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沒存在過。
一陣陣的海風從幾人的身前穿過,依然是海水的腥鹹。
棚子裡的風鈴被撩撥著,發出一聲接一聲的清脆響,那聲音裹滿了海邊風光,衝擊著所有人的耳膜。
陳仰懷疑何翔睿真正的死因不是他沒有好好睡覺,
是他用東西堵住了耳朵,試圖不讓自己聽到外面的動靜。
他的那種行為代表著,聽到了裝作沒聽見。
這才被鬼殺了。
陳仰把自己的猜測分享了出來,他說:“我懷疑女鬼當年向帳篷裡的人求救,對方當作自己沒有聽見,沒幫她。”
“好復雜啊。”趙元用手背蹭了下嘴角,可又感覺很簡單,好像整件事的前因後果都在腦子裡,就是順序沒調對,接不上。
一旁的張勁揚忽然問:“在帳篷裡玩手機算觸犯禁忌嗎?”
趙元說:“你玩了?”
張勁揚把雜草似的髒辮往腦後撥:“沒有,我就問問。”
“玩什麼手機,哪有那個心思啊,我在帳篷裡都不敢睜眼。”趙元彎腰去拿礦泉水,漱漱口吐掉,“早睡早起,好好睡覺,是吧哥?”
“嗯。”陳仰說,“你去喊文青過來,我說個事。”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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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師在打量陳仰旁邊的人,他的情緒剛剛遭遇過重創,還沒來得及修復,這就導致他忽略了表面功夫。
他沒有去隱藏自己的視線,顧慮不到這一點。
那視線十分醒目。
像一盞燈,“啪”地打在了朝簡身上。
朝簡如果是吃夠了藥,對於這種情況,他會無動於衷,現在的他沒吃夠藥,很煩這樣的視線。
攝影師的反應能力比平時差一截,他沒察覺到危險,不但看,還說話了。
“為什麼你始終都能這麼平靜?”
攝影師直勾勾的盯著少年,他不知在想什麼,神情逐漸扭曲:“我也是個內斂的人,沒進來這裡之前,我做人做事都很沉穩,現在卻變成了一個神經病。”
“你為什麼不慌?”
攝影師走向少年,語氣有些神經質,他控制不住的想要知道答案,希望自己也能不變成瘋子。
然而攝影師不知道,被提問的人就是個瘋子,他的呼吸粗重起來,已經忍耐到了極限。
陳仰的太陽穴突突亂跳,他拍拍朝簡的後背,眼睛看著手臂上紋了“freedom”,面容憔悴,神智錯亂的男人。
“這我要解釋一下,我弟弟隻是情緒不外露,他其實很怕。”
攝影師:“是嗎?”
“是啊。”陳仰瞥了眼朝簡輕抖的手。
攝影師也發現了,他呆住了:“這是……”
陳仰說:“怕的。”
攝影師眼裡的神經質跟癲狂有所緩解。
這是一種常見的心理。
我很慘的時候,看見有人比我更慘,那我就安慰了。
旁觀的張勁揚卸下了防範意識,攝影師是真的精神混亂了,不正常了,竟然就這麼信了陳仰的那套說辭。
拄拐的那位手抖,不是害怕不安,是自制力在倒塌,瀕臨失控。
俱樂部有個人也那樣。
自閉,極端,情感方面要麼偏執痴迷,要麼漠然厭惡。
失控的時候,攻擊性非常強,不管是身邊的熟人,還是關系一般的同事,都會被攻擊,隻能強行打鎮定劑。
張勁揚曾經被那家伙咬過肩膀,活生生給撕下了一塊肉,他隔著汗湿的衣物搓了搓那塊地方。
“任務本來就難做,隊伍裡竟然還有個沒帶夠藥的精神病,真夠刺激的。”
左邊忽地響起聲音:“他有陳先生,不會發病。”
張勁揚嚇一跳,他看看身邊的文靜男生,眉頭挑了挑,這人是什麼時候坐過來的?
還有,這人是不是太感性,也太天真了?
張勁揚親眼目睹過俱樂部那人差點掐死自己妻子,模樣狂躁駭人,別說理性,連人性都沒有。
那個拄拐的一旦失控,第一個傷害的就是離他最近的人,陳仰。
“不會發病?你又知道了?”
張勁揚的言詞冷酷而現實:“朋友隻能是朋友,哪怕再親近,也不會有藥物的作用。”
馮初沒說什麼,他望著陳仰跟朝簡,說出之前在礁石那裡說過的話,眼神也是那個眼神。
“他們是生死之交,能夠生死與共。”
陳仰捕捉到了馮初的目光,並且從那裡面挖掘出了一絲羨慕。
“馮初羨慕我們。”
陳仰壓低聲音:“你覺得他羨慕我們什麼?”
