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不外乎人情,他們在宴會廳門口等了許久,直到這段監控視頻放完。
……
後來,秦雪和秦佑以「故意殺人未遂」入罪。
後來,他們在監獄鬥毆,一個毀了容,一個瞎了眼睛。
再後來,張紅瘋了,流落街頭,餓的時候,連狗屎都吃,我媽偶爾會給她買兩個包子。
再再後來,我和顧斐戀愛了,這又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一個「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的故事。
在一個不知道的地方,有人曾惦念著我。
34 尾聲
我從來沒相信過秦雪。
年少時,她如何帶著一群人欺負我,我不曾忘,那些本該熱烈的青春,因她而冰冷。
而秦佑,是比秦雪更陰險的存在。
小時候,他們討厭我,因為我總是壓他們一頭,長大後,我爸曾明確說,他的財產會分三分之一給我。
這兩個人,以及張紅,不會甘心。
我故意把秦雪放在眼皮下,一是瞭解她的動向,二是趁她想除我的時候,將計就計,除掉她!
秦佑在這個城市的消息,我提前半個月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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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秦雪發的資訊,不巧被我看見。
所以,秦雪約我看畫,我多了個心眼,給嚴昀打了電話,以防萬一。
嚴昀是我多年好友,當年在孤兒院做義工時認識的。
他是外科醫生,有自己的實驗室,建在城市郊區。
我在他實驗室附近,租了民宅,改成畫室。
一整面墻的落地窗,從他那邊能看見我這邊,我請他安了個攝像頭,安在他的室內,不容易被人看見的地方。
他知道我在狩獵,卻不知我的詳細計劃,更不知我低估了秦雪姐弟的毒辣。
所以,當畫室起火,他第一反應是用實驗室內現有的骸骨,李代桃僵,再等我醒來,由我決定怎麼做。
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
至於秦雪拿我的畫作冒充是她畫的,究竟是臨時起意,還是蓄謀已久,都不重要了。
這件事到此,誠然,我高估了自己的智慧,差點把自己害死,也算吸取教訓。
幸好,結局還算不差。
是上天保佑。
(正文完)
顧斐番外
我親妹,顧綰綰,說我是母胎 solo。
我斜睨了她一眼,站在長輩的角度,對她發出靈魂三連擊:
「今天有好好學習嗎?對得起吃下去的大米嗎?是不是又戀愛腦了?!」
「多大的人了?除了談戀愛,你還會什麼?公司分一半給你,你搞得定嗎?」
「你哥辛辛苦苦守江山容易嗎?你一天有事沒事兒埋汰你哥!你哥將於茫茫人海尋唯一 soulmate。得之,幸;不得,命。如此而已。」
顧綰綰靠在桌子上,大波浪的長發及腰,慵懶嫵媚,打扮時尚,可她的語氣,比老爺子還老氣橫秋:
「顧斐,別老拿 soulmate 說事兒!我就問你,你這輩子,有沒有過心動過?……心都沒動,談什麼 soulmate?!」
我微微瞇眼,並不是很懂心動的感覺……是什麼樣的。
「就是噗通噗通。」顧綰綰朝我走來,手指又是收又是放,模擬心跳的動作,「心仿佛要跳出來,腦子裏全是那個人,你好好回憶下。」
1
記憶回到三年前——
我上飛機就看見她了,她穿著素色棉麻裙,海藻般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肩上,顯得臉很小。
當然,也很精緻。
是什麼吸引我的?
是她淡漠的神情,她看什麼都淡淡的,倦倦的,與周圍紛紛擾擾的世界有天然的疏離感。
我注意到她上方行李艙中,放著個綠色畫夾。
原來是個美術生。
現在的美術生都這麼漂亮嗎?
我想到網上一句話:明明可以靠顏值,偏要靠才華。
坐定後,我自嘲地笑了下,在這個女孩身上投入了過多的注意力。
之後去洗手間回來,目光很自然又落在她身上——
她睡著了。
腦袋歪在座椅上,長發遮住大半張臉,露出小巧的鼻子和精緻的下巴,長睫在眼瞼下方投下扇形的陰影,散發著溫柔的氣息。
和之前的疏離判若兩人。
落座後,我忍不住回頭看她一眼,見她睡著後很是乖巧。
像午後躲在樹蔭下的貓。
想摸。
貓爪子時不時在我心上撓一下。
我平時習慣在航班上看檔,看書,小憩。
那天,我一點睡意也沒,手上拿著書,注意力始終被側後方那隻貓吸引著。
後來,她睡醒了。
小手揉著眼睛,再拍著嘴巴打呵欠,可愛得不得了。
我忍不住勾唇。
片刻後,我察覺到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的心,砰砰砰砰,我發誓,這輩子,我的心跳沒這麼快過。
她在看我!還在看我……
我臉上是不是有什麼?鬍子刮幹凈沒有?發型夠不夠完美?
平時大背頭的發型,既突出五官,又彰顯成熟,那天為了舒適,發型很隨意,前面盡是碎發,會不會顯得輕浮?
我知道我正側臉好看,可落到她的角度,好不好看?……
過了一會兒,她收回視線。
小爪子在頭上抓了幾把,隨意紮了個丸子頭,再站起來打開行李艙。
我松了口氣,狂跳的心平復下來,隱隱有失落。
她打開畫夾,開始畫畫。
飛機上不算特別安靜,始終有發動機的轟鳴聲,我仿佛能聽見她的鉛筆落在紙上沙沙的聲音。
她的目光時不時朝我看來。
她在畫我!
我的心跳比方才還快,每一秒都仿佛要從胸腔裏蹦出來。
我一動不動地坐著。
眼睛盯著書,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思緒紛雜。
耳朵尖尖一點點開始發燙。
……
飛了無數次的航線,第一次覺得那樣長,那樣短!
