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垮著臉走向他,不打招呼,先把那瓶水薅下來。
「小叔!你放個水瓶在車頂幹啥?」他不以為意。
「這不在這等你口渴了嗎!怎麼?你也渴了?車裡有新的,你別喝我喝過的呀!」
我白眼快翻上天了。
趕緊坐進了副駕,避免來往的同學看到。
然後他伸手從後座,拿出了一個香奈兒的山茶花黑白紙袋子。
「喏,你媽讓帶來的。」
又湊近了看著我的臉,「確實黑了不少,都快趕上你爸那shai兒了。」
我倆闲聊了幾句,我就下車離開了。
剛走出兩步,小叔下車喊我,「嘉嘉!」
我停下腳步,轉身看他。
我以為他有什麼大事忘了告訴我。
結果,我看著他從後備箱拿出瓶水,兩步小跑,遞到了我手上。
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
「忘了你剛才想喝水。」
我還在思考著我小叔到底什麼腦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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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走回車邊,跟我揮著手。
「快回去吧。」
我無奈又隻能微笑地也揮手,「慢點開。」
等他走了之後,我謹遵爸爸教誨,把包裝盒都拆了,扔到了垃圾桶裡,隻是揣著個不那麼顯眼的瓶子走進了校門。
可是,這一幕,被有心人全部拍了下來。
10
隔天,學校貼吧上出現了一條爆火的帖子。
「驚天大瓜!大一女生被包養!實錘!」
臥槽,這種帖子怎麼能少得了我!
我立馬點進去,想看看是哪個女生這麼驚世駭俗!
結果
女主竟是我自己?
裡面第一張圖,就是小叔拍我肩膀的照片。
在這畫面裡,一名穿著軍訓迷彩服的女生,手裡提著香奈兒的袋子,以及一瓶依雲水。
對面一看就歲數挺大的男人,親切地拍著女生的肩膀。
女生還睜著迷茫的眼睛望著面前的男人。
明擺著的,有錢老男人包養女大學生。
如果主角不是我,這就是我對這張照片的看圖說話…
Shit!
除了這張,還有大量的照片,一看就是那種變焦拉到很大拍的視頻,然後截下來的圖。
十分糊。
可這半點不影響大家理解這組照片:
有老男人豪車車頂放依雲水,下車焦急等待的照片;
也有我羞愧地把水拿走,怒目而視的照片;
還有他拿出香奈兒遞到我手上的照片;
更有他坐在車裡,俯身貼近我的照片….
還有我特意把包裝拆了,扔到垃圾桶的照片.
我要窒息了。
這篇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發酵,帖子下面的評論不堪入目。
「這我們學校的?我去,大一就這麼猛了?」
「就不能是正常戀愛嗎?」
「樓上你說完自己信嗎?」
「笑貧不笑娼,你們懂不懂!」
但有一條,把我的大名po了出來。
「她叫許嘉,英語系的。」
本來,我想澄清下那不過就是我小叔叔,可我相信,一定會有人來槓,讓我提供證據。
什麼證據?就得是我和我爸and我小叔的身份證了唄。
我還得去麻煩倆人把身份證照片發我,我再發到網上。
憑什麼?
憑什麼我要費這麼大事兒,向別人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可去你媽的吧。
我還在氣憤,網暴就來了。
有人把我宿舍桌上那些普通的物件、還有尿素蛇皮袋拍了張照片發了出去。
然後,在一個評論帶頭下,我成了「山豬非要吃細糠」的典型。
大家對我的稱呼,一口一個「山豬」。
我就是坐在寢室裡什麼都沒幹,都有絡繹不絕的人來觀賞我。
好奇我到底是何方山豬。
白天,我站著軍姿,被人指指點點一整天。
回到寢室,這倆人又和四個女生站在寢室中間,當我不存在一樣,旁若無人地譏諷著我。
「賣得這麼明目張膽,咱也是沒想到哈哈哈哈!」
「那男的怎麼吃得下去,我很好奇!」
「那你去找那男的問問啊!但我勸你還是別,萬一把山豬甩了找上你,哈哈哈沒了金主,山豬可得哭慘了.…」
我躺在床上聽著,十分佩服這倆人的耐心。
這種車轱轆羞辱言辭都說了多少遍,每來一波就要聊一遍,不膩嗎?
