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仰抬頭看二樓:“你們有見到走商們出客棧嗎?”
大家紛紛搖頭。
“沒有。”
“沒見到。”
“我隻看到有人送飯菜上樓,沒見他們下來。”珠珠說。
陳仰聽到珠珠的話才響起木桶邊的小姑娘,他喊了聲,快步過去。
“哗啦——”
大眼妹把頭從木桶裡伸出來:“陳先生,你叫我啊?”
陳仰看了看她:“好點了嗎?”
“好多啦。”大眼妹想站起來,動作進行到一半就卡住了,她哎呀的說,“腿麻了。”
珠珠跑過來扶她。
兩個小姑娘咬著耳朵,說悄悄話,關系顯得親密,看起來不像是認識還不到一天。
陳仰的肩膀上搭上來一隻手,伴隨一股煙味,他轉頭說:“你不是睡了嗎?”
“你們在院裡嘰裡咕嚕半天了,老子睡個屁。”向東把手臂掛在陳仰脖子上面,“怎麼樣,嘰裡咕嚕出名堂了沒?那寡婦沒給老鼠藥跟鼠夾?”
陳仰提了周寡婦透露的信息,他掃了眼院子裡的任務者,十二人的隊伍不全,有的房間隻出來了一個人。有的房間一個都沒出來,隻是隔著門交談,譬如喬小姐跟香子慕。
陳仰想到房裡那張單人床的猜測,他遲疑了會,拎出來跟向東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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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那麼個意味。”向東往陳仰耳邊呵氣,“如果你跟你那搭檔隻有一個能活,你怎麼選?”
陳仰說:“我會努力不讓那個選擇題出現。”
向東一頓:“你就那麼……”
陳仰鼻子裡發出一個詢問的音節:“嗯?”
向東揉了把他的頭發:“媽得,睡覺去。”
“我有重大發現!”錢漢驚喜的大叫,“這裡的貓不吃魚了,那抓到自己的名字魚養起來,存活的幾率就會大很多,”
陳仰搖頭:“剛好相反。”
“怎麼相反了?”錢漢不明白。
“錢同學,你的思維邏輯過於簡單,鎮上的貓是不吃魚不吃老鼠了,可老鼠吃魚。”謝老師開展小課堂,“沒了貓這個天敵,老鼠們還不是想幹就幹什麼。”
錢漢面紅耳赤:“是哦。”
“而且老鼠繁殖快,擅長打地洞,消息靈通,現在鎮子裡的貓不吃它們了,周圍村子裡的同類都會湧過來。”謝老師的語氣有些凝重,“我們最好快點找到奪取壽命最多的那個人,完成任務離開,不然很有可能會面臨鼠災鼠疫。”
“鼠災鼠疫什麼的,我還好,不是我的恐懼點,我就是感覺名字魚很坑,那魚每個人都有一條,被別人吃了會死,自己養又很容易被老鼠吃。”葛飛說,“死局。”
陳仰的眼皮跳了跳,“死局”這個詞,他在火車站跟老集村拜祖時都感受過。
那兩個都有漏洞,這個也會有的吧。
藏在死局背後。
錢漢揪了揪半幹的卷毛:“你們說,名字魚被老鼠吃了,壽命是不是就到了老鼠身上?”
葛飛說:“可能。”
“那抓到自己的,覺都不用睡了,天天守著。”錢漢的眼裡流露出幾分絕望,“要是我哥在就好了,我哥的頭腦特別聰明,最喜歡解難題,他肯定有辦法破解。”
陳仰往房門口走的腳步微停,他試著去想,如果錢秦在,會怎麼做呢?
這個任務有隱藏的,違背道德的捷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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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回了房間,他拿著手機四處照,還要往床底下趴,朝簡把他拽出來了。
“我得找出老鼠洞,想辦法用東西堵住。” 陳仰說。
“堵了沒用,”朝簡踢了踢他,“你堵一個,它們會從其他洞裡出來。”
陳仰不禁想起一句俗語,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不管了?”他不死心的看著朝簡。
朝簡眉頭緊鎖:“上來睡覺。”
那就是不管了。
陳仰安慰自己,他們不在這久住,做完任務就回去了。
關鍵是任務。
有老鼠就老鼠吧,將就著來。
然而這通心理建設並沒有卵用,陳仰依舊很不自在,他讓朝簡下來,自己趴上床找老鼠屎。
“沒有。”陳仰邊找邊說,“沒老鼠屎,還好還好。”
朝簡:“……”
“不要對著我撅屁股。”朝簡說。
陳仰被提及的地方莫名一涼,他從趴著變成躺著:“我懷疑六個房間都被老鼠打通了。”
“顯而易見的事。”朝簡把拐杖擱在床頭。
陳仰摸摸長了一小節的指甲:“謝老師說可能會有鼠災鼠疫。”
朝簡躺在他身邊:“本子給我。”
陳仰找到拿給朝簡,繼續問:“你覺得呢?”
“其他的不要管,你隻要記住自己的任務,”朝簡接過皺巴巴的本子,扳了扳,扇起來,“走直線。”
陳仰靠了過去,下一刻他就蹦起來,指著床板說:“這後面有老鼠洞!”
