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笙:“......”
阮雲笙沒有講話,葉勉也不在意,隻趴在桌案上哼唧:“不管怎麼說,莊珝這次確實無辜,昂淵雖然有錯,卻是受我連累,怎麼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我一會兒就去找他,這回我什麼都受著,他想怎麼都行。”
“隻別再如此折磨我了......”葉勉哀嚎。
阮雲笙滿眼同情地看著他,小心問道:“一直沒問你,他怎地就看上你了?”
“我哪知道,”葉勉回憶了一下又說,“他隻說他一始是想讓我給他做弟弟,想是對自己弟弟不滿吧,這我還挺理解他的,我也一直想給自己換個爹。”
阮雲笙噴笑,看了看四周,“少胡說了!”想了想又說:“其實他若隻認你做弟弟,倒無傷大雅,要麼你與他商量商量,先這麼著,倒也可借此先把昂淵這次闖的禍事平過。”
葉勉搖頭:“怎麼可能,我哥與我作對的時候,我能講道理就講道理,講不通道理就撒嬌,撒嬌不成就撒潑,總有一招是好用的,對著他哪一個能行?”
阮雲笙想了半晌,“我看,沒準都能行。”
葉勉:“......”
葉勉在國子學集賢門處與阮雲笙別過後各自分開,吩咐車夫去了長公主府。
葉勉在馬車裡看著公主府緊閉的漆紅朱門和門口守著的幾個侍衛,盯了半晌,終究還是嘆了口氣沒去應門。
身邊的那些人一個個把尊嚴看得天一般高,他雖好脾氣,卻也不是沒有臉皮的!
回府做一晚心裡建設再戰......
第66章 添妝
如今時值秋日, 京城裡菊花開的正好,寶豐院正屋前的抱夏裡, 一面牆上擺了三層的花籠, 上面林林總總擺了二十幾盆,朱砂紅霜、胭脂點雪、瑤臺玉鳳,團團簇簇姹紫嫣紅的, 煞是好看。
葉勉嫌屋子裡悶,便讓人把晚膳擺在那裡,秋風一過,花香淡淡,倒也能解幾分煩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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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勉坐在梨花桌前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蓮藕羹, 邱氏派來的倚翠脫了手上的镯子,正挽著袖子給他剔螃蟹, 現下這秋蟹正是黃滿膏肥的時候, 不費什麼力氣,幾隻團蟹便能剔出滿滿一碟子白肉金膏來。
葉勉沾著姜醋小口地吃著,倚濃見他興致不高,便笑著問他, “四少爺可要配些黃酒?這螃蟹雖好,到底是寒物,如此暖暖脾胃倒好。”
葉勉看了她一眼,“我娘不是讓你看著我, 不許我在院子裡偷偷喝酒?”
倚濃笑道:“這卻無礙,四少爺放心用便是。”
葉勉稍微高興了些, 點了點頭。
倚濃指使一旁的丫頭去取酒來,又給他布了幾筷子他今晚兒愛吃的菜色,見他終是胃口不佳,入口極少,搖了搖頭又吩咐丫鬟去廚上備些好克化的各色鹹甜點心。
吃的這樣少,夜裡定是又要鬧著叫餓的。
葉勉冷眼看著,隻在心裡笑了笑,卻沒說話。
他娘給他安排的這兩個丫鬟極為厲害,倆人都不是家生子,而是從外頭牙行買回來的,打小就在邱氏院子裡,一步步從粗使丫頭升到的一等,倚濃更是連著邱氏外頭鋪面的事都管著些,放回他前世,那絕對是職場白骨精了。
葉勉餘光了看眼一旁木著臉站著的寶年,無奈地嘆了口氣,段位比他院子裡原來那幾個傻丫頭高了幾倍不止。
