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直脊背:「自然。」
「如果你愛他,你就不應該留在他身邊,你會把他害死的。」
像被踩著尾巴的貓,我攥緊拳頭,霍然起身:
「我不會!」
我才不會和那個男人一樣,我不會傷害顧宴的。
顧老爺子笑得譏諷: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跟你那個殺人犯父親簡直一模一樣。」
6
是的,我爸徐毅,他是個殺人犯。
他殺了我媽。
從小,我就覺得我的家庭不正常,我媽總是裹得嚴嚴實實的,哪怕是在最熱的夏天,她也長袖長褲套著。
後來我才知道是徐毅不準我媽穿著暴露,他限制她的行動,監控著她的一舉一動,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全都一清二楚。
那時,外婆和我媽說:
「閨女,和徐毅離婚吧,他就是個瘋子,你和他在一起遲早要出事的。」
我媽笑得柔和,篤定地說:
「他就是控制欲強,他不會傷害我的,他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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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賭錯了。
十歲那年,我從學校回來,看見我媽倒在血泊中,而徐毅正一刀一刀往她身上扎。
溫熱的鮮血濺到我臉上,我聽見他說:
「死了,你就會一直愛我了。」
他回頭看見我,臉上的表情猙獰可怖:
「你媽死了,你也沒用了。」
說完舉著刀朝我走過來。
我那時才知道,在徐毅眼裡,我是栓住我媽的枷鎖。
可他不知道,真正栓住我媽的是她對他的愛。
強大的求生本能驅使下,我打開門跑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喊救命,鄰居聽見動靜報了警。
徐毅因為故意殺人情節嚴重被判死刑,爺爺奶奶希望我籤署諒解書被我拒絕了,他們也因此恨透了我。
外公外婆忌憚我身上流著徐毅那個瘋子的血,不敢收留我。
一個兩個害怕受到法律制裁全都跑出了國。
那之後,我靠著社區救助一直長到十五歲。再後來我遇到了顧宴。
我堅信,我不是徐毅,我身體裡至少流了我媽一半的血,我不會傷害顧宴的。
和我媽一樣,我也賭輸了。
7
和老爺子不歡而散後,他沒再管過我倆的事。
我隻記得離開前,他旁邊的保鏢問:「就讓他這麼走了?」
老爺子不屑一笑:「他們長不了。」
還真讓他說對了。
我和顧宴談了一年的戀愛,這期間沒有出現任何問題,直到今天。
早上的時候,顧宴和我說分公司有事需要出差,早飯都沒吃就出了門。
中午,一個陌生號碼給我發了張顧宴和一個女人坐在西餐廳的照片。
照片裡,顧宴笑得很開心。
那種笑容原本是我獨有的。
大腦亂成一團,僅存的理智告訴我要相信顧宴,他不是那樣的人,可我仍然控制不住地胡思亂想。
最後,我終於沒忍住給顧宴打了個電話。
電話一秒接聽,顧宴清冷的聲音傳來:
「寶寶,怎麼了?」
我問他:
「想你了,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他輕笑一聲:
「還有一段時間,我會早點回去的。」
「公司的事這麼難處理嗎?」
顧宴的聲音明顯頓了一下:
「嗯,這次的問題有點大。」
手不受控制地發抖,但我聲音依舊維持著一貫的平靜,問他:
「吃飯了嗎?」
看我沒糾結公司的事,顧宴明顯松了口氣:
「在吃。」
「一個人?」
「嗯,在公司食堂吃飯。」
掛完電話後,我呆坐在客廳,久久回不過神來。
顧宴對我撒謊了。
如果隻是普通同事,他沒必要瞞我。
我不受控制地想。
顧宴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他不要我了?他不再屬於我了?
