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仰接過紙條一看,葉宇住在302,就在他樓下。
“那是他妹妹一家。”張琦的語速很快,有點急躁,“他本來在外地打工,今年年初才去管理處上班的,暫時住在妹妹家。”
陳仰收起紙條:“關小雲跟程金那,你們都去過了?”
“沒。”張琦搓了把腦門,“先來這了,我尋思你在家。”他的眼珠往老弟的對象方向轉轉,戴了口罩跟棒球帽都擋不住帥氣,也難怪小李跟他打聽這人。
“那我們去葉宇妹妹家看看,不過我們不能一起進去,人多了會引起那家人的懷疑。”陳仰欲要去拉朝簡,外面冷不丁地傳來張勁揚的喊聲。
出事了!
陳仰以為是那三人的屍體被找到了,或者是其中一具,他怎麼也沒想到是Npc死了。
死的還是關小雲的爺爺。
關小雲是被爺爺帶大的,爺爺死了,她家裡就沒人了。
小院裡站了一圈人。陳仰看看地上的老人,發現他的傷在後腦勺,很明顯是磕在了哪。
陳仰把老人的身體輕撈起來,看見了他腦後的鐵釘。那釘子釘在地裡,露出來大半截,把他的頭扎了個洞。
“怎麼回事?”陳仰將老人放回血泊裡,審視的眼神掃向旁邊的一撥人,據張勁揚說,他來這的時候,這伙人就已經在院裡了。
要不是張勁揚機靈,跑去通知陳仰前不忘讓幾個老隊友守住門,這伙人早就走了。
陳仰見沒人出聲,他挨個瞧瞧,一共是十一個人,從站位的情況可以看出,他們是三個隊伍。
院裡的氣氛並不沉寂,反而像煮開了的水,咕嚕咕嚕沸騰。
那伙人的呼吸都很重,他們面對陳仰的探究跟提問,一口咬定來的時候人就死了,不知道怎麼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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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年輕人使勁抓頭:“真不管我們的事,我們隻是想跟他聊聊天,看能不能問出點有用的信息,可是他呢?他裝聽不見!!!”
陳仰給朝簡拿奶片的手頓了幾秒,地上的是九旬老人,年紀大了,耳背啊,他不是故意裝作聽不見,是真的聽不見。
那年輕人罵了起來,其他人陸陸續續開始吐槽,全都認為老人不配合。
“所以你們就對老人動手了?”張琦板著臉道。
那伙人頓時跳腳。
“誰動手了啊,你哪隻眼睛看見了?別瞎說行嗎?!”
“他自己倒地上的,關我們什麼事啊。”
“上了年紀,一摔就起不來是正常現象,這也是常識,都知道的吧。”
“都別吵了,我頭疼死了——”
“……”
陳仰把奶片塞到朝簡手裡,大家的情緒都不穩,他也差不到哪去,現在就想爆粗口。
“來人了。”陳仰忽然說。
站在院門邊的張勁揚剛想問陳仰,外面的巷子裡就傳來一串腳步聲,他的老隊友將他拉到了一邊。
木門被推開,劉值走了進來,他一身黑,胳膊上戴著紅袖章,手裡拎著喇叭。
“旅遊節就要來了,還在鬧事。”劉值走到老人的屍體面前,輕飄飄地問道,“小陳,這是什麼情況?”
陳仰說:“不清楚,我也是剛來。”
“這樣。”劉值點頭,“所以這是誰幹的?”他掃視眾人,“誰在這節骨眼上惹事生非?”
