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舍得。”
“就因為不舍得才多吃了這許多苦,時至今日全是我自作自受。”
“我會把這本筆記留給你,如果你一直看不懂,這也許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但如果你有天能看懂。”
“遲錚,夙辭一直在找你,夙辭沒有一天忘記你。”
“夙辭永遠喜歡十五。”
“夙辭永遠喜歡遲錚。”
筆記本的最後一頁,夙辭說他永遠喜歡遲錚。
他至少曾經知道遲錚。
遲錚認命,也認栽了。
又過了很久,在遲錚意識到自己會汙染到筆記本上微弱的靈力時,擔心毀了這唯一的線索,他忍著不甘,將筆記本交給了岑天河保管。
並再三警告他,永遠不許翻開這本筆記。
岑天河是赤靈,不會汙染筆記本,且夙辭是他的系鈴人,雖被抹去了記憶,但也許能從岑天河這邊找到什麼線索。
前世沒能有任何牽連,夙辭最後一個系鈴人是岑天河,唯一留給自己的筆記本也不得不託付給靈力純淨的赤靈來保管,留給遲錚自己的,隻有一身不詳的靈力和無望的未來。
從始至終,遲錚都是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
幸好,再又過了很久很久以後,在一棟小別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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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途微弱的靈力好似一隻孱弱的蝴蝶,跌跌撞撞,吃力又無所畏懼的飛蛾撲火,一頭扎進了夙辭的筆記本中,徹底解救了遲錚。
從始至終,真正吃苦的,隻有夙辭而已。
第27章
遲錚早就預料到, 自己和岑天河攤牌那天,必是兩敗俱傷。
過往自己經歷多少無法回顧的歲月遲錚都並不在乎,他也從不會顧影自憐, 沉溺其中矯情什麼。
隻要能撐過來, 就不算吃苦, 遲錚也沒什麼復仇的心思,當年在小島上讓那些白靈折騰成那個樣子, 遲錚之後沒有找過他們其中任一個人的麻煩。
遲錚其實沒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斤斤計較。
但凡是有關夙辭的事兒,遲錚就是走不出來,就是想不通, 就是無法原諒, 就是每每想起來就想跟所有人要個說法。
憑什麼?
有關上一世的所有, 遲錚反復咀嚼, 周折回憶,始終耿耿於懷,但求告無門。
就算自己全能忍, 那能不能有人可以給夙辭一個公道?
沒人能給他一個公道,唯一被卷進來的岑天河偏偏還握著自己的命門,為了找到夙辭很多時候遲錚還要出手去保護他。
遲錚恨所有人, 但好像每個人又各有各的無辜,遲錚找不到一個能尋仇的人, 胸腔中這口怨氣這麼多年堵在胸口,壓的他性格偏激易怒, 孤僻怪異。
他真的恨死了。
白靈在怨氣過大時容易走邪路畸變成惡靈, 這也是為何當日大乾元要頻頻刺激遲錚敏感的神經。為的就是他會墮落成惡靈, 再試圖將他處理掉。
故而這些年遲錚有意克制自己, 正事為主, 不要再去細究當日種種,免得自己一時想不開又成了惡靈。
該死的岑天河……
讓他一下子全想起來了。
遲錚頭疼欲裂,他因為恨意太大胸口起伏不定,從肩膀都指尖都在發抖,別說人形,他現在能維持住靈體已不容易了。
不能畸變,不能墮落。
自己成了惡靈,千途誰來管。
剛剛找到了千途,現在畸變,真是什麼都白費了。
遲錚在那片參天密林中自虐一般控制著自己,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都過去了,人都找到了,何必再自虐,岑天河就是全想起來了又如何,夙辭當年就算曾一度將岑天河誤當成自己又如何?
