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向來和夫君一條心,溫柔道:“定是要指導勉哥兒課業,過兩日他們學裡又要旬考了。”
事關學業,葉老夫人就不好阻止了,隻好無奈作罷。
葉侍郎也點了點頭,隨即冷著臉教訓葉勉:“不可辜負你哥的一片苦心,他連趕了這些日的急路,回來還要問你學業,這次旬考再拿回來丁等,我打斷你的腿!”
寶荷抱著四少爺明日要穿的衣裳進了碧華閣的書房,大少爺穿著家常衣裳,正坐在書案後邊聽二少爺稟事,旁邊僅有兩個小廝在添茶,寶荷目不斜視掀了簾子,進了裡間兒。
這裡間兒是大少爺平日處理公務累了小憩的地方,大少爺用得多不多寶荷不知道,但是他家四少爺每次來碧華閣倒都是宿在這裡,裡面不少葉勉的私物,要不是幾個月沒來了,衣裳都不用回寶豐院去取。
這裡卻是熱鬧著,雖都不敢大聲說話吵了外頭,人卻是站了滿地。
葉勉剛沐浴完,正大喇喇地躺在平塌床上睡著,寶年坐在床邊給他細細地塗著藥。
他今兒個實在太累,如今困得狠了,還沒到平日睡覺的時間,就迷迷糊糊地闔了眼,意識正慢慢飄散的時候,突然聽到他哥說話的聲音,葉勉一激靈就醒了。
“哥。”
“吵醒你了?”
葉勉支起半邊身子打了個哈欠,“沒睡呢,你怎麼還不去休息?”
“就去了。”
葉璟坐在塌邊,翻看了一番葉勉的膝蓋和手掌,又把他綾白寢衣撩開看了看他後背,搖頭道:“翅膀還沒長硬就敢在家裡和外頭兩頭撲稜,實在是蠢極。”
葉勉撇了撇嘴道:“可不敢和您比,端華公子上學時候目下無塵,恃才傲物可是名滿大文的。”
“我?”葉璟勾起一邊嘴角輕笑,問道:“我倚仗我自己便可隨心而為,你憑什麼?”
“憑我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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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投胎給你做了弟弟。”葉勉笑。
葉璟愣了愣,隨即轉頭唇角輕揚,笑出了聲。
燭火下端華公子的側顏美的似真似幻,寶豐院跟著來伺候的幾個丫鬟都不好意思地低了頭。
葉勉乘勝追擊,“哥你真好看,我下輩子還想給你做弟弟。”
葉璟抬手輕輕地捻了捻他的耳垂:“不是很會哄人的?怎得就不知道多和父親說幾句好話?”
葉勉不吭聲了。
葉璟又打量他兩眼,便起了身,“早些睡吧,我回來了,你不必擔心父親罰你。”
葉勉一把抓住他哥的袖子,“哥,我還有件事有求與你。”
葉璟輕嗤:“你嘴裡的好話倒是值錢。”
葉勉坐直了身體,兩手都抓住葉璟,正色道:“哥,你知道阮都御史的案子吧,現已到了你們大理寺,他家三子阮雲笙是我最好的兄弟。”
葉璟不贊同地看著他:“你和他承諾什麼了?”
“沒有沒有,”葉勉連連擺手,“我從未和他提過來拜求與你。”
葉璟略緩了神色,又深深盯了葉勉一眼,才說:“我知道了,你歇著吧,明早兒過來與我和你大嫂一起用朝飯。”
葉勉趕緊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自己把衣服整理好,麻溜地鑽進了被窩,滿臉寫著“我最乖求憐愛”。
葉璟卻看都沒看他就轉身出去了。
第25章 共膳
這次旬考,葉勉又很不幸地捧回府四個丁等,比上回還多倆,不過他爹卻沒真的抄起棍子撵到寶豐院敲斷他的狗腿。
葉侍郎正一臉糾結地看著攤在他書案上的旬考榜單發呆,和上次結果相仿,甲等第一齊刷刷地寫著榮南郡王莊珝的名字,隻是卻有一處,葉勉的名字十分不和諧卻極其惹眼地插在莊珝的名字之中。
算學那一科,榮南郡王竟被他那逆子給截了胡!
葉侍郎不得不承認,他是快意的,他想撫掌大笑,但是再看看葉勉的其他科目,除了丙等就是不及格的丁等,他又覺得自己作為他的父親不應該樂。
葉侍郎就這麼一臉便秘地表情愣了一盞茶的時間。
此時的葉勉正在碧華閣的書房裡與葉璟邀功。
“如何?”
