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大家停下挖沙子工程的時候,袋子已經裝不下了,旁邊放著幾塊屍骸。
加上袋子裡的,一共十四塊。
趙元把他們擺在一起:“拼圖上的全部在這了。”
“現在我們要做什麼?”
陳仰躺在沙子上面,一根手指頭都動彈不了,太累了,好想睡一會。
但是不能睡。
任務還沒完成。
陳仰艱難的用手肘撐著細沙坐起來,破裂的嘴唇滲出血絲,他伸舌舔掉:“朝簡,屍骸都挖出來了。”
“嗯。”朝簡在看天上的太陽。
陳仰也仰起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陽光好像沒先前那麼耀眼了。
“長,長長,長肉了!臥槽!你們快看啊!”趙元徒然磕巴著叫喊。
接著是攝影師受驚過度的恐叫。
所有人都看著一處。
那十四塊擺成一排的屍骸,正在一點點的生長出血肉。
Advertisement
這離奇的一幕讓人毛骨悚然。
陳仰瞪著已經長出大半血肉的右手,心底蹦出一個模糊的猜想,轉眼間就清晰無比。
時間在倒退,它在回到女屍死亡的那一刻。
那時候的屍體還沒腐爛,或許才埋下去不久,也有可能還沒埋。
趙元驚駭的叫道:“浴場的空間有問題!”
“我們把骨骸全部挖出來的時候,骨骸就會變成屍塊。”
“她不會要變成人吧?”
“任務到底是不能挖,還是能挖?”
“是不是我們從一開始就弄錯了方向?”
“我們要把屍塊埋回沙子裡面!”
攝影師跟張勁揚也參與進這個話題,你一言我一句,七嘴八舌,亂七八糟。
“不見了。”
嘈雜聲裡多了一道悠悠的聲音。
趙元沒聽清文青說的話:“什麼不……”
他的話聲戛然而止,滿眼呆愣。
是太陽!
太陽不見了!
整個浴場都陰了下來。
朝簡騰地拄拐起身。
陳仰沒有被隊友們的一驚一乍嚇到,卻被朝簡的這一舉動繃緊了神經末梢:“怎麼了?”
朝簡低著嗓音:“背我。”
陳仰無意識的背起他,思緒一片混亂,想提問,嘴邊卻堵了一堆的疑問。
天陰了,天不好……
陳仰託著朝簡的兩條手臂一抖。
小本子上的那句話是:天氣不好,我在帳篷邊喝水,手沒拿穩,水灑到沙子上面,很快就滲了下去。
天不好,就是這時候。
後半句根本不用仔細琢磨,結合其他線索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陳仰一邊背著朝簡往大海跑,一邊大吼大叫:“快,快往海裡走!快啊!
趙元的身體照做,嘴上反應不過來的問:“怎麼了啊,不是試過了嗎,海就是海。”
“是時間沒到,快點!”
陳仰的口鼻裡灌滿海風,嗆得他咳嗽不止:“文青,東西,帶上東西,屍塊,拼圖碎片,鐵鏟,小本子……”
“哎,屍塊不是骨骸啊帥哥,那麼沉,怎麼帶。”文青拎走了袋子。
浴場混亂無比。
陳仰跑進海裡,朝簡讓他把自己放下來。
“背著吧,不放了……慢點。”
陳仰見背上的少年人要下來,他隻好拿開手臂,小心攙扶。
朝簡調整拐杖,穩穩的立在陳仰身旁。
很快的,趙元,文青,張勁揚,攝影師四人都向著陳仰這邊跑了過來。
馮初還待在海邊。
趙元焦急的大聲喊道:“馮初!快點啊!快點到海裡來!”
