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身份號019》, 本章共3779字, 更新于: 2024-11-21 16:00:24

腦子放空了不到三秒,陳仰就短促的低喘:“手機!”


兜裡湿噠噠的,機殼被他抓出來,一滴水珠顫巍巍掉了下去,在地面上開出一小片水花。


樓道裡靜得過了頭。


陳仰默默把手機放到朝簡懷裡,揉了揉額頭說:“我的手機快沒電了,你的又……”


朝簡摸著機殼的邊沿將它打開,用紙巾擦拭:“沒事。”


“膝蓋疼不疼?”朝簡問。


“不疼。”陳仰前一秒說完,下一秒就有一隻手伸過來,按住了他的膝蓋,他“嘶”了聲。


謊言被當場拆穿,陳仰先發制人:“不按不疼,你一按……”


陳仰沒往下說,因為膝蓋上的那隻手正在給他揉揉,力道輕得如同在給一塊上等瓷器除塵,他有點不自在,臉上的熱度不斷上升。


“好了好了。”陳仰抓住朝簡的手腕,“不疼了。”


朝簡繼續擦機殼。


.


四周很黑,陳仰睜開眼睛:“我先前以為街上的人開始狂奔的時候,任務就開始了。”他調整著心跳的頻率,“現在我覺得更早。”任務開始的很早。


鄭之覃瞥一眼沉默不語的朝簡,慢悠悠地回應陳仰:“電梯出故障的時候?”


“嗯。”陳仰說,“肖環嶼四人死在電梯裡的那一刻,任務開始。”


任務的起點就是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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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好不容易穩下來的心跳又亂蹦了幾下,果然是他猜想的那樣,四個怪物不是人變的,它們從一開始就是怪物。


隻不過它們被注入並修改了記憶,以為自己是人,直到各自上班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明白了自己的工作跟規則。


陳仰回想“餘哥”的早餐跟衣服上的髒汙,再結合長象科技八點上班這一信息,他推斷“餘哥”何榮先來公司打卡,然後下樓買吃的。沒帶工作證。


所以怪物變成的他隨意用了別人的。


陳仰懷疑火警警報響起到平息的那幾分鍾,怪物們混入了上班族的人群裡。


9點20的時候,喬橋和其他人一起去電梯口,按電梯發牢騷的“餘哥”已經是怪物變的了。


“正反,上下……”陳仰的身上爬滿了雞皮疙瘩,“起點是一樓的電梯,終點是四樓的電梯?”“不對。”


陳仰自我否定:“兩部電梯的轎廂分別停在三樓跟一樓,四樓撬開也是空的。”


“要不我們去四樓撬開電梯看看?”陳仰又轉頭跟朝簡商量,一雙眼黑亮,他像是解題解到一半,思路大開的想出了一種算法,迫切的想要驗證。


“想去就去。”朝簡按上手機外殼,他沒有打擊陳仰的積極性,也沒直接透露驗證結果,一切都讓對方親自來。


鄭之覃動了動眉毛,不是誰都能當學生,同理,也不是誰都能當老師。


任務世界竟然還能有這教學質量,嘖。


.


陳仰沒有按照計劃一口氣飛奔到四樓,他和朝簡,鄭之覃停在了二樓,迎接他們的是一具被捅了個血窟窿的屍體。


潘霖死了。


那個血窟窿在潘霖的肚子上面,跟小姚捅自己的位置一樣,血糊糊的。


陳仰隻看了一眼就沒再看,他問小啞巴是怎麼回事。


啞巴提筆在便利貼本上寫經過,半天都沒寫幾個字,最後還是喬橋告訴陳仰:“他往樓下的水裡看了。”


陳仰的眉心一擰,疑惑道:“禁忌不是都挑開了嗎?”


