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簡“嗯”了聲。
陳仰掃了眼朝簡還拖著的左腿,想到了鄭之覃,那家伙的胳膊腿跟臉都手傷了,卻跟沒事人似的。
鄭之覃的痛覺系統很不正常,八成是心理作用引起的。
陳仰懷疑鄭之覃曾經在某種生死邊緣催眠自己“不疼”,久而久之,產生了一種自我麻痺的防護牆。
後頸被掐,陳仰回了神,他剛想聊聊鄭之覃,冷不丁的對上朝簡陰沉的目光,脊梁骨頓時一涼。
“怎麼了?”陳仰問。
朝簡的眼角泛著些許猩紅:“想咬你。”
陳仰:“……啊?”
“弟弟,你冷靜點,有事好商量,咬人是不對的。”陳仰把脖頸從朝簡指間掙脫開,妹妹很喜歡咬他,小時候還好不疼,就當是磨牙了。
大了就……
妹妹還執著於咬同一個地方,真的是,陳仰現在想起來都很酸爽。
朝簡盯了陳仰片刻,往他背上一趴:“走吧。”
陳仰背起他,想了想,還是認真勸道:“以後不能有那種想法。”
“大孩子不能咬人,成年人更不能咬人,”陳仰邊走邊說,“你給我咬一個手表,我會忍不住還你一個,那多不好,你說是吧。”
耳邊拂過溫熱的呼吸聲,十分悠長,背上的人睡著了。
陳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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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陳仰睡得很不安穩,水汽像是形成了一張無形的紙巾,捂住了他的鼻子,他無意識的張開嘴呼吸。
身體被撈了起來,陳仰瞬間驚醒。
“是我。”朝簡攔下他肌肉反應下揮過來的拳頭,“上樓。”
陳仰根本沒有思考就對其他人喊:“上樓,快上樓!”
他對朝簡的那股信任早已深入骨髓,爬進心髒,纏上靈魂,凌駕於他的感性跟理智。
然而臨時隊友們並沒有這樣的信任,他們有的憑著直覺去了樓上,有的還在遲疑緩慢的問是怎麼回事。
“水!”已經跑到二樓的李正大叫,“水進來了,快上來!”
樓下的張總跟王姐慌忙往樓上跑。
一樓被淹了。
所有人從二樓往下看,臉上沒有半點剛睡醒的痕跡,他們被眼前的異變攪亂了心緒。
餘哥驚魂未定:“水哪來的?”
李正搖頭,茫然的說:“不是不能進到大樓裡面嗎?”他指了指頭頂,又指窗外,“海水還被擋在外面。”
【一樓的水好像是從下面滲上來的。】啞巴舉著便利貼本。
“滲這麼多?”喬橋嘟囔,“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大家全都沉默不語。
陳仰低聲跟朝簡說:“我想下樓。”
朝簡什麼也沒說的收起拐杖,對他張開手臂。
不多時,陳仰跟朝簡站在一樓的樓梯上面,他拿著朝簡的拐杖戳進水裡,再把拐杖拿回來,瞧了瞧上面的水跡。
“水有膝蓋高。”陳仰說。
“那還可以。”餘哥湊近,“我們要下去嗎?”
“先觀察一會。”陳仰把拐杖給朝簡,眼睛盯著水面,他猝然屏住呼吸。
水裡有東西!
第105章 星座書上說,今天不宜上班
陳仰抓住樓梯扶手, 伸著脖子往下看。
怎麼沒了?
看花眼了嗎?
不可能,那一瞬間他的視覺確實被水下的什麼東西衝擊到了。
那東西像是一晃而過……水面卻沒帶起什麼波動。
“怎麼了,陳先生?”樓梯上面突然傳來潘霖的聲音, 正在觀察水面的陳仰嚇一大跳, 他腳下沒站穩, 人踉跄了一下,朝簡把他拽住,往身邊一帶。
陳仰搓搓臉:“水裡好像有東西。”
站在上面那層的餘哥不由得驚道:“什麼東西?水鬼?”
樓道裡的氛圍霎時一變,潘霖手腳並用的爬上去好幾層, 慌裡慌張的,跪地上了都站不起來, 嚇癱了。
大廳被水淹了, 水裡還有東西,難道這就是鄭之覃說的變數?
鄭之覃呢?潘霖東張西望,沒找到人, 他的牙齒輕微發顫:“真,真的是水鬼?”
“這個任務不是章魚怪嗎?怎麼還有鬼?”潘霖害怕的向其他人求證,希望有人推翻餘哥的猜測。
陳仰打著手電往水上照:“我沒看清。”
“不過應該不是水鬼。”他蹙了蹙眉心,“那東西給我的感覺不像。”
潘霖松開咬出血的嘴唇,身體也不抖了, 他背靠著潮湿的牆壁爬起來, 心想,還是陳仰好,不像餘哥亂嚇人。
“我們先別慌,這水隻有膝蓋深,陳先生說有東西的時候,我們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水底下的肯定不是龐然大物。”李正分析道。
二樓的張總道:“李先生說的對。”
其他人的視線都往樓下聚集,水裡的東西體積不大,危險性似乎低很多。
啞巴輕拉喬橋的白裙子,示意她看自己的便利貼本。
【會不會是魚?】
喬橋照著紙上的字念了出來。
陳仰的表情有點古怪,上一個任務跟魚有關,那些記憶片段不受控的往外湧,他強行壓了下去。
“你看到沒?”陳仰壓低聲線問朝簡。
朝簡搖頭。
這回答不在陳仰意料之中,朝簡的感官比他敏銳多了,他都看到了,對方怎麼……
陳仰狐疑的眼神扒著朝簡不放。
“當時我在看你。”朝簡語調平淡,言語直白又簡潔。
陳仰怔了幾瞬:“哦。”他跟朝簡在樓梯最下面,其次是餘哥,小啞巴,李正跟喬橋他們……一伙人全分散在樓道裡,就隻有他看到了那東西?