“好,”端坐在案前處理要緊的公務的葉璟敷衍道,眼皮都沒抬。
葉勉身上穿著象牙白的雲綢寢衣,外面松松垮垮地披了一件半舊的海棠色的對襟小褂,赤著腳趿著一雙軟底便鞋,懷裡抱著一隻皮毛锃亮的黑兔子,樂陶陶得在地上踱步悠轉。
“這可如何是好,一不小心竟擋了人的路。”葉勉幸災樂禍道。
“嗯。”
葉勉倒也不介意葉璟敷衍他,還順手拍了他哥一記馬屁:“郎豔獨絕,世無其二的公子隻端華一人罷了,赝品終究是赝品,不過如此而已。”
葉勉說完從又從鼻子裡輕哼了一聲,小聲嘀咕道:“就這也值當隔壁那些女學生們如此追捧,當真是沒見識。”
葉璟聽到這裡終於頓了筆,忍不住悶笑出聲,搖了搖頭將手中紫毫搭在一邊的筆擱上,啜了口茶,道:“倒也不能這麼說,你在這算學上確實有些奇巧功夫,就算是我,對上你也隻會吃虧罷了。”
葉勉一時愣在那裡,微微睜大雙眼,心裡微震,兩輩子了,一直活在親哥陰影裡的他,倒是頭一回打人嘴裡聽說,兩個哥哥有哪裡不如他的地方。
這感覺很是稀奇,葉勉來不及回味,隻故作鎮定地咳了聲,略有些不自然地謙道:“害,這有什麼?”
其實葉勉興奮得皮膚都發燙了,恨不得當場就給他哥表演一個徒手開根號。
冷靜了好一會兒,突然想到了什麼,笑得開懷,“明兒我去啟南院轉轉。”
“還敢惹事?”葉璟瞥了他一眼警告道,“我最近忙得很。”
葉勉沒吭聲,隻捏了捏兔子耳朵在手裡把玩,心裡暗罵姜北勤那個告狀精,旬考前他帶了啟瑞院幾個人去修思院找那個薛平遠的麻煩,那孫子倒是慫得厲害,隻葉勉還沒教訓完那慫包,就被聽到風聲趕回院子的姜北勤給撵了出去。
葉勉雖不爽,倒也沒太在意,哪想到姜北勤那長舌鬼居然連夜去他大嫂那告了他一狀,幸好他大嫂疼他,隻和他哥提了提,不然被他爹知道了又得打他。
葉璟看葉勉沒應承他,隻站在那顧自逗懷裡的兔子玩兒,哪裡會不知道他在心裡鬧什麼鬼,遂搖了搖頭說道:“莊珝那人,我年前在金陵倒是見過一回。”
“你見過他?”葉勉抬頭饒有興趣地看向他哥。
葉璟點了點頭,“年紀小,心思卻極沉,其實他這樣的人......”
葉璟想了想才說:“倒是和我有很多共通之處,他的想法我也了解一二。”
“怎講?”葉勉好奇問道。
葉璟沒有正面回答他,隻說:“這人在南邊就處事絕端,不留餘地,如今到了京城不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也是有所依仗罷了,前兩日宮裡有兩位在他身上吃了大虧,卻也拿他無法,這人定是你不能惹的,離他遠些就是。”
葉勉大呼冤枉:“我沒惹他,是他三番四次找我麻煩。”
葉璟懷疑地看著葉勉,道:“他這樣的人應當不會無故找人麻煩。”
葉勉覺得自己真是冤死了,他沒事去惹一中二期的郡王做什麼。
葉璟的話,葉勉還是聽得進去的,第二日上學果真沒去啟南院嘚瑟,不過午時去萃華樓用膳時,卻被陸離崢叫了過去,在啟南院桌上坐了片刻。
陸離崢屁股往邊上挪了挪,讓了他半個椅子,葉勉挨著他坐下來,問:“你們小郡王呢?怎得沒來用膳?”
“莊珝哥去教苑了,等會兒來。”陸離崢咽下嘴裡的飯,說道。
葉勉呵呵笑道:“是嗎,還以為他氣得吃不下了。”
啟南院一眾少年頓了頓,隨即繼續埋頭扒飯,要是之前還是會有人不爽跳出來說兩句的,不過自前幾天圍觀了葉勉的野蠻惡行後,還哪敢和他辯駁。
陸離崢小心問道:“勉哥,其實我就是想問問,你......你是不是生莊珝哥的氣了?”
葉勉哼笑:“哪敢?”
陸離崢嘆了口氣苦惱道:“你倆要是打起來,我都不知道幫誰。”
葉勉還沒說話就見啟南院眾人都站了起來,朝他身後揖了一禮。
身後是誰,葉勉自然不用回頭也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