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轉彎穿過一個東西穿堂時,便於一伙幾個人相遇,走進了才瞧清楚是他四姨娘和他的庶弟葉喬。
“四哥。”
“四少爺。”
葉勉大大方方地受了葉喬和四姨娘的禮,又微微躬身還了四姨娘半禮。
“姨娘和五弟這是哪兒去?”
“我們剛打三哥的扶桑苑回來,送了姨娘做的黏米糕過去,還和三哥說了會兒話,”五少爺葉喬回道。
“我也剛打大哥那兒回來,晚上冷,你們快些回去吧,五弟有空去寶豐院找我玩兒。”
葉勉說完就衝四姨娘一點頭,帶著人先走了。
四姨娘在後面盯著那幾個婆子抬的幾個箱籠好一會兒才被葉喬叫回神兒。
“姨娘,你看什麼呢?快走吧,太冷了。”
四姨娘許久才嘆了聲說道:“五少爺以後也要和嫡親的兄弟們多走動走動才好,特別是大少爺那邊兒。”
葉喬垂頭嘟囔道:“怎麼走動?四哥還好些,大哥恐怕連我走到他面前,都要認好久才能認出我來。”
四姨娘咬唇不語。
葉侍郎雖人還不到不惑之年,卻妻妾環繞,子嗣豐御,共有六子三女,其中除大少爺和四少爺為正室邱氏所處之外,其他子女均為庶出。
有了子嗣的侍妾全被抬了姨娘,二姨娘的是二少爺,三姨娘的是大姑娘已經出閣,她則是生了三少爺和五少爺,五姨娘生了二姑娘,六姨娘兒女雙全,是六少爺和三姑娘。
在大文朝,這些個庶出的少爺,說是少爺,其實在嫡子面前就是半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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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中二少爺是最好的,打小就跟著大少爺讀書,現跟著走馬上任,如今府裡哪個見了二少爺葉遠不恭恭敬敬的,但那也是人家託生的好,二姨娘是邱氏的陪嫁丫頭,情分不一樣。
不像她,葉府的灑掃丫頭一個,沒有娘家撐腰,也無銀錢打點下人,隻憑那一張臉當年得了葉侍郎一時的寵,虧得邱氏不是那磋磨人的,他的三少爺成哥兒也爭氣,雖讀不好書,卻做事極有條理,得了邱氏重用,幫著打理府外的庶務,這兩年越發好了,他和五少爺喬哥兒才挺直了些腰板兒。
五姨娘雖隻有一女,卻也已訂婚,現在萬事不管,一心撲在二姑娘的嫁妝上,每日去邱氏那裡晨昏定省侍奉著,下冰雹都不耽擱。
六姨娘卻是最苦,雖一子一女,卻並不受寵,哪裡的下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六少爺明哥兒和三姑娘跟著她日子並不十分好過。
四姨娘想到這裡又重重地嘆了口氣,他家成哥兒以後是錯不了了,隻希望他的喬哥兒能......
想到這兒四姨娘加快了回院子的步伐,這些日子多給主母做些鞋襪,也好和她提提送喬哥兒去國子學的事。
第8章 啟南院
古代晚上也沒什麼娛樂活動,除了去花酒巷子胡鬧的,正常人家歇息的都很早,葉勉卻是來了半年多也適應不了這作息時間。
寶豐院的小書房裡,葉勉伏案練字,幾個大丫鬟在一旁剪燈烹茶。
葉勉用的是今兒新得的蕭筆,他可不學他那便宜爹,喜歡也不用,就每天幹看著。
又不是個擺件兒,傻不傻?
足足寫了一個多時辰才在幾個丫鬟的催促下起身去洗澡,葉勉自搬進寶豐院,龜毛愛幹淨也是出了名的,每日必要沐浴,多晚多冷都得洗,現在廚房的大灶上已經安排了人專門每日戊時給四少爺燒洗澡水。
待頭發晾幹,已經到了亥時,被窩被幾個湯婆子捂得暖烘烘。
葉勉穿著新換的白綾緞寢衣鑽進暖被,幹淨清爽的身體每一個細胞都熨帖至極。
寶年掰了一塊兒月麟香的香餅扔進一旁的三足鎏金香爐裡,又回身把葉勉床上的羅賬放了下來。
“四少爺快歇息吧,明兒還得早起上學呢。”
“今兒輪你值夜?”
“嗯,少爺夜裡要是要茶就喚我。”
“好,小心東次間兒有鬼。”
寶年翻了個白眼兒:“奴婢又不是寶荷,四少爺可省省早些睡吧,”說完淡定地端著青銅燭臺去了東次間兒。
“沒勁,”葉勉翻了個身撇嘴道:“還是寶荷值夜好玩兒。”
第二天一早,寶豐院自又是一番叫起兒與賴床的大戲重演,馬車都到了國子學門口,葉勉才不情不願地把眼睛睜開。
剛進集賢門就看到披著一身玄色貂毛大氅的李兆走在前頭,葉勉看背影也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家伙因為家裡基因好,身量比他們長得高壯些,走路也大步流星的,很有幾分氣派。
葉勉擺好箭步,助跑衝了上去,從後面嗖的一下跳到人背上,把沒有防備的李兆撞了個踉跄差點狗吃屎。
葉勉跳了下來在一邊彎腰哈哈大笑。
“好你個葉四!”