這次是自己先遇到的,這次沒人搶在自己前面了,隻要自己對千途夠好,自己一定能成為千途的系鈴人,隻要自己再裝的正常點,再溫柔點,再表現得好一點……
遲錚心中恨意實在太強,他心中惡念頻生,蠱惑著他衝動之下再次犯下大錯。
重生幾世也沒洗清的劣根在他心底不斷叫囂,別冒險了,別浪費時間了,往死裡折騰千途吧,白靈的系鈴人也是系鈴人,幹脆利索的快點把千途這一世混過去,千途死後化為白靈,大家敞開天窗一起算總賬,自己若真有錯,就把命賠給他們所有人……
遲錚後背死死抵著參天古木,牙咬的死緊,渾身發抖,竭力壓抑他一身暴}亂的靈力。
有什麼可矯情的,以前沒找到的時候都沒發瘋,現在擺出這幅做作樣子給誰看。
沒人能懂,沒人在乎。
遲錚喉結動了下,咽下喉間腥鏽的血,努力的平復心情。
遲錚抬頭看著遮天蔽日的樹冠,回憶過往最痛苦的時刻,安慰自己,這算個屁。
遲錚熬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神智清晰了些,他手機響了下。
遲錚身體因為方才情緒劇烈震蕩還有些僵硬,他一時反應不過來為什麼自己會有個手機,怔了片刻拿出手機來。
來電:千途。
遲錚白色的眸子讓他的表情顯得十分空洞,他漠然看著來電顯示,眼睛不自然的動了下,眼淚甚至來不及劃過他的臉,直接重重的砸在了手機屏幕上。
遲錚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自己的眼淚,忍不住給自己氣笑了。
遲錚知道很多人討厭自己,他也是。
他也討厭他自己。
討厭自己的理由有很多,今天又多了一條,多愁善感。
毛病是越來越多了。
遲錚一邊冷漠的罵著自己,一邊幾番忍耐後,縱容了他自己,將手機按向胸口。
遲錚低下頭,聽著千途手機來電的鈴聲,將他暴亂的情緒一點一點,藏回了體內。
他是瘋了麼。
方才一瞬間居然想活活折騰死千途。
來電不多時就掛斷了,遲錚好一會兒才重新站起身,這會兒他的眸子已經恢復黑色,也能順利恢復人形了。
沒什麼熬不過去的。
遲錚拿起手機,給千途回撥了過去。
電話一秒鍾就被接通了。
不知是因為感冒沒好,還是長途電話影響了音質,千途的聲音帶著一點鼻音,“在哪裡呢?”
遲錚很確定,肯定是因為最近見得赤靈太多了,自己被感染了。
不然怎麼隻是聽到了千途的聲音,這讓人惡心的眼淚就又不受控的流了下來了呢。
遲錚表情如常,整張臉隻有一雙眼睛像是犯了什麼毛病,不受控的眼淚蜿蜒。
“出門遇到個一日遊的旅行團,臨時起意跟著車走了。”遲錚用拇指抹了一下臉上的眼淚,“……還燒嗎?”
千途顯然沒想到遲錚能想一出是一出,跑去一日遊了,他無奈笑了下,“這麼臨時起意的嗎?去的哪兒?”
遲錚抬眸看看,他也不確定這是什麼野生景點還是護林場,不想亂說免得圓不上謊,“……問你呢。”
“不燒了吧。”千途語氣裡有一點點失望,“去的遠嗎?一日遊是不是晚上就回來了?不會住下吧?”
遲錚後知後覺的聽出千途的情緒來了。
同時堪堪壓下去的靈力又要暴]亂了。
千途還病著,自己跑到這鬼地方來跟岑天河一日遊。
真是太他媽的優秀了。
遲錚無聲的深呼吸了下。
遲錚差點活活被自己氣笑了。
怪自己恨岑天河嗎?這個禍害就是專門克自己的。
遲錚沒馬上回答,千途好像也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望有點沒立場,尷尬的轉移話題,“我應該沒事了,你好好玩,對了你都沒帶學生證吧?景點需要買票嗎?要不要我把自己學生證拍給你……”
“問你幾次了都不說。”遲錚打斷千途,“還發不發燒?”
遲錚知道千途心裡已經不太痛快了,語氣比往常放緩了許多,“測一下,拍給我看看。”
那邊千途沒說話。
這破地方八成是信號不好,遲錚看看左右憑著感覺往前走,“千途?測一下體溫給我看看。”
那邊又靜了十幾秒,傳來千途自暴自棄的聲音,“你……你做什麼突然用這麼好聽的聲音跟我說話?”
遲錚:“……”
遲錚活了幾輩子也沒覺得自己聲音好聽過。
聲音還分好聽不好聽?
遲錚突然的小意溫柔讓千途膽子大了許多,他有點抱怨的輕聲道,“不想測,怎麼辦?你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