以後倒是可以來我家化肥廠,當個客服。
這份耐心,一定能收獲顧客五星好評。
這幾天的網暴,當面諷刺,張薔薔一直沒得到她想要的我的崩潰。
我該吃吃,該喝喝。
仿佛一切指指點點,都與我無關。
我之所以淡定,是相關證據,我已經拿到。
我爸廠裡的網站搭建工程師對發帖人IP地址搜索後,杳到了正主。
正是張薔薔。
她還特地用的5G網,特意避開了校園網,但並無卵用。
但我不會用這個證據自證清白,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
可是,我被網暴的第三天,張薔薔先於我出手了。
一系列操作,簡直不毀了我不罷休。
她買了水軍,刷屏一般評論著:
「惡心!退學!」
然後還把評論截圖發到學校各種群裡,把我往死裡整。
驚動了學院和輔導員,一起約談我。
為什麼張薔薔突然發狠?
因為爭風吃醋。
趴在張薔薔身上沒吸出血的孫崢安,安分不住了。
當我「被包養」的帖子一出來,當天晚上孫崢安就加了我的微信。
我以為是他這個團支書有什麼事情要和我強調,又或者純八卦。
結果大哥要來跟我做生意….「睡了嗎?」
「?怎麼了?」
「沒事,就單純跟你聊會..」
我看了一眼還沒睡的張薔薔,奇怪孫崢安為什麼要來找我。
但我還是回復了:「你說。」
「害羞(emoji),介意聊得開點麼?」
「?」
「你晚上有特別想要的時候嗎?」
我滿臉黑線,這人是把這當soul了吧。
我沒回復。
他繼續發:「我挺喜歡你的嘴唇,咬起來肯定很爽。」
咬?
大shai迷的我頓時明白過來,一陣惡心襲來。
孫崢安還沒結束,繼續給我發著信息。
「那男的給你多少錢,我出雙倍,今晚你出來陪我。」
我再也看不下去他這些發浪的話,準備直接拉黑。
可看了一眼我寢室裡的發帖人,心生一計。
所以,我隻是回了一句:「今天太晚了。」
沒說拒絕,也沒說可以,結束了對話。
後來,這段對話,竟然被張薔薔翻孫崢安手機時發現了。
她瘋了。
她無法接受我這種山豬,染指她那自帶光環的深情男人。
她瘋狂質問孫崢安,這男的小嘴一吧吧,兩三句話就說是我勾引他。
所以張薔薔惡毒心起,恨不得把我搞死。
12
本來這件事情,我想自己就可以處理。
結果因為張薔薔的推動,事情鬧大了。
輔導員給我發消息:「明天讓你爸來一趟。」
看來老頭不得不出馬了。
所以我回復:「好的。」
也確實該讓我爸來解釋一下了,至少在老師那邊,不能影響我學業,其他帳盡可以慢慢算。
大概是我過於平靜,輔導員又補了一句。
「怎麼連點羞恥心都沒有!」
???
這一次,我爸終於沒開他那五菱來了。
開了個湊合能匹配他身份的車,大G。
我心想,我爸還是懂得什麼場合得鎮住什麼小鬼的。
輔導員不是嫌貧愛富嗎?
等我打你的臉!
可是,當車停穩,我卻發現發動機蓋上的三叉星車標沒了…
我爸蠻不在意地說道:「你媽上次開出去,車標被人摳了,還沒來得及修。」
行吧...