朝簡暴躁道:“這是你的最後一次明知故問,下次你再這樣,別想我再搭理你。”
陳仰抽了抽嘴角。
朝簡丟掉拐杖,手抓住陳仰,像他摳自己一樣摳他,力道收了大半,語氣兇冷:“聽到沒?”
“昂。”陳仰把他扶到地上坐下來,“你要不要試著融入集體?”
朝簡的面色又不好了,他嗤笑一聲:“不需要。”
陳仰不好再往下說,他坐在少年身邊,腿盤著壓在滾燙的沙子上面:“你跟文青在這一點上有點像。”
“但文青既孤僻,又喜歡熱鬧,要是有人跟他搭戲,他能一直叨叨叨,你就……”
陳仰頓了頓:“你會煩得砸拐杖。”
朝簡閉目養神,冷淡的唇輕動:“我不是他,也不會成為他,我跟他不同。”
陳仰點頭:“嗯,對,你們不同,你有搭檔。”
朝簡睜開眼看他。
陳仰正要問“怎麼了”,朝簡就再次闔起了眼眸。
安靜了會,陳仰嘀咕:“說起來,除了我以外,你也就跟文青說多點話,文青他……”
朝簡厭煩的皺了下眉頭:“不說別人行不行?”
陳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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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裡,趙元被文青撈著起不來,非要往他背上竄,美名其曰是想體會一把朝簡的待遇。
趙元死活不肯,他把掛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扒拉下來:“背什麼,我不背,你又沒瘸腿。”
文青嘖嘖:“慄毛也沒啊。”
趙元瞪過去:“臥槽,你這人瞎扯都不眨眼,他都拄拐了……”
“拄拐了,就一定是腿殘了傷了?”文青打斷趙元,意味深長的微笑,“不一定哦。”
趙元粗粗喘氣:“別告訴我!我不想知道那位的秘密!”
文青:“……”智障,孬娃,慫蛋。
趙元催文青快點,他薅了薅頭發,何翔睿的死狀又開始在他腦子裡重播。
“文哥,求你別磨蹭了,大家都在等。”
文青慢慢悠悠的笑著說:“關我什麼事呢。”
趙元氣道:“我哥讓我來叫你的!”
文青這次的回答加了兩個字:“那又關我什麼事呢?”
趙元把手關節捏的咯咯響,好想打人啊,這家伙一看就打不過我,要不打幾下?
文青站了起來,他借著凳子的高度加成,居高臨下的俯視趙元。
一米八左右的趙元仰頭:“……”
突然弱小無助。
趙元跟文青對視,頭皮緊了一下,他背過身去:“背!我背!”
文青兩手抄在口袋裡,嘆息道:“我的老師教過我,人生在世,萬萬不能強人所難,這句話成為了我的人生格言,不敢忘啊,不敢忘。”
趙元白眼一翻,媽了個巴子,他嘴上一本正經的說:“沒有強人所難,是我想體會背人的樂趣。”
“這樣啊,不錯,你這個年紀就是要多些嘗試。”文青的腰下來,湊近男孩的後背,鼻子抽了抽,味道不是太難聞,他狗爬似的趴上去。
趙元把文青背了起來。
第一感覺是,輕,第二感覺是,這家伙很瘦。
而且香。
趙元還沒走到更衣室門口,文青就不知道抽什麼風,掙扎著說:“沒勁,沒勁沒勁。”
“放我下來!”文青的語調已經不對勁了,透著詭異的尖厲。
像被關在玻璃罐子裡的蟲子,用尖銳的,鮮血淋漓的角劃拉玻璃。
趙元狂起雞皮疙瘩,他立馬放下背上的人,心悸至於,忍不住吐槽,有病。
文青一下來就恢復如常,他理了理衣物,很隨意的來一句:“校草,罵人有病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趙元不假思索的說:“這你都知道?”
話音一落,他就清醒過來,陽光幹淨的臉一陣黑一陣紅。
文青看著趙元,把趙元看得想要跪下來哭著喊爸爸,他才無奈的哎了一聲。
“瞞不住了。”
趙元滿頭問號,哈?
文青伸出一隻手放在嘴邊,悄悄的說:“我有讀心術,我能聽到每個人心裡的聲音。”
趙元:“……”呵呵。
“智障,走了。”文青朝後面勾勾手。
見到陳仰的時候,文青的第一句話就是:“帥哥,七塊碎片都找齊了?”
陳仰對文青的一猜就中沒感到絲毫意外,他點了點頭。
不知情的紛紛露出狂喜之色。
這個消息相當於是一片荒蕪中長出一片綠葉。
帶來了無限生機。
尤其是在又少了一個隊員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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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的表情跟這個重大信息不配套,他說完就陷入了沉默。
趙元跟張勁揚他們被驚喜衝昏了頭,沒有及時發現。
“喔嚯。”
文青摸了摸唇:“帥哥,你這情況不對啊。”
他這麼一提,大家都意識到了異常。
趙元膽戰心驚:“哥?”
文青在陳仰前面說:“你哥用沉默表達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