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進去嗎?」 周皓白的嘴唇微微幹澀發白,還起了皮,看上去既疲憊又可憐。
我抵著門沉默了良久,周皓白眼中的光芒慢慢地黯淡下去。
他扯了個難看的笑容問:「怎麼,現在給弟弟喝杯水也不行?」
我和周皓白對視了良久。
他梗著脖子,就是不願意離開。
我嘆了口氣,對屋子裏面喊道:「沈學長,麻煩你倒杯水來。」
周皓白身體一僵,他定定地看著那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端了杯水走過來,腦子裏的那根弦突然斷了。
我以為周皓白會沖進來,拽著沈淮安的衣領,往他的臉上狠狠來上一拳。
可我沒想到,周皓白隻是沉沉地盯著沈淮安,用力地攥著那杯水,一言未發。
5 分鐘後,他手裏的水隻少了一點點。
但是周皓白為了不讓我關門,就這麼用腳抵著門,把水放到唇邊就是不喝。
10 分鐘後,我的耐心已經消耗殆盡。
我要關門,沈淮安卻突然笑著對我說:「讓我跟他聊聊吧。」
「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馬上回來。」
說話間,沈淮安在我的頭頂落下一個似有似無的吻。
我抬頭看了眼沈淮安,用眼角的餘光瞄見周皓白通紅的雙眼。
Advertisement
沈淮安走到門外,貼心地為我關上了門。
我原以為他們兩個人的交談會很久,可沒想到,我隻不過是從門口走到廚房的這點時間,沈淮安就推門進來了。
沈淮安手裏捧著剛剛周皓白帶來的玫瑰花,笑著對我說:「花很香,有花瓶嗎?我幫你插上去。」
我輕眨了下眼睛,在他笑意盈盈的視線下,把花瓶給他拿了過去。
「怎麼這麼快?」 周皓白很固執,我對上他都有點頭疼,很難想像沈淮安這麼快就把他搞定。
「你跟他說什麼了?」 我有些好奇。
沈淮安垂著眸斜著切掉了玫瑰花的根部:「也沒什麼。
「我就問了他一句,敢不敢娶你。」
我愣了愣,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沈淮安就抬起頭來笑著對我說:「他剛剛的表情跟你現在一模一樣。」
沈淮安將手裏的花放進花瓶裏:「我想娶你。
「我對他說,我要娶你。
「如果我們兩個公平競爭的話,說不準我會輸給他。
「可是我沒想到,他連跟我公平競爭的勇氣都沒有。
「小柳丁,他不值得。」
沈淮安將手覆在了我的手背上:「7 年前我就告訴過你,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男朋友,他太稚嫩,太青澀,他會讓你傷心難過,可是你不聽我的勸,現在吃到苦頭了吧。」
沈淮安看著我幽幽地嘆了口氣,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顆糖,撥開糖紙塞進我的嘴裏。
然後他抽出紙巾,給我擦拭眼淚:「別哭了。」
「我沒哭。」 我用力地扯了個笑臉,可是怎麼都笑不出來。
我的鼻子越來越酸,豆大的淚珠從眼眶往下落,一顆兩顆,模糊了我的視線,打濕了我的心。
「我為什麼這麼老了呢?」 我哭著問沈淮安。
我正一步步地進入衰老,而周皓白就像初升的太陽,年輕,朝氣十足。
我承認我曾經有一瞬間很貪心。我想牽著他的手,看著他步入成熟期,在周皓白發梢悄悄變白的時候抱著他,偷偷在他的發梢上落下一個吻。
可是我沒有機會了,周皓白要跟我分手的時候,當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該走了。
周皓白他才 25 歲,他還很年輕,他還有很多時間去試錯。
他後悔了,可以重新回頭來追。
而我已經等不起了。
我不敢再和他賭下去。
我怕我再老一點,周皓白就會覺得我這個巴著他不放的老太太很惡心了。
我坐在沙發上,告訴自己不能哭了,可淚水卻依舊忍不住往下掉。
沈淮安抿著唇,溫柔地拍著我的後背。
沈淮安沒怎麼說話,他隻是靜靜地待在我的旁邊,陪伴了我一整晚。
10
我決定結婚了。
那是我和周皓白分開的第二個月,一個很平常的日子。
我和沈淮安吃完午飯後散步消食,看到草地上有一對情侶在拍婚紗照。
沈淮安突然問我:「下午要不要去領個證?」
我愣了一下,張了張嘴,好半響不知道說什麼。
而沈淮安卻握住了我的手,裝作不經意地說:「我得快點把你給套牢了。
「7 年前,一個不經意你就被那個小子騙走了,我現在可是很有危機感的。」
說話時,他朝我眨了下眼睛,笑意盈盈的。
我看了他好久,然後應了聲好。
12 月 25 號,我和沈淮安注冊結婚了。
拍結婚證照片的時候,我接到了周皓白的電話。
他在電話那頭說:「你有個快遞,寄到我這裏來了,好像是一對戒指。」
我後知後覺才想起來,那是我之前訂的求婚戒指。