長到我清楚地記得我所有的心情,所有隱秘的興奮與失落。
短到我沒來得及找機會與她說話,飛機就降落了。
那時的我,不曾喜歡過女孩子,更不曾追過女孩子,對心動沒有清晰的認識,不知「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更不知有一種感情,叫「一見鐘情」。
它荒謬,卻又真實的存在。
直到綰綰問我,我始驚覺,原來,那種感覺,就是心動!
2
「哥,哥,你在想什麼?是不是想起有心動女孩?」綰綰很興奮,眉飛色舞,她站在我面前,打了個響指,「你不會追,沒關系,我教你!」
我的目光落在被我鑲起來的那幅畫上。
她畫的。
當飛機停穩,所有人開始收拾行李,我意識到我若再不做點什麼,她將消失在人海。
我朝她走去。
她的眸中有一瞬慌亂,繼而打開畫夾取出畫,走向我,把那張畫「啪」到我胸口。
「送給你了,我平時收錢的!」
傲嬌的語氣,靈動的表情如精靈,仿佛我佔了多大便宜。
我正要問她電話,她已越過我,走得飛快。
「這不是你最喜歡肖像畫嗎?」
綰綰順著我的目光,朝畫走去。
「我一直以為你是單純喜歡這幅畫,把你畫得多年輕!瞧這光線,把你籠進來,仿佛神之子。原來,愛畫是假,愛畫是愛屋及烏,真正愛的,是作畫之人。」
緊接著,綰綰指著肖像畫右下角:「這不是有名字嗎?秦螢。」
我想說,
我後來託人找過她,把留學那個國度的美術生都找了,沒找到。
「秦螢……」顧綰綰小聲叨念,「這個名字好熟!我好像在哪兒聽過……」
3
我曾想過,如果再見,說什麼。
「hi,怎麼是你?」「這麼巧又見面了!」「這些年,你還好嗎?還記得我嗎?你給我畫過一幅畫,沒收錢,我賺了……」
沒想到,再見已是天人相隔。
我看著手機螢幕上關於她去世的消息,有種不真實感。那隻慵懶的小貓,靈動的小精靈,怎麼可能沒了?
「幸好你們不曾開始。」綰綰說。
不,如果開始,也許就沒有那場大火了!
我心裏有許多遺憾,有一點痛。
仿佛玻璃碴劃過心臟。
細,而深。
4
我看了幾乎所有關於秦螢的報道,在視頻裏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秦佑。
居然是她弟弟!
這個小夥子前幾天來找過我,他有個加工有色金屬的小工廠,依託於他爸的礦業,希望我給他投天使輪。
我對重工業沒興趣,當場就拒了。
我吩咐助理做了三件事:
第一,隱姓埋名,高價買下秦螢即將參賽的畫;
第二,通知秦佑,可以再瞭解下;
第三,查一下秦家,重點是秦螢和他們的關系。
5
不查不打緊,這一查……
秦螢居然在小時候,就和她的母親被趕出來了;
秦雪母女如何欺負秦螢母女,秦螢如何反擊;慶功宴的視頻也傳到我手機上。
這些年,秦雪如何利用秦螢的名氣,給她的小畫廊打招牌;
以及,秦螢剛去世不久,秦雪就迫不及待拿出一疊繪畫造詣頗高的作品,踩著秦螢的名氣上位!
「這女的也太惡心了!竟敢打我未來嫂子的主意!哥,削她!」顧綰綰在旁邊做了個「哢」的手勢。
我挑眉,定定地看著她。
「哎,我學經濟學的。」顧綰綰說,「資本這東西,如果有 50% 的利潤,它就會鋌而走險;100% 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300% 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
「你瞧這秦雪,光是踩著她姐往上爬,就獲得了多少利潤!況且,還有她家老子的財產。」
我依舊看著她,我在意的是另一句:
「未來嫂子?嗯?」
顧綰綰拖長了聲音「哎」了一聲,挽著我的胳膊:
「秦螢和秦雪鬥了多少年,吃過半點虧沒有?我不相信她這麼容易輸,你肯定也不相信,對吧?說到底,她和你是同一類人!」
我很欣慰,我這個滿腦子情情愛愛的妹妹,還好沒蠢到家。
助理問我,要不要去公安那邊咨詢下。
我說不用。
我相信她。
6
我叫人拖著秦佑的項目,給他希望,不給他甜棗。
通過秦佑認識秦雪。
呵,這個虛榮的女人,看見我的第一眼,就黏了上來。
我捧著她。
她想飛,我送她上雲霄。
繪畫這個領域,不是長得漂亮,有金主就一定能躋身名流,最終要靠的,還是實力。
我在等。
等某個人歸來。
無數個夜,我從夢中驚醒,我夢見那個人走了。
我滿頭大汗。
我想,我是愛上她了。
為她做越多,越自我感動,越愛上「愛她」的執念……
7
秦雪的新作發布會是我安排的。
一年了,我捧了她一年,這是我的極限。
我實在無法忍受這個沒有才華,卻自以為是,矯揉造作的女人。
在她的眼裏,徵服男人,等於徵服世界。
那天,當我跨進宴會廳,目光掃過藍區,看見與秦螢交好的那幾個,一臉興奮,心下隱隱有猜測。
很快,我看見她了!
我握著拳頭,忍住向她走去的沖動。
她既然來,一定有所準備,我等著看戲,等著看她把秦雪從雲端拉下地獄!
發布會按流程進行。
當監控視頻出現在大螢幕上,我發現,被拉下地獄的是我!
當我看見油畫刮刀狠狠插入她的臉頰時。
心,痛到無法呼吸。
我再也忍不住,大步走向她。
阿螢,
別推開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