喬橋神情恍惚地搖搖頭,她也不清楚潘霖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舉動。


潘霖的求生意志比她強多了,目標比較明確,他不可能自尋死路。一定是鬼迷心竅。


“啊啊”啞巴喉嚨嘶啞的發出聲音,用筆混亂的打了打本子。


【他受到了幻境的影響!!!】


三個驚嘆號飽含啞巴的心驚膽戰。


陳仰的臉色微變,幻境?他的心沉了沉,最後一個怪物殺死自己提前上班,跟前三個不同,能力也有區別。


幻境蒙著一層酸甜苦辣的外殼,裡面是無形的刀刃,有形的深淵,陳仰經歷過一次就深知它的可怕,他看到小啞巴在摸脖子,湊近才發現有幾處滲血的淤痕。


“怎麼弄的?”陳仰低聲問。


啞巴指了指自己,她的腦袋耷拉下去,幾秒後在本子上寫了一句話。


【我如果會說話,也許能及時叫住潘霖……】


陳仰明白了小啞巴掐脖子的意圖,以及她的無力和沮喪,他揉了揉她細細軟軟的頭發。


叫不住的,一旦被幻境逮到機會入侵神魂,就會被迷惑,沒那麼容易清醒。


【我不敢衝上去把他拽回來,我怕不小心看到樓下的水,更怕一個不留神撞上他,和他一起摔下去,地很湿很滑,光線又暗……】


【發生的太快了,不到十秒的時間,我遲疑的功夫他就已經觸犯了禁忌。】啞巴的筆停下來,筆尖把紙戳了個小洞。


“我也有責任。”喬橋垂眼看腿上的手,白裙子髒了,長發也亂了,整個人很糟糕,她輕輕哽了一下,“我要是不睡著……”


陳仰安撫了兩個小姑娘幾句,他走到朝簡身邊坐下來,腦子裡一抽一抽的疼。


潘霖挺聰明的,臨場反應的能力也過了及格線,他究竟看到了聽到了什麼,才會精神錯亂的跑到護欄那裡往下看?


陳仰若有所思,當時樓下就三人,他,朝簡,鄭之覃,其中隻有鄭之覃跟潘霖密切相關。


那幻境的主角就是鄭之覃。


陳仰心想,潘霖能受到幻境牽引,抵抗不了的一頭栽進去,說明小姚制造的幻境所用的素材不是他內心的恐懼。


剛好相反。


或許那是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掉落在心底最深處的東西,自己都記不起來了,卻被怪物拿來利用。


陳仰看了眼背對著他站在屍體旁吸煙的身影,恐怕對長期遭受世俗迫害的潘霖來說,鄭之覃是唯一一個把他拉出沼澤的人。


哪怕鄭之覃對他的那份好很不純粹,摻雜了許多雜質。


潘霖死不瞑目。


鄭之覃居高臨下地透過煙霧看他的死狀,神情淡淡的,像在看一份文件,一張報表,又像是在看街上的指示牌和紅綠燈。很稀松平常的一樣物品。


騰繞的煙霧越來越多,一線一線的在鄭之覃眼前浮動,他蹲下來,夾著煙的手摸了摸潘霖肚子上的窟窿,一手的血。


腦子裡蹦出久遠的畫面,滿地的殘肢內髒,有人嘴裡噴著血沫在鄭之覃耳邊說“活下去”,他指間的煙抖了抖,喉間仿佛堵著一塊溫熱腥臊的血肉。


一兩秒後,鄭之覃怪異地做了個咀嚼的動作,抬手捂住潘霖的眼睛,往下一抹。


鄭之覃拿開手,俯身湊近,唇貼到男孩子的那隻斜眼上面,落下一吻。


“小朋友,走好。”


片刻後,鄭之覃起身離開。


潘霖靜靜的躺著,屍體旁邊多了一個煙頭,漸漸冷卻。


.


上午九點多,陳仰五人去了四樓,他們扒開了右邊那部電梯,裡面是空的,沒有發現。


這個結果在陳仰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可能性不多的時候,排除法很好用。


頭頂的海水是個誤導,不是出口,現在確定四樓的電梯也不是,那剩下的……


陳仰啃著食指關節面對朝簡,腦子裡似乎是靜止的,又似乎正在高速運轉。


朝簡一動不動,也不出聲,任由陳仰盯著他發呆。


人在思考問題的時候,眼珠不能亂動,一直停在一個地方有利於集中注意力。


朝簡就是那個“地方”。


陳仰從沒正視這一點,他潛意識裡想不出東西就會看朝簡,也不是看,準確來說就是給自己的視線找一個……存放地。


時間分秒流逝,朝簡沒制造出一絲動靜打擾陳仰,另外三人也沒有,他們在自己的世界裡。


四樓的走廊比底下兩層還好昏暗,兩個手電的燈光都在閃。


陳仰抿著的幹燥嘴唇輕動,一個人自言自語:“電梯是任務的起點,先有屍體後有怪物,電梯代表著死亡……”