因為周皓白一直沒提過結婚這回事,我猜他可能工作忙一直沒想到這一茬。
所以我偷偷訂好結婚鉆戒,特意交代品牌要在 12 月 25 號前把戒指送到我家,因為我準備在 7 周年紀念日那天主動求婚。
後來,我跟周皓白的感情出現了問題。
我就把這件事忘記得一幹二凈。
周皓白問我:「要我給你送過去嗎?」
我說:「不用了,你丟掉吧。
「我結婚了,你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
說完這句話,我把周皓白拉黑刪除了。
第二年的六月,我跟沈淮安舉辦了一場小而精緻的婚禮。
我沒有邀請周皓白,但是送禮金的記錄表上卻寫了他的名字。
他送了很厚重的禮金還有小孩用的小金鎖和金手鐲。
我看了眼四周,沒有看到周皓白的身影。
「在找什麼?」 沈淮安穿著白色的西服走過來。
我笑了笑:「我在幫寶寶找你。」
沈淮安也笑彎了雙眼,小心過來攙扶著我。
我依偎在他的懷裏,突然釋懷了。
11
番外-周皓白
我以前不懂,為什麼大家都說年輕時不該遇見太驚艷的人,否則會遺憾終身。
我倒認為遇見即是上上簽,隻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留遺憾就行。
後來,我遇到了程穎。
一個很漂亮、很有氣質,還很優雅的女人。
初次見面,她把車廂玻璃搖下來,把墨鏡往下一拉,視線和我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我的心臟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動,怦怦怦怦的很大聲,好像在我耳邊打鼓。
她比我大一些,我為了拉近距離,厚著臉皮喊她姐姐。
程穎沒忍住笑著對我說:「小子,我比你大 12 歲,你叫我阿姨還差不多。」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眉眼帶笑,看我就像是看孩子一樣。
我有點不服氣,所以我對她說:「女大三抱金磚,女大九樣樣有,女大十二人長久聽過沒?」
她被我逗笑,摸我的腦袋,像摸小狗。
我不想做她眼裏的小孩,我也不想做小奶狗。
我想站在程穎的身邊,做她的男人。
於是我開始主動出擊,頻繁地聊天,借用年齡小做藉口,惹得程穎一次次的憐惜。
我承認,我是有點卑鄙。
可是當你面對你喜歡的人時,你總是會想盡一切辦法把她留在你身邊的。
聖誕節那天,我跑去北京找她。
那天下著雪,我抱著花守在天安門前的一個角落裏,站了足足 1 個多小時。
她看到我的時候,滿眼的心疼,我沒忍住抱住了她,問她:「姐姐,我可不可以做你的對象。」
程穎先是震驚,而後是慌張中夾雜著一絲難過,她說,我會後悔的。
我怎麼可能會後悔?我明確地知道,我愛她。
我抱著她,在天安門前對她發誓:「我絕對不會後悔!我這輩子都不會後悔!」
那一年,我剛滿 18 歲,而程穎大了我 12 歲。
18 歲的年紀,天不怕地不怕。
12 歲的年齡差在我眼裏就是一道小坎,我跳一下,就過去了。
可程穎到底是大了我 12 歲,她是一個事業有成的成熟女性。
我鉚足了勁去追趕她,想變得跟她一樣成熟穩重。
她也一直在我身邊支持我,支持我腦子裏稀奇古怪的想法,支持我去找大廠的工作,也支持我跳出來自己開公司創業。
我越來越忙,我的閱歷也越來越廣。
終日在工作和酒桌中遊走,那些剛出大學的女學生對我阿諛奉承,甜甜地叫我周總,滿目欽佩地向我敬酒,我漸漸忘記了自己的初心。
等我某一天睜開眼睛,看到枕邊睡著的程穎時,我覺得,她好像變老了。
畢竟她大了我 12 歲,大了我整整一輪。
昨天酒局上新加的幾個女孩子給我發消息。
她們都很敬仰我,有個姓何的小學妹更是說我是她的偶像。
我躺在床上笑著回她們的消息。
直到那個何學妹問我:「學長,你有女朋友嗎?」
我的手瞬間一頓,側頭看了眼睡在身側的程穎,抿了抿唇。
於是我回道:「沒有。」
當天晚上,我就在社交平臺上發:「在一起 7 年,膩了,你們是怎麼跟老女人說分手的?」
我發出去之後,其實是有那麼一絲絲後悔的,可緊接著評論區那些人的咒罵讓我火氣飆升。
我直接反罵回去,心裏對程穎的不滿也飆升到了極致。
我給她發消息,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她沒回我。
那天晚上我是有點生氣的,我在樓下等她,看到程穎下車過來,我又黑這個臉不想跟她多說什麼。
我想,我其實是需要時間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想法。
可是我忘記了,程穎是那麼地聰明果斷。
她看到了我的話,也明白了我的心,所以她對我說:「分手吧。」
我一方面慶幸是她提出來的分手,一方面又有點不得勁。
她為什麼能這麼輕松就提分手?