巨大的危機感籠罩著我,我感覺喉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掐住,發不出聲,喘不過氣,腦子裡一直有個聲音在說:
「隻要顧宴死了,他就會一直愛你了,他就不會被別人搶走,他會一直屬於你,隻要他死。」
等我再有意識時手上多了把菜刀。
下一秒,我看見徐毅那張血淋淋的臉,他嘴角勾起抹嘲諷的笑:
「你看,你身上還是流著老子的血,你跟我是一樣的。」
「鐺」的一聲,刀從手中滑落,我全身被汗浸湿了。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我剛剛是真的想殺了顧宴。
8
顧宴第三天中午才回來,一進門就把我摟在懷裡,心情很好地說:
「寶寶,我好想你啊。」
我輕輕推開他,淡聲道:
「我出門一趟。」
顧宴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冷淡,表情委屈:
「寶寶,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你好像不開心?」
我沒回他,錯開他出門。
我們又陷入了冷戰,直到有一天,顧宴下班後帶我去了個地方。
我那時才知道顧宴那幾天是在準備求婚,而那女人是婚戒設計師。
顧宴單膝跪在地上,眼圈泛紅:
「阿程,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他的手在發顫,看起來有些緊張。
我想也是,我這段時間表現得太冷漠了,顧宴心裡也沒底。
我看向周圍的人,有他的好兄弟,公司的同事,還有一些共同的好友。
思考後,我接過他的戒指說:
「好。」
顧宴很開心。
我心裡卻像堵著塊大石頭,悶得發疼,我和顧宴終究是走到頭了。
我不信任他,在意識到他可能出軌時,我是想過和他一起死的。
我甚至沒有勇氣去證實他們之間的關系,哪怕我隻需要花點小心思找人查一下就能知道的事。
我害怕。
我害怕是真的又害怕是假的。
其實不論真假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真的動了殺死顧宴的心思。
回去的路上,我摩挲著手裡的戒指,毫無徵兆地開口:
「顧宴,我們分手吧。」
「滋」的一聲,車猛然停下。
顧宴嘴角壓了下來,他唰地轉過臉,眉頭緊鎖:
「你說什麼?」
我看著他,認真重復:
「我說我們分手吧。」
顧宴不明白,再開口時,聲音帶著些不易察覺的顫:「你剛剛…不是還答應了我的求婚嗎?」
我表情冷漠:「當時那麼多人,我不好不答應,這也算是給你我留點體面。」顧宴煩躁地抓了把頭發,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為什麼?」
我強壓下心頭的刺痛,回他:「膩了。」
顧宴不信,抬手抹了把眼淚,冷聲道:
「阿程,你把我當什麼了?我告訴你,招惹了我沒那麼容易脫身的,我認定你了,所以你別他媽的想甩開我。」
9
顧宴不同意分手,我隻能用我的方式逼他就範。那天後,我天天不去上班,在會所酒吧浪得飛起。什麼哥哥妹妹認了一大堆。
顧宴天天來逮人,表情陰鸷得像是要殺人,可今天把我逮回去,明天我照樣燈紅
酒綠,紙醉金迷。
不是沒想過跑,沒用,顧宴總有辦法找到我,我必須得讓他自己放棄。
顧宴既要管公司,又要忙著看管我,實在是分身乏術。
直到有一次,我當著他的面縱容一個小男生親我臉上,顧宴終於怒了。
他將我鎖起來,不準我出門。
「既然學不乖,那就給我老老實實呆在家裡,守著我一個人就夠了。」
聽到這話,我猛地怔住了,過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
我好像快把顧宴逼成徐毅了。
心髒抽痛不止,像是有人拿著把刀在我心裡攪和。
我不想傷害顧宴的,可現在這種情況,折磨著他也折磨著我。
我看著他每天疲憊不堪,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
可我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從我拿起那把刀開始,我就清楚遲早有一天我會像徐毅殺了我媽一樣,殺了顧宴。
顧宴是個多好的人啊。
他不該是這個下場。
他不可以死在我這樣一個爛貨手裡,他值得更好的人。
是不是隻有我死了才能制止這一切的悲劇?
我早該死的。
那個雪夜,顧宴就不該救我。
如果我在那時死了,顧宴現在就不會這麼痛苦難過了。
想到這,我緩緩打開抽屜,從裡面拿出剃須刀的刀片….
10
醒來時,是在醫院。
一片白茫中,顧宴猩紅的眼分外明顯。
他沒有說話,隻是一口一口地喂我喝粥。
粥沾了他的眼淚,很鹹,很鹹。
終於,在一碗粥喝完後,顧宴開口了,他說:
「就那麼不喜歡我了嗎?」
「為了離開我甚至不惜自殺。」
他抬頭,兩行淚就這麼滑下去。
「阿程,沒辦法再喜歡上我了嗎?」
「再努力一下吧,好不好?求你!」
眼淚如開了閘的洪水,我也不想,可我不能,我狠下心逼自己開口:
「可是,顧宴,我沒辦法再喜歡你了。」
顧宴將臉埋進我沒受傷的那隻手裡,滾燙的眼淚淌了我一手。
終於,他哭夠了,抬起頭,說:
「阿程,我可以放你離開,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我擔心。每年都要給我打個電話好嗎?至少.…至少讓我知道你還活著。」
我靜靜地看著他,嘴角扯出抹笑來。
「好。」
我在醫院待了三個月。
手腕處的傷口早就結疤了,隻是顧宴一直念叨著。
「再看看,再看看。」
我知道他舍不得我。
我病一好,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很大概率,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顧宴拖著,拖到再也沒借口拖下去了,他才不舍得替我收拾東西。
東西收得很慢,但總有收完的時候。
我離開京城時也下雪了,很大,下車前顧宴握著我的手,再三叮囑:
「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說完,他又威脅道:
「如果不給我打電話,我就去找你。」
我再度點頭,說:
「好。」
離開前,我終究沒忍住緊緊地抱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