這倆人是邱氏安排進來的,自是他娘的眼線,寶豐院上上下下伺候的,哪肯與她二人親近,皆都私下裡抱團冷著她們二人,哪想人家根本不在乎,進來領了一等的銜兒,就理直氣壯幹著一等的事兒,把院子裡一眾僕婢指使地團團轉,卻挑不出錯來。
寶雪和寶荷被邱氏降成了三等,本該在院子裡幹些粗活,但葉勉私心護著,倚濃倚翠卻也不攔著,隻不讓她們二人近他身,卻給她們派了最輕醒的活計,如此葉勉不僅說不出什麼,還得念她二人一份好。
最有趣的是,他本以為她們倆會三天兩頭往正院跑,哪想這二人倒是從未去邱氏那裡嚼舌頭,隻把這寶豐院裡的一樁樁一件件都存著。
如此震懾著,倒比她們二人見天兒的去告狀還嚇人些。
不過葉勉雖對這兩個丫頭心裡有些芥蒂,卻也不低看她們,尤其是這個倚濃,聽著寶年的闲話,他那不要臉的爹可是瞧上人家小姑娘了,他娘沒防備,卻不甘心糊裡糊塗隨意將這好丫頭給配人了,便借著這個機會,把人調來了寶豐院,如此,葉侍郎再不要臉面卻也不敢去要兒子身邊伺候的人。
葉勉當時聽寶年如此說,倒是十分詫異,他爹雖年紀大了些,卻是一眾夕陽紅裡長得最好的那一撥,不然也不可能生養出個端華公子來,平日裡附庸風雅,寫寫字,吟吟詩,很是能唬人,這葉府裡有點子那心思的丫頭們,不敢奔著他大哥,都往他爹身上铆勁兒。
這倚濃倒是有志氣的很。
眼光也好,那糟老頭子煩人的緊。
倚濃如今替了寶雪管著葉勉院子裡的帳,便笑著提醒葉勉,“二小姐過兩日便要出閣,四少爺雖讓人給二小姐打了幾幅上好的頭面兒添妝,按規矩,兄弟的壓箱銀子卻也不可少,不知咱們寶豐院要拿多少,奴婢好提前去換銀錢。”
“啊,對,”葉勉抬頭拍了拍腦袋道:“你不提醒我,我倒忘了。”
“不急,去賬房那裡換來倒也快。”倚濃笑道:“四少爺可要我報一報各個院子都添了多少?您也好有個參憑。”
“不用了,”葉勉拿著錦帕擦了擦嘴,吩咐道:“你去換八百兩給她添上。”
倚濃和身邊的丫鬟們俱是一震。
倚濃愣過片刻後,小心提醒道:“這八百兩可不是小數目......”倚濃看了看四周小聲道:“除了各處房院莊子和田產,夫人也不過給了二小姐兩千兩嫁妝銀子。”
“無礙。”葉勉擺了擺手。
這裡的女子出嫁後,半輩子都要靠著嫁妝活著,就算是命好,夫婿家待她和善,這些銀子也是她立在那府裡的底氣,這八百兩與她,比在他這裡重要的多。
這回連一旁的寶年都聽不下去了,嘆道:“四少爺是打算讓咱們下個月喝西北風不成?您也不看看咱那錢匣子裡還剩幾個子兒了。”
“我們院裡一切花銷如常,我自去搞些銀子回來,你們愁什麼?”葉勉說完笑了笑,又道:“以後你們幾個也都會從我這院子裡發嫁,自也不會虧了你們。”
幾個大丫鬟滿臉通紅,寶年急眼嗔道:“四少爺滿嘴胡說些什麼!”
葉勉逗了她們兩句,心裡卻也不是不愁,他現在隨著年歲漸長,各項人情花銷越來越大,隨時都有“財政赤字”的危險,上回給他娘做了壽禮後,還是從他爹那裡搶來的銀兩填補,這回再去伸手,他爹給倒是會給,隻是定不會給他什麼好話。
葉勉這邊用膳還沒到一半,正在心裡吐槽他爹,卻見葉侍郎身邊的右銘被豐今帶了進來。
右銘給葉勉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急道:“四少爺,榮南郡王突然造訪,現下已在正廳,老爺正陪著,讓我喚您過去。”
葉勉一口素湯嗆在喉嚨裡,咳得天翻地覆,幾個丫鬟急急給他拍背,倚濃與右銘很熟,直接指著他厲聲罵道:“什麼話不能慢慢說,急三火四的!沒見四少爺口裡有物?你平日裡在老爺跟前兒怎麼不如此伺候!”