我憋著一口氣,冷聲同意了她的想法。
可等她收拾東西的時候,我又後悔了。
我試探性地問她接下來要住哪裡,程穎沒回答我。
她走得乾脆果斷,半個月都沒有跟我說一句話。
我有點著急,故意落下了一份合同,讓她去幫我拿。
這些小動作裏藏了我的小心思。
我想讓她來見我。
隻要她來,我就當她低了頭,我可以重新考慮跟她在一起。
但是我沒想到,她不僅不來,還跟別的男人說我是她的弟弟。
那個男人我認識,是她以前的學長,也是以前一起工作的上下級同事。
我見過他兩回,這個男人的目光告訴我,他喜歡程穎。
隻不過當時的程穎和我在一起,他一直隱忍著沒表現出來。
現在我跟程穎分手了,他就迫不及待地沖了上來。
這我怎麼能忍?我事情辦完立刻沖過去找程穎。
我承認我有點問題。
我急切地想讓程穎告訴我,他們沒有關系。
可程穎卻對我說,她很缺男人。
她想要結婚了,她不想做高齡產婦。
她說,她就算找男人,就算第二天領證結婚,也跟我沒有任何關系了。
我不相信她的話,她在騙我。
我們七年的感情,怎麼可能這麼半個月不到她就能忘得幹幹凈凈?
她還愛我,隻是她不肯承認。
為了讓她認清自己,我開始做一些小動作,發和女孩子出去的合照,在群裏發其他女孩子的資訊刺激她,她果然受不了,退了群。
我很興奮地過去問她。
程穎卻對我說:「小朋友,我離開之後就不會回頭了哦。」
我愣在原地,我去找她想問清楚。
而那天,沈淮安從她的房間裏走出來。
他隻問了我一句話,就讓我滿腔的怒火化為了不知所措。
「你想好了嗎,你會娶她嗎?」
我不知道,我腦子很亂,一會是程穎朝我笑的模樣,一會是她大我 12 歲的事實擺在了眼前。
我恍惚地將花交給沈淮安,回到家在沙發上縮成了一團。
半夜,我驚醒,下意識叫了聲:「姐姐,給我倒杯水。」
床側空空如也,沒有人回應,也沒有那人遞過來的水。
她大了我十二歲,整整一輪。
所以,我刻意不去想我們的未來。
我渾渾噩噩過了兩個多月,直到收到了那份快遞。
那是程穎很喜歡的一家戒指品牌。
她訂了一對求婚戒指,一枚刻了她的名字縮寫,一枚刻了我的名字縮寫。
那一刻,我終於看明白了自己的心。
我顫抖著打電話過去找她,發了瘋一樣想去抱住她,想把戒指戴到她手上。
可程穎卻說:「我結婚了,以後不要給我打電話了。」
我癱坐在地上,抓著那對戒指,久久不能回神。
……
她結婚那天,我去了。
我站在很遠的地方,在司儀問新郎願不願意的時候,我把手指上那枚戒指微微轉動了一下,強忍著疼痛無比的心臟,輕聲說了句:「我願意。」
可惜,她的視線不會再落到我的身上了。
她也不會再笑著摸我的頭說,她也願意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