“電梯……屍體……死亡……正反……上下……死亡……”


陳仰的雙眼倏地一睜,呼出的氣息紊亂到了極點,他用氣聲喃喃:“死亡反過來不就是新生嗎?!”


“出口就是一樓右邊的那部電梯!”陳仰的語速飛快,字字清晰,他激動得指尖都顫了起來,“裝著四具屍體的地方!”


除朝簡以外的三道視線全部挪了過來。


啞巴拉了拉喬橋,喬橋看她一眼,幫她問出心裡的疑問:“我們要乘坐電梯回家?”


陳仰聽到後兩個字,思緒遲鈍了幾秒才說:“還不確定,晚上六點的時候才會有答案。”


喬橋眨眼:“六點嗎?”


“嗯,那是我們下班的時間。”陳仰露出一點笑意。


.


禁忌跟出路都擺在了明面上,剩下的就是等。


時間慢慢吞吞地往前走,它像是存心跟大樓裡的任務者們作對,你們想要我走快點,我偏不。


陳仰體會到了上班族等著下班的煎熬,他清理了一下背包,靠著牆壁打盹,頭發亂糟糟的,下巴上冒了一層青色,身上也有一股子味道,狼狽又憔悴。


朝簡彎著腰,面前放著一袋子奶片,他在黑暗中數著玩。


陳仰哆嗦了一下,朝簡忘記自己數到哪了,他拿出手機點開,眉頭皺了皺,嫌時間過得太慢。


“肚子好餓啊。”陳仰輕哼。


“奶片多得是。”朝簡丟了個奶片給他。


“我想吃鹹的東西。”陳仰很勉強的剝開吃掉。


朝簡:“不是還有兩根火腿腸。”


“我想吃熱的……”陳仰慘兮兮的吞口水,四天下來,他除了第一天吃了一桶泡面,其他時候全是吃的零食,反胃。


好吧,有得吃就不錯了,總比幹餓著強,陳仰唉聲嘆氣。


“出去了什麼都有。”朝簡給陳仰畫餅。


“什麼都有?”陳仰說,“那我要吃你幾個月前請我吃的烤魚。”他補充信息,“就是我買不起的那個魚。”


朝簡冷笑:“你是想吃魚,還是想去小診所?”


陳仰:“……”


他見心思被發覺了,索性承認道:“主要是吃魚,順便看望你那個朋友。”


“我說過,不算朋友。”朝簡糾正。


陳仰瞥瞥朝簡:“她給你提供燻香,你一分錢不掏,交情這麼深,連朋友都夠不上?”


朝簡看傻子一樣看他:“不掏錢就是白送?”


“那你給了她什麼?”陳仰問。


朝簡的情緒突然變得低劣:“不想說。”


陳仰:“……”


喬橋就是這時候湊近的,她帶著請求而來,沒繞彎子開口就直奔主題。


啞巴沒有接受她的囑託,那她隻能換一個人。


陳仰聽完喬橋的請求,他搖頭道:“現實世界帶進來的東西,隻能由對應的任務者帶出去,別人不行。”


喬橋的小臉垮了下去:“這樣啊……”她又打起精神,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說,“陳先生,我還想把書給你。”


陳仰無奈地提醒:“就算帶不出去?”


“就算帶不出去。”喬橋笑著說。


陳仰嘆息:“距離下班沒幾個小時了,樓道口到電梯門那裡的路也不長,隻要閉好眼睛……”


女孩沒有在聽,她嘴邊的弧度還在,身上卻毫無生機。仿佛下班就是赴死,不抱希望。


陳仰連和他同吃同住,幾次共患難的朝簡都捉摸不透,更何況是才認識三四天的人,他不再多說,收下了那本帶不出去的星座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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