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換元,將求三角函數的最值問題轉化為求二次函數在閉區間上的最值問題.…不是我說,池凝薇,你現在已經墮落到連這種問題都回答不上來的程度了嗎?」
0412的聲音有種很明顯的恨鐵不成鋼,我回過神,掃了一眼題目,然後在心中換算出答案。
我對自己落下的進度和目前的水平終於放下心來,我松了一口氣。
但下一刻卻突然福至心靈,我篤定的開口,篤定的問0412,我問他:「你認識我,對不對,0412?」
腦海中的系統又沉默下去,我一直耐心的等著,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突然開口,跟我說:「我認識你,池凝薇,你大概忘記了,小學一年級時,我們是同桌,那時候老師讓人用123組成一個最大的數字,隻有你,寫的是3的21次方。」
我早已經忘記這件事了,不過我的數學天賦確實在很小的時候就顯露無遺,很小的時候我爸爸曾經送我去檢測過智商,大概很高,機構檢測老師都像是圍觀熊貓一樣看著我,隻有我爸爸悲傷的望著我,他說:「你要是沒有這個該死的病,凝薇,爸爸以後將多麼以你為傲。」
後來從上學開始,每一任老師都特別喜歡我,不過那時我就知道我大概活不過成年,所以在學習上興致寥寥,不過拿來應付考試已經足夠了。
我每次都在考試前掃幾眼課本,成績維持不上不下的水平,隻有數學一騎絕塵,偶爾代表學校去競賽。
直到我遇見段景則後,一門心思都在他身上,費盡心力的攻略他來續命,對學習
這種東西就更沒有花費時間了。
直到泯然眾人間——天賦也是一種經不起揮霍的東西。
0412說完後,又補充一句,他說:「池凝薇,你不知道你當時那個3的21次方給我多大的震撼,我沒有你這樣的天賦,可是你引起了我對數字的熱愛。」
我問他:「那你怎麼會變成系統?」
這次他回答的很快,他說:「這是緘默規則裡的內容,我就是說了,你也聽不到。」頓了頓,他繼續說:「你還是考慮目前的問題吧,池凝薇,你的任務,是要在每次大考——也就是期中期末中拿到全校第一的名次,你離期末還有三個月的時間,這是系統給你的緩衝,但到了高三,你的每場考試,都要達到要求才可以。」
我點點頭,嗯了一聲,0412說完這些就消失了,我猜測他和宿主的交流應該也受到限制。
我對小學時候的事情印象不深,其實隻要我想記得,就會對任何事情過目不忘,隻可惜我小時候孤僻冷淡、獨來獨往,對什麼事情都沒什麼興趣,所以沒什麼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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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翻畢業記錄,在小學的照片上看了很久,終於找到一張照片,那是六、七歲的我,蹲在地上用樹枝百無聊賴的換算數學公式,身邊蹲著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認真的看著。
我認真看著這張照片,雖然沒什麼印象,但在看到的那一瞬間,我就是莫名其妙的篤定,這就是0412。
我閉上眼,努力在記憶的長河裡搜尋和這個小男孩相關的回憶,腦海中像是有很多PPT在瞬間一點點的閃回,我在自己的記憶殿堂中找到六、七歲時的記憶。
那時候的我孤僻格格不入,我想起來小學數學課堂,那個一絲不苟的數學老師在黑板上寫下1、2、3三個數字,然後讓我們按照自己的理解組成一個最大的數字。
我看見年幼的自己在書本上寫下3的21次方,然後是身邊一個小男孩著急的聲音,他看著我的答案,小聲的說:「你這寫的是什麼呀?」他將自己的本子往我這裡推,讓我去抄他本子上寫著321的答案。
最後我的視線定格在他稚嫩的臉上,我回憶起自己稚嫩傲嬌又冷漠的聲音,我說:「秦執珉,你懂個毛線。」
我驀然睜開眼,用筆在試卷上飛快的寫下秦執珉這個名字,然後打開一邊的電腦,開始百度。
我本來還以為要在茫茫的信息數據中用上排除篩選法,但其實不用,因為一輸入這個名字跳出來的第一條信息,我就知道,那是秦執珉。
配圖是一個清俊少年的入學照,眉宇間英俊灑脫,有種意氣風發的少年氣,隻是新聞的標題沉重悲痛。
【天才編程少年秦執珉見義勇為,力挽狂瀾救下3名落水兒童後不幸去世,政府為其頒發見義勇為及三好市民獎】
我看了一下新聞發布時間,就在我出事更換系統的一周前。