朝簡無動於衷,一副“那又怎樣”的神態。
陳仰的臉一抽,他扒了扒床板,頭一會往左歪,一會往右歪,一會又往下湊,拼命的想看那個洞。
朝簡不快不慢道:“非要湊,你就不怕你往洞裡看的時候,洞裡有雙眼睛在看你?”
陳仰:“……”
窒息了。
陳仰默默躺好,過了會他說:“壽命魚是在讓鎮上的人自相殘殺,它不會無緣無故出現,不知道高德貴瞞了我們多少,周寡婦也有違和感……”
旁邊隻有小本子扇出的涼風。
陳仰在雜亂無章的任務信息裡陷入了沉睡,他做了一個夢,噩夢。
夢裡的他在一個空曠的地方奔跑,少年拖著稀爛的腿在他身後爬行,嘴裡還在不停的喊著他“哥哥”。
不論他怎麼跑都甩不掉那個少年。
夢裡的陳仰跑得體力透支,精神崩潰,他站不住的倒在地上,少年一點點爬向他。
“哥哥,為什麼要跑呢,你說了,不會再丟下我的。”
床上的陳仰一張臉煞白,他急促喘息著,脖子上的青筋鼓了起來。
“走開,”陳仰的手腳亂動起來,額頭滲滿冷汗,“別跟著我,滾……滾開……不要過來……”
陳仰掙扎的身體被一股力道箍住,耳邊有人隱隱說了什麼,緊接著,他右手食指的指尖上有溫溫的觸感,很柔軟。
之後他右手的中指,無名指,以及左手的中指也沾上了那樣的溫度。
陳仰動了動眼睑,想醒過來,意識卻被拖進了深淵裡面,他不再掙扎,睡得很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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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鎮子安靜的像一個熟睡的嬰兒,個別人家的屋子裡有微弱的光暈。
楊二柱被他老婆拉起來了。
“我氣的一晚上都沒睡好,就那姓孫的,他昨天問咱借抄網,那是借嗎,那就是搶,你倒好,不爭氣的東西,唯唯諾諾的讓他搶了去,還說是朋友一場,不讓我把抄網要回來,狗屁的朋友,他到現在都沒還,是不打算還了還是怎麼著,你給我上他們家要去!”
“趕緊的,起來!”楊二柱老婆又是拖又是拽的。
楊二柱沒辦法,隻能睡眼惺忪的出了門。
鎮上的路低窪不平,楊二柱哈欠連天的,一不小心踩在坑裡,摔了個跟頭。
“哎……”
楊二柱吃痛的爬了起來,他借著微薄的光亮一看,手肘摔破了一塊皮。
風有點冷,楊二柱抖了抖身子,準備繼續趕路。
“我說……你沒事吧?”
有個聲音從背後傳來,關心的語氣中帶著一點嘲弄。
“哦,沒事。”
對於這種假裝的關心,楊二柱也懶得搭理,隨便應付了一句,頭也不回的邁步就走。
他的腳步很快,穿過街道,拐過一個巷子,剛想喘口氣。
“我說……你沒事吧?”
還是那個人的聲音,他竟然一直跟著楊二柱。
楊二柱詫異回頭,應道:“兄弟,我沒事,你……”
他看清了來人。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在離他幾米距離的地方站著,看不清臉,但雙手端著的那隻白色的碗,在昏暗的背景裡十分顯眼。
楊二柱有點想不通,一個大男人,這個點不在自己家吃早飯,卻要端個碗出來關心別人,這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那人叉著腿,雙手端著碗一動不動的站著。
楊二柱跟他就這樣你對著我,我對著你,誰也沒說話。
“兄弟,我隻是摔了一下,沒事的。”
風大了一些,楊二柱的心底不知怎的有點發毛,他連說話的語氣都客氣起來。
“你也回去吧,謝你了,兄弟。”楊二柱說。
那人聽了就轉身離開,看著那遠去的高大背影,楊二柱長長舒了口氣。
這趟要抄網很不順利,楊二柱去了朋友家,發現大門上掛著鎖,他問了鄰居才知道,朋友一家人昨晚就出門了,不知道上哪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沒法子,楊二柱隻能轉身回家,困是不困了,可是他很餓,前胸貼後背,胃裡往上冒酸水。
這會兒還早,楊二柱回去的路上沒再遇到誰,他帶著外面的涼意回到了家裡。
“抄網要回來了嗎?”
楊二柱剛一進門,老婆上來就問。
“沒!”楊二柱無奈的說,“他們家沒人,昨晚出門了。”
“出門了?怎麼不在那之前把抄網送給我們?我早就說吧,你那個朋友不靠譜,你當我的話是放屁,要不是你沒本事還死要面子……”楊二柱的老婆喋喋不休。
“早飯做了嗎?”楊二柱問。
“問問問,就知道問,自己不會去鍋裡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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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了早飯,楊二柱就站在廚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等稍微有點飽了之後,他不由得想起了在路上遇到的那個男人。
現在回想起來,那個人總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是哪裡見過嗎?
沒有,楊二柱很確定,那個人他從來沒見過,連聲音都很陌生。
“奇怪,到底是哪裡熟悉了?”
楊二柱納悶的自言自語了一句,當他目光無意掃向吃剩飯菜的時候,心頭忽然亂跳起來。
是那個碗!
就是那個男人一直端著的碗,青色花卉紋的大湯碗,楊二柱太熟悉了,那根本就是他自己
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