馮初沒有動。
他迎風而立,身影單薄而安靜。
“啊——”
一陣巨大的海浪襲來,海面的風聲如鬼哭狼嚎,攝影師尖叫了聲就被大浪拍沒了影。
陳仰沒有摔進海裡,他及時抓住了朝簡,兩隻手上的紗布全湿了,鹹鹹的海水往他的傷口裡滲。
但他忘了疼,隻是望著前方,喉嚨裡發不出聲音。
原本跟他們在一起的攝影師竟然在海邊,他被馮初抓在手裡。
烏青的臉極度猙獰。
然而馮初看起來沒用什麼力氣,攝影師卻怎麼都掙脫不開。
浴場變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馮初跟攝影師的身影都被海水淹沒了,像是不曾出現過。
“馮初是鬼……”趙元喃喃。
張勁揚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他懷疑提防馮初,認為對方是鬼的時候,試探了發現對方是活人。
後來攝影師又說馮初是死了的,傷口都爛了,張勁揚覺得他有神經病。
攝影師誰的話都不聽,他發瘋的叫罵,堅定馮初就是死人,結果一試探才知道弄錯了,腐爛的是何翔睿。
現在……
馮初竟然真的是鬼。
一再反轉。
張勁揚本就不夠用的腦子直接罷工了,他看了看其他人的表情,似乎隻有他遭到了巨大的打擊。
趙元算是幾個另類裡面的正常人,他拍拍張勁揚的肩膀,說出自己得出的結論:“浴場的一切都是錯亂的,過期三年的水喝了沒事,電器都能用,死在那裡的人跟活人一樣。”
“隻是我不懂,他為什麼沒有放過攝影師。”
這個問題張勁揚能解答:“大概是攝影師撕開他傷口外面的塑料袋,大力推倒他的時候,把他弄疼了吧。”
而且也沒及時道歉。
最後攝影師不情不願的道那個歉的時候,馮初說沒事,嘴角還有弧度。
現在回想起來,真他媽的瘆人。
“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張勁揚問陳仰,都到現在了,他不會不知道隊伍裡的主心骨是誰。
陳仰環顧一圈,視野裡是望不到邊際的海水,四面八方都是,他說:“往大海深處走。”
“文青,你把袋子舉高。”
陳仰突然想起來,急忙說:“現在的空間在變,小本子跟拼圖都不一定防……”
“水”那個字沒說出來,他看著文青從水裡拎起來的袋子。
“……”
文青把袋子裡的東西撈出來一看,紙質的全爛了。
“帥哥,你聰明是聰明,就是晚了點,你要是早點想到這一層跟我說,我不就能注意了嘛。”
陳仰的太陽穴狠狠一跳,他攔住要炸毛的趙元:“先離開這個空間吧,先離開。”
五人不斷往一個方向走。
腳步越發緩慢。
陳仰不知道自己是中暑了,還是手疼的,他渾身一陣陣的發冷,搖搖晃晃,隨時都會跌入海裡。
朝簡從他右邊換到左邊,拐杖放過去:“抓著。”
陳仰用左手攥緊,被朝簡帶著往前走。
天越來越暗了。
海上隻有五人粗重的呼吸聲,身體摩擦水流的稀裡哗啦響動。
趙元滿頭大汗:“哥,還要走多遠?”
文青的臉上沒有血色:“一點眼力勁都沒有,你哥快要虛脫了,哪還有力氣跟你講話。”
“所以我才說,我們是不是不用走了。”
“這是我們說了算的嗎,耐心點。”文青把袋子給趙元,他摸出潮湿的口香糖,救心丸似的剝一片丟嘴裡。
不知過了多久,水淹上了他們的脖子。
文青個頭最矮,嘴裡都嗆水了,口香糖一股子鹹味。
陳仰的視線已經看不太清了,他晃了晃湿噠噠的腦袋:“到脖子這個位置了,隻有頭在上面,可以了吧。”
“應該可以了。”
等了一會,他們還在海裡。
不行。
為什麼還不行?
都走到這裡了不是嗎?
怎麼還沒離開這個空間,該不會是要他們……
一股寒意從陳仰的心裡湧出來,瞬間擴散到他全身,他抿緊發青的唇看朝簡。
“我們是不是得……”
朝簡彎下腰背,低著頭:“松開手,閉氣,抱緊我。”
陳仰的腦子沒轉過來,抓著朝簡拐杖的左手就松開了,他轉身面向對方,手臂環了上去。
朝簡抬起兩根拐杖,並列著按在陳仰背上,將他禁錮在自己懷裡,帶著他一起沉入海底。
趙元傻了。
“小智障,還不趕緊跟著,等什麼呢。”文青將他往海裡一摁。
海面上隻剩下張勁揚跟文青。
張勁揚的眉頭打結:“一定要下去嗎?”
文青理著厚厚的劉海:“當然不是。”
張勁揚還沒露出什麼表情,就聽他道:“你也可以繼續飄著,等你飄不動了,會有很多魚來跟你做朋友,你們從此就愉快的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