不會真的是他神經衰弱,草木皆兵,產生的幻覺吧?
陳仰拿著手電在樓梯口下面一通掃動,不算清澈的水面被照得湿粼粼的,光照不到的地方,水面一片暗沉。
別質疑自己,確實有東西,他冷靜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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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3樓隻有第一層有備用燈,現在被淹了,大家又不能貿然下水,他們的休息場地不得不挪向昏暗的樓上三層。
手電要省著用,不能一直開著。
陳仰看手機,現在是凌晨兩點多,距離早上九點還有好幾個小時,他把背包放腿上,手臂搭上去,背部靠著牆壁。
“再睡會。”陳仰跟朝簡說的,也跟自己說。
可他嘴上這麼說,閉在一起的睫毛卻不停抖動,根本睡不著。
朝簡毫無意外的對上陳仰凝重的視線,聽他焦慮的說:“滲滿海水的一樓會有什麼線索?”
“我覺得那不是第三輪的禁忌提示,而是跟整個任務的規則有關。”陳仰自問自答,他在微弱的光線裡看朝簡。
“或許吧。”朝簡半響開口。
陳仰在某些方面是很了解朝簡的,他的“或許”“也許”“大概”之類的近義詞都是“肯定”的意思。
任務的進度條走完了一半,是該出現規則背後的規則了,就像火車站那樣。
除了一輪一輪的小規則,還有一個大的,貫穿了整個任務的規則。
陳仰低聲問朝簡:“之前我們在公司查找資料的時候,我說玻璃窗外有東西遊過去了,你說是章魚,樓下的水裡有沒有可能也是那東西?”
朝簡揉額頭:“哥哥……”
陳仰想也不想的應聲:“诶!”
朝簡:“……”他的面部漆黑,想生氣又發不出火來,“等我看見了,我再回答你那個問題,好嗎?”非常無奈的口吻。
陳仰自知理虧,他什麼也沒再說,隻是默默地拍了拍朝簡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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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隻亮著一束光,喬橋打的,她用的是一個同事的手機,對方沒設密碼鎖,被她拿來當手電筒了。
李正也找到了兩部手機。
昨天逃跑的時候,有人顧不上拿手機,就落在公司裡了。
大家窩在二樓的走廊上面,空氣湿悶得一塌糊塗,喬橋裹著小毯子,眼睛瞪著前面的護欄,幽幽的說:“我很怕那裡突然伸出一個頭。”
李正說:“……睡吧仙女。”
喬橋睡不著。
李正脫口而出:“要不你抱著我?”尾音剛落,他就欲蓋彌彰的解釋,“胳膊,我說的是胳膊!”
“那也不行啊。”喬橋想了想,搖頭,“不行。”
“咱哥倆還需要這麼見外?”李正義氣地拍兩下她單薄的肩膀,隔著小毯子按住,“況且現在是特殊時期,特殊對待,戰友。”
喬橋的那點不自在被打散了,消失無影,她伸出蔥白的手,指尖穿過李正的手臂,虛虛的圈著。
李正心裡的小鹿瞬間跳起霹靂舞,同一時間,他仿佛聽見有人在他耳邊說“恭喜得償所願,人生圓滿”。
安息了。
………………
然並卵,人是貪心的,被這麼一抱,他心裡的念想如同被施過最好的肥料,長飛了。
李正把喬橋散開的裙擺攏了攏,發現陳仰正在看他們,不知道看了多久,並且在被他察覺之後,對他投來同情的目光。
“……”李正心想,你同情誰呢?比起我,你邊上那位要可憐多了吧。
一樣都是求而不得,可朝簡那執念跟獨佔欲已經進入了瘋癲程度,他還差得遠。
李正忍不住想要提醒陳仰,他剛把嘴張開,對方身邊的少年就看了過來。
那眼神讓李正打了個寒戰,他立馬把嘴一閉。
得,人家有自己的節奏跟計劃,不要旁觀者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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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靜了下來。
一行人全部靠牆坐,面向破損的護欄跟對面的一排公司。
有人睡著了,有人在戒備的盯視四周,有人攥著鋼管求菩薩保佑自己。
小孫那件事讓劉柳倒在了懸崖邊,他不再尖牙利嘴,整個人神經兮兮的,暴突的眼珠不停掃動。
王姐先是經歷同事小琴的死,後又目睹小孫被吃,她的情況是隊伍裡最差的,隻要再丟一根稻草她就能瘋掉。
進來這裡之前,王姐是個很理性的人,她上學時期是學霸,工作以後是女強人,腦子一向清明,從沒這麼崩亂過。
同樣親眼看到隊友變怪物,並吃掉另一個隊友的餘哥和張總精神狀態要好很多,他們已經用幾根煙緩過來了。
餘哥的心裡有點思路,他打算找陳仰說說,發現對方陷入了沉睡。
“小餘,我們聊聊?”旁邊的張總說。
餘哥給他煙:“張總玩過遊戲嗎?”
“我公司是做手遊的。”張總沒要餘哥的煙,嫌劣質,他拿了自己的煙盒,給對方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