右銘嚇得冷汗連連。
葉勉咳好了,啞著嗓子道:“不礙,不怪他。”就算他剛才嘴裡沒有湯,也會被自己口水嗆到。
這人是要來做什麼?找他秋後算賬?葉勉心下後悔不已,剛剛就應該去敲公主府的大門才對,如此被人找上門來,倒被動的很。
葉勉讓寶年重新給他整了整衣衫,便往正廳去了。
進去時,莊珝一襲黛色寬袍正坐在上位喝茶,臉上淡淡地沒什麼表情,他爹倒是笑得一臉逢迎,正與他說著什麼。
葉勉疾步走了進去,葉侍郎眉毛一皺,輕斥道:“急什麼,走路也沒個樣子,讓人笑話。”
葉勉趕緊定在那裡,那邊莊珝卻站起身來,臉上少有地恭敬道:“本王冒昧來訪是與令郎有幾句話要說,如此便不打擾葉侍郎了。”
葉侍郎這個主人反被客人“驅逐”,很是愣了一會兒,隨即笑道:“好好好,不知榮南郡王這個時辰可曾用膳,不若一會兒......”
“去我那裡,”葉勉趕緊接話道:“我那兒正用到一半,廚上備了秋蟹,雖不金貴,卻正是時令,新鮮肥美的很。”
“如此甚好,”莊珝說道,又朝葉侍郎點了點頭便微微抬頭示意葉勉帶路。
葉勉也不知此時心虛個什麼,都沒敢看葉侍郎的臉,便低頭帶著莊珝從正廳出去了。
葉侍郎在後面看著他們,兩人的身影從石影照壁處消失後,突然皺了皺眉頭,吩咐一旁的右銘,“去,打發人去大少奶奶那裡問問,大少爺今天可來了信說是哪日回來了沒有。”
右銘趕緊應是跑了出去。
葉勉將莊珝直接帶去寶豐院的抱夏,趕緊著人重新開了一桌席面兒,倚翠不敢怠慢,親自領了人去廚上盯著,倚濃帶著丫鬟們將抱夏裡各處重新置了除蚊蟲的香料,又燃了幾處燈火,才在葉勉的吩咐下去遠處站著待命。
倆人都沒說話,莊珝在想什麼,葉勉不知道,他卻是在給自己爭取時間,一遍遍地打著腹稿,爭取今晚贏在起跑線上。
葉勉心裡翻花,手上卻是不闲,拿著精巧的銀挑子細細地剝著蟹肉。
莊珝歪著頭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手看著,團臍的螃蟹色澤金黃飽滿,襯得葉勉本就修長的手指更加皙白如玉,手上的功夫更是利落,不一會兒奶白的蟹肉和金黃的蟹膏便被剔了下來,分別裝在兩個青釉小碟裡。
莊珝不禁心下奇怪,這人在他那裡用膳,再喜歡的菜,隻要離著遠些,他都懶得伸手去夠,夏內監不給他布到他眼前,他隻當沒看見。
怎麼在自己府裡,倒會做這些下人的活計。
殊不知前世的葉勉是個吃蟹嗦蝦的高手。
葉勉又置倒了一碟的姜醋,將蟹肉和蟹膏的碟子一齊推到莊珝眼前。
莊珝一愣,萬沒想到,自己竟能有得著他伺候的一天。
葉勉看著他面有討好地笑著,眼睛彎彎如月,燭火燦燦下,晶亮晶亮的,竟比窗外天上掛著的那個還好看些。
莊珝看著他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