周圍有二十多個人,誰都沒吭聲,但那十一人的表情跟陳仰他們不同。
那表情叫心虛,慌亂,焦躁,完全藏不住絲毫,一眼就能看得見,十分明顯。
劉值很輕易地注意到了他們,並數起了人數:“一,二,三,四,五,六……”
院裡隻有劉值數人數的聲音,飽含公式化的慢條斯理。
“十一個。”劉值說。
第168章 黑色奇跡
當劉值說完那句話, 蔓延在空氣裡的鮮血味道似乎更濃更腥了一些。
不止那十一人,陳仰跟其他人腦中的神經末梢也顫了起來。
易感期的他們心理防線很低,他們極易動容, 失落, 或開心, 也極易恐懼,緊張,崩潰。
劉值的數人數行為像是某種信號。那信號滋生出的氛圍威脅到了他們的生命,防御跟警惕恐慌爭先恐後地湧了出來。
陳仰的瞳孔裡倏地閃過一道寒光。
有個站在劉值身後的任務者手握匕首, 朝他的後心捅了過去!
電光石火之間,陳仰豹子一般撲向那個任務者, 迅速扣住他的手奪走匕首, 將其敲昏。
陳仰的一系列動作敏捷至極,快得隻有朝簡捕捉到了。
劉值以疑惑的表情回頭時,陳仰已經將匕首藏了起來, 並甩出一套說詞應付了過去。
陳仰對其他蠢蠢欲動的人投過去警告的眼色,任務才剛開始,要是再有Npc出事,還怎麼查線索?
焦躁的吞煙唾沫聲此起彼伏。
劉值好似沒發現周圍的殺意,他蹲下來檢查老人的氣息:“人已經死了, 這件事不要對外聲張, 一切等旅遊節結束後再說。”
眾人面面相覷。
“都是街坊四鄰,有些話我不想說太重。”劉值面容肅沉,眼睛盯著那十一人,“既然你們申請了旅遊節期間的治安工作就好好做,要對得起我發到你們手上的紅袖章!”
那伙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劉值指指地上的屍體:“今天這樣的事下不為例。”
所以是……翻篇了嗎?那伙人眼神交流, 都有些不敢置信。
“希望我們所有人這幾天都能站在一條戰線上面,好好維護秩序,不要鬧事。”劉值強調完就走了,也沒管老爺子的屍體。
院裡一片寂靜,陳仰在這時候說了死亡禁忌。
那十一人反應巨大,他們表情難看地叫罵起來,那樣子像是要吃了陳仰。
“不可能!”
“如果禁忌真是那個,那我們不就都觸犯了嗎?”
“開局就死這麼多人?怎麼可能啊。”
“……”
“那禁忌是怎麼推出來的?”
“我們捋捋進任務以來的事,首先,劉值發了張報名表,說是上面批下來了,我們因此接到了任務信息,三天後有個旅遊節,我們是景區組織的志願者。下午兩點劉值給我們每個人發了紅袖章,講了維持秩序的工作要點,透露管理處死了三個人,要我們在旅遊節到來前查出真兇……通過這幾件事可以看出,旅遊節是重中之重,也是整個任務背景,我們……”分析了半天的女孩子臉色全無。
按照常理,大家隻要在旅遊節當天阻止意外發生,確保三連橋太太平平,可規則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怎麼會沒想到呢?
做這個任務的時候狀態比平時差多了,而且還會輕易掉進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裡,無時無刻不在感懷人生,根本不能集中注意力。
女孩開始哭,和她一個小隊的隊友一邊安慰她,一邊跟著哭。
另外兩個小隊的任務者情緒也崩了。
“冷靜點,都冷靜點。”那個讓大家冷靜的任務者自己抄起椅子砸到地上。
冷靜不下來。
陳仰感覺有根銀針戳進了他的頭頂心,還在往裡面戳,邊戳邊轉,他頭疼得要命。
太吵了太吵了,好吵,操,陳仰罵了幾聲,用力扣著朝簡的手往屋裡走。
身後突然沒聲音了。
陳仰有預感地回頭看去。
那十一個任務者直挺挺地站著,四肢僵硬,頭歪向一邊,眼珠外突,臉泛紫。
全死了。
張琦和他的兩個老隊友就在旁邊看著。
院牆邊的張勁揚跟他的四個隊友們也離得不遠,目睹了那伙人的死亡。
如果是其他任務裡,他們遭遇這一幕會在極致的恐懼下呆住,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呼喊不知道動彈,整個人傻掉。
然而此時他們沒有那樣,他們瘋了,嘴裡發出歇斯底裡的吼叫。
陳仰的情緒也要爆炸,突有一雙手伸過來,修長的指骨攏住他的耳朵。緊接著,一股力道推著他走進屋裡,門在他身後關上了。
一扇門隔絕了隊友們的瘋狂,同時也阻擋了院裡的陰風跟死亡氣息。陳仰的胸口大幅度起伏,手握緊拳頭,脖子上的血管劇烈鼓動。
“你跟丁會春都讓我把審核任務當作普通任務,”陳仰踹了幾下牆,抱頭蹲下來,喉嚨裡溢出受騙的哽喘聲,“普通個屁!一點都不普通!”