反應過來的李兆幾步跨過來,手臂一伸鎖住葉勉的脖子往下壓,葉勉拼蠻力拼不過他,被鎖住之後隻能仰著脖子一邊笑一邊求饒,嘴邊呵出一團團霧花。
李兆另一隻手虛握著拳,對著他腰眼兒懟了他好幾下才作罷。
兩兄弟鬧騰完親親熱熱地一起往啟瑞院走,李兆問他:“昨兒個啟南院的事,你聽說沒有?”
“啟南院怎得了?”
“怎得?他們真就把師兄們坤瑞院的院子給佔了!”
“什麼?”葉勉張嘴詫異道:“你這聽誰說的?”不可能吧。
“我三哥昨晚和我說的,千真萬確,”李兆兩拳相擊,咬牙切齒道:“那幫孫子!找死!”
李兆的三哥是國子學的坤字生,他的話必錯不了了。
葉勉咧嘴笑了笑,這下可有意思了。
這大文朝國子學共設有兩處,一處自然是在葉勉所在的京城,另外一處則在金陵。
金陵的國子學比京城的晚了三十幾個年頭才建成,學生數量也不及京城的多,隻為了那些個外放在南邊做官的子女而設,不收平民之子。
北邊比南邊正統,南邊卻比北邊富庶,兩邊誰也不服誰。
隻是論起文章,江南才子確是比這邊好上一些,特別是近些年,連續兩次的科考狀元都出自金陵,矛盾徹底白熱化。
學裡這麼個情況,自然會對朝堂有些影響,這南北的師承不一樣,學子們入了廟堂也自然而然的跟隨自己的老師和師兄們抱團兒。
兩派中你在暗裡給我穿穿小鞋,我在背後給你捅捅刀子的事沒少出,讓當今聖上十分頭痛,早朝當庭訓斥過,暗地裡也安撫過,可惜都沒什麼卵用。
最後不知是哪個給皇帝出了個主意,說這事兒得從根兒上解決要循序漸進,於是皇帝就把主意打到了國子學,有了個南北學子互換“學術交流”這麼件事情。
去年,在聖旨的“逼迫”下,京城和金陵的國子學各派了二十個學生到另一邊“遊學”讀書,旨在互相學習,互通有無,順便為後面大規模的“學術交流互換”做個先鋒試運行......
於是去年秋天葉勉在入學的時候,國子學新有了個啟南院,便是來自金陵的這二十位小公子了。
南北方水土和生活習慣本就不同,這二十個十二三歲的小公子又是第一次離開家,生活的不慣再加上精神緊張導致他們接連病倒,個個都比在金陵瘦了一圈兒,時刻關注著這邊情況的南邊兒父母們急了,一個個寫折子去皇帝那“投訴”,嚇得國子學的大祭酒恨不得把這啟南院給供起來。
於是京城國子學的學子們不爽了,都是一樣的學生,憑甚他們啟南院的侍童比我們多?他們怎麼可以有自己的廚子?他們在冬日裡怎麼就可以不用學騎射?
這一年的啟字生不僅沒有如皇帝的意互相交好,倒先結了梁子,這也是為何李兆一提啟南院就咬牙切齒的原因了。
葉勉和李兆進了啟瑞院的學屋,屋子裡也在議論啟南院搶院子的事。
“啟南院現在也太囂張,連坤字生師兄的院子都敢搶!”
“大祭酒一心偏著他們,他們什麼不敢?”
“坤瑞院的院子是我最喜歡的,春賞海棠夏看荷,秋遊未湖冬去雪,”一人唉聲嘆道。
“我最愛坤瑞院臨著的那片未湖,我表哥之前就是在坤瑞院讀書的,他說學裡就那個院子讀書最適意,學屋就在湖邊兒,春秋打開窗子,湖風帶著花香吹過來,連上薛老頭的課都不覺得煩。”
“啪!”溫尋重重一拍桌子,“坤瑞院三年之後原本是我們的!南邊那些個可是不把我們啟瑞院放在眼裡?”
他們國子學的學生隨著每年換屆,是連院子也要換的,比如他們啟瑞院從啟字升到修字時,院子也會換到修瑞院,到了第四年升為坤字,自然而然也會換到坤瑞院,那個國子學最好的院子。
“他們現下連師兄都不放在眼裡,豈會在意我們啟瑞院?”阮雲笙說完看向門口,“勉哥兒和兆哥兒來了。”
剛進來的倆人衝阮雲笙點了點頭,“老遠就聽你們在屋裡吵。”
“還不是溫尋,書案都快被他拍爛了,你管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