我往後靠在椅背上,看著電腦屏幕上那張少年英氣的照片,我想在系統出現在我身上的兩年後,我或許才剛剛摸到另外一個世界的秘密。
如果頻臨死亡的我身上會出現系統讓我完成任務就可以續命——那死掉的某些有著特定的人會變成系統下發指令和人綁定,這就並不是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看著電腦上秦執珉的照片,然後用筆將試卷上那個名字圈起來,筆尖點在「珉」字的下面,我皺起眉,失神的在心裡想: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秦執珉,你所處的那個世界,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呢?」
5
我一周後要考試的時候才在學校裡出現,不可避免的在考場裡遇見了段景則。
我和他同一個考場——我知道段景則的水平,所以每次考試的時候我都會下意識的控分,比如哪道題應該錯,哪道題應該對,我能將總分和段景則總分的分差控制在50分以內,這樣就能確保每次都能和他分在同一個考場。
老實說,這一周來,因為要思索的東西實在是太多,我早已將他忘到九霄雲外,所以在門口碰見專門等我的他的時候,我有些訝異。
他故作冷漠的靠在教室門口的牆壁上,身姿颀長挺拔,一張臉確實英俊無比,可是我看著他,隻覺得厭煩,因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品質。
對於腦袋空空的花瓶我向來沒有什麼耐心,何況他人品也不怎麼樣,以前他對我來說是挑剔又無良的老板,如今我都已經「辭職」了,而且我確定我這輩子都不用再為他「打工」了,當然沒興趣再和他寒暄。
所以我當沒看見他一樣,目不斜視的往教室裡走。
他卻當我是某種欲擒故縱的冷漠。
「池凝薇。」他喊住我的名字,我停下腳步朝他望過去。
他看我的眼神有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像是施舍一樣,他說,「你一周沒來上課,他們都說你傷心過度,我沒想到你這麼愛我,上次分手就當我欠你一件事,作為補償,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
頓了頓,他看著我,加重字眼補充一句:「什麼事都可以。」
他這話說的高高在上,在他的想象中,深愛的人對自己表達愧疚,那麼我即使不感激涕零,也淚流滿面。
他大概沒想到,我像看傻子一樣看了他十幾秒。
我的目光令他蹙眉,但下一秒他就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因為我的確想到一件需要他為我做的事,我說:「我還真有件事,想讓你答應我。」
再陪我過一次生日?不要跟我分手?陪我吃一頓飯?陪我去一次遊樂場?
我想段景則肯定是這樣想的,絕望卑微的前任懇求他再陪自己最後一次,可我頓了頓,面無表情的說:「段景則,我讓你答應我的那件事就是離我遠點,越遠越好。」
說完在他怔愣的表情中,我冷淡的轉身進了教室。
這次測試的成績總分是在一周後公布出來的,我的成績確實令人咋舌,我擠進了前一百,我們學校是重點高中,本科率達到91%——當然有些人是高中一畢業就被家裡送去了國外讀書。
在無數人對著我的成績吃驚,甚至有傳言說我是被段景則分手後大受刺激,頭懸梁錐刺股想在成績上取得亮眼的成績引起段景則的注意力,好讓他為和我分手後悔。
我對此嗤之以鼻。
不過原來的那個世界已經和我沒什麼關聯了。
因為周老師對我表示了祝賀,我進了候選名單,不過其他老師對此卻稍有異議,因為我月考的成績實在是太過奇怪,而我之前又很長時間沒有上課。
是,我初中時是曾經拿到過不少競賽獎,可那畢竟是初中了,我在高中時泯然眾人,直到周老師給我安排了一場進班小測。
除了文科,每門小測隻有十題,老師當場出完我當場答,答完立馬批改。
測試成績出來後對此有異議的老師都噤聲不語。
周老師欣慰的對我笑,伸手拍著我的肩,跟我說:「池凝薇,加油,不要讓我失望。」
我鄭重的朝她點頭,鄭重的朝她起諾:「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周老師。」
話雖然這樣說,在一開始,我學的還是有點吃力。
盡管天賦使然,但我拋棄這個天賦太久了,而且實驗班的進度本來就很快,加上他們學的不僅僅是應試教育的那一套。
我每天上課都認真聽,認真做筆記,晚上回家也泡在大量的資料題海裡。
