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手機都被你收走了,根本沒法報警。如果我們真想報警隻能親自去警察局,等我們去報了案,你早逃之天天了。」
大叔有些動搖,掂量了會兒,才說:「好。不過不可以打電話,鬼知道你會在電話裡玩什麼花樣。發短信,我親自用你手機發。」
秦朗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大叔用秦朗手機發完短信後,就立刻關機拔卡了。
4
夜裡,我被綁得手腳發麻,又累又怕。
不知過了多久,大叔鼾聲漸起。
我忽然聽見輕微寒窣聲,借著熹微月光一看,原來是秦朗解開了繩子。
他對我和趙醫生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小心翼翼幫我們解開了繩子。
我們躡手躡腳往倉庫外走去。
但眼看要走出去了,趙醫生毛手毛腳不小心踢到放在門口的鍋碗瓢盆,頓時一陣丁零咣啷!
我們瞬間嚇得汗毛倒豎。
「誰?站住!」大叔被吵醒了。
「跑!」秦朗一聲令下,我們往外極速狂奔,手拉手瘋狂往山下跑。
「