知道這是審核區的,不敢梳理內心。
不知情的,很難控制住自己。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心平了,卻進不去最後一關了。
“太坑了。”陳仰不斷重復這三個字,“太坑了……”
朝簡垂眸站立,手裡的奶片被他捏得碎爛,他擔心陳仰的阈值,連一聲安慰都要慎重。
這條路陳仰走了兩趟,這是第二趟,也是最後一趟,走不到終點就沒以後了。
朝簡闔起了眼眸。
陳仰站起來,痛哭流涕:“我真的不想做任務了。”審核任務太難做了,也太容易死掉,因為他們連基本的全神貫注都做不到,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過腦,那還怎麼調查線索?
朝簡捏奶片的動作輕頓,他睜開眼,低頭看過去,神情有幾分可憐的茫然。
“很快就不用做了。”朝簡嘶啞道,“很快。”
陳仰拉起朝簡的手蓋到自己臉上,等到出去了,他要好好睡一覺,睡到腰酸背痛,昏天暗地。
醒來以後,一切都會重新開始。
.
院裡的瘋叫聲持續不止,陳仰打開門看著張琦跟張勁揚那兩個熟人,以及不認識的另外六人。
“任務不做了是嗎?”陳仰吼道,“你們也不想活著出去了是吧。”
八個男女勉強安靜了一點。
陳仰背過身,沒有再看踩在鋼絲上搖搖欲墜的隊友們,他無能為力。
他能救的隻有朝簡。
為了救朝簡,他必須往前走。
張琦衝進屋,眼裡盡是疲憊和絕望:“一下子就死了十一個人。老弟,你說我們這些人上輩子是不是做了殺人放火的事啊,這輩子這麼倒霉。”
陳仰笑出了聲。
張琦看著他笑,脊背發涼:“怎麼了,老弟,你笑什麼?”
“沒事。”陳仰揮了揮手,“找線索吧。”
“那些人肯定早就搜過了。”張琦說,“可惜他們都死了,還沒來得及交流信息。”
陳仰留意到院裡的動靜,他轉頭喊住已經走到院門口的張勁揚,沒打聽他們的去向,隻道:“你們碰到哪個任務者就通知一下,晚上七點在老地方集合。”
“老地方是哪?”張勁揚摸了把光頭,嗓子撕裂。
“紀念館西邊。”陳仰說。這麼多人,出行的陣仗太大了,聚會的地方都不好找。
陳仰又道:“死亡禁忌的事,也要傳出去!”
院門口沒了張勁揚五人的身影。張琦把視線收回來:“大家好像都是老任務者,應該都想到了。”
陳仰看他:“那你也想到了?
張琦搔搔下巴上的胡渣:“我猜到了。”
陳仰松口氣,那就好,他拍拍張琦的肩膀:“琦哥,注意安全。”
張琦愣了下:“诶!”
他把兩個精神錯亂的老隊友介紹給陳仰,女的叫小李,男的是小薛,經驗都比他多。
陳仰抬手捏住朝簡的脖頸,隨意地跟小李小薛打了聲招呼,沒多聊。
五人分成兩組,搜起了關小雲的家。
女孩子的房間很好找,不一會,陳仰就找到了目的地。
關小雲的臥室在二樓,向南,採光很好,窗外就是小河流水,三座橋都能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