看來這就是軍方。
現在是原景再現!
陳仰將視線從沒有琦哥屍體的臺階上收回來,猩紅的眼睜大,來的不止軍方的人,還有管理處的領導人員,他們沒有佩戴軍方的面罩,戴的隻是普通的,能看出部分臉部。
管理處的人裡面有陳仰眼熟的,兩男一女,他們是葉宇,關小雲,程金的長輩,從眉眼上能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