偶爾0412醒過來看見我這個頭懸梁錐刺股的樣子,還有點大仇得報一樣的幸災樂禍,他說:「池凝薇,你也有今天。」
我在學習上從來沒有用過功,我想0412肯定是那種苦讀書的優等生,所以才對我這樣幸災樂禍。
因為以前所有的知識我都過目不忘,舉一反三,學習對我來說是件非常輕松的事,老實說,和那些熬夜苦讀的優等生比起來,我確實沒有這樣用心過。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並為那些枯燥乏味的數字而感到興奮。
三個月後的期末考,我的名字穩穩的定格在年級第一的名次上,並遠遠甩開第二名,此後我保持這個名次一直到高中畢業,成了一中傳說的神話。
不過那時候我兩耳不聞窗外事,因為在第一次穩坐年級第一的名次後,我就確定了自己再也不會掉下來,所以我分出時間和精力,開始嘗試和0412交流。
我還是喜歡叫他0412,因為這樣他就像是一個我的智能機器人,他是個非常聰明的人。
在考完試後的第一周後,我找到了和0412交流的技巧。
首先我會隨意制造一個3個3×3的Polybius方格替代密碼,包括26個英文字母和一個符號,然後寫出要加密的訊息的三維坐標,訊息和坐標四個一列排起,再順序取橫行的數字,三個一組分開,將這三個數字當成坐標,找出對應的字母,便得到密文。
這種交流的密文並不簡單,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但好在,隻要足夠耐心,我和0412交流出來的訊息已經足夠了。
按照0412的說法,他在救下那幾個落水的兒童確實死亡了,但等他恢復意識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以一串數據的形式遊走在——稱它為龐大的神經元好了,幽藍色的系統管道像是巨大的史前某種智慧生物殘存的腦神經,他跟著藍色潮流一樣的數據遊走在其中尋找自己的宿主——這是一種本能,大概是刻在他的源代碼裡。
然後他看見了我的數據代碼樣本。
「我認識你,池凝薇,雖然後來我轉學走了,但初中時我們偶爾會在競賽場上遇見,但你大概已經不認識我了。」
「不過高中後我一次都沒遇見你,我還去打聽過你。」他的聲音明顯低沉下來,像是惋惜的難過,他說:「那時候我聽說你逃課成天追在一個花花公子身後,祈求他的愛情,我當時很….」他不知道為什麼頓了頓,才繼續有些結結巴巴的說:「很….很為你惋惜。」
「可是看到你的數據樣本後,我突然明白了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後來他沒急著去找宿主,而是循環在那個神經元中遊走,大概是興趣愛好使然,他研究自己存在的代碼——直到他碰見我攻略失敗,在衝動的下意識下破罐子破摔修改了自己的源代碼的任務指令,沒想到成功了,然後他代替我原來的系統成了我的系統。
這就是他經歷的事情,如此的不可思議和荒誕。
可還有什麼比我們經歷的這一切更荒誕的呢?
他救了我。
生命轉換為數據的形式,這種研究早在若幹年前全球各國的科學家都在進行,因為就目前的科技而言,生命轉化為數據的形式是人類距離永生最近也是最有可能的捷徑。
科技每天都在進步發展,連量子計算都快要過時,我和0412都不知道也不明白是什麼樣的契機使他的意識轉化成數據,但我們能確定一件事,就是這個指令代碼是可以修改的。
我和0412一樣,對這起了巨大的、濃厚的興趣。
我去查閱了大量的資料,最近的公開資料是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一組研究人員公布了一種稱為生物計算的創新方法,探索了開發在人類的腦細胞上運行計算機的可能性….
所以那段時間,就連吃飯的時候,我也會抱著資料一邊走一邊看一邊和0412溝通交流。
不過在這之前,我需要打好我的底子。我從《c++primer》開始自學。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時間不夠用,我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用來學習,就像太陽下曬得幹癟的海綿被放進巨大的水池裡,貪婪的吸收每一滴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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