沒了車標的大G,那也是大G。
然後我就小人得志一般,挎著我爸的胳膊,一路上跟他說了事情原委,一起走到了輔導員的辦公室。
剛一進門,輔導員上下打量著我爸那飽經風霜的蒼老的臉,還有他那看上去一點logo都沒有的polo衫。
嫌棄地垂下了眼。
得,我們許總這小兩萬的傑尼亞小短袖,終究沒能入我們楊老師的法眼。
然後,我和我爸站著,輔導員坐著。
推過來一個手機,開始訓我們:
「自己先看看。」
連個「您」都沒說。
我爸皺著眉頭開始刷,我剛剛的復述,哪有他親眼看見那些髒水滿天飛的評論來得刺激。
所以越看底下那些罵我的評論,臉上的慍怒越重。
但他習慣了不輕易發怒,所以一直壓著火氣。
輔導員看到我爸的樣子,卻露出一絲得意的笑,看向我的眼神滿是幸災樂禍。
我頓時就明白了。
她莫不是以為我爸是對我憋著火,在外人面前,不方便揍我吧...
我低下頭,藏起自己的偷笑。
楊老師,好自為之。
輔導員特意維持聲音中的理性,雙手交叉在桌上,對我爸說:
「這位家長,自從我們建校開始,就沒發生過這麼惡劣的事件。」
「這件事的影響極其嚴重,對學校來說,是莫大的恥辱,我本人最近在學校裡,都被指指點點。」
「盡管作為老師,要做到平等對待每一位學生,但我還是想說,窮什麼不能窮-教-育,再貧困的家庭,也要重視對女孩子的道-德-教-育。」
輔導員越說越起勁兒,說到關鍵地方,她的手還會跟著每個字拍桌子。
我爸神色不變,也沒打斷她,隻是自顧自拉過旁邊一個椅子。
掸了幾下,帥氣地坐下,一氣呵成。
輔導員被我爸突然的動作,打斷了發言。
我爸坐穩,看了她一眼。「繼續,不用停。」
那一刻,許總終於像個總了。
輔導員明顯被我爸的話噎住了,咽了下口水,「我剛才說到哪了?」
我善意提示:「窮什麼不能窮教育,再貧困的家庭,也要重視對女孩子的道德教育。」
「對!」
輔導員失望地看著我,「你看看,道理你都懂,怎麼還能做出這種事?!」
我點頭,「是是是,對對對。」
我爸看了我一眼,瞬間就知道,我今天就是來逗狗的。
所以並不急於拆穿我。
輔導員輸出了十分鍾,我爸也聽明白學院和輔導員的態度。
他們想用有傷風化勸退我,讓我主動退學。
他站起身,俯視著輔導員,聲音鏗鏘有力說道:
「網址我已經收藏了,這件事,我會把前因後果了解清楚,再做決斷。」
然後就站起身,「今天先到這吧。」
說著,也不等輔導員回答,我爸就準備往外走。
「诶?這就完了?你這家長怎麼不懂事呢!你閨女給學院抹黑這麼嚴重的事情?你沒個態度?」
沒有出現她預料中的,我爸當著所有人狂暴揍我一頓,也沒有痛哭流涕被她拿捏。
輔導員不滿意了。
說著就往外追我爸,剛出門,就看見張薔薔和於爽在門口。
好家伙,原來還有兩個觀眾呢。
我爸回頭看向輔導員,像看辦事不力的下屬一樣。
「你聽不懂我要了解前因後果的意思嗎?」
輔導員怔住,「這有什麼了解,這不明擺著呢!」
張薔薔見勢不對,一臉綠茶開始助攻:
「許叔叔好,我是班長,也是許嘉的室友,我們也理解許嘉平時需要用錢,不得已走上了這條路,我們也願意幫助她回到正途。」
我爸停下,上下瞟了她一眼。
「你就是張薔薔。」
張薔薔還以為我爸接下來要說點什麼「照顧我閨女」「多虧了你們」這種感激之詞。
結果根本沒有。
我爸眼神中寫滿了不屑,「學生來學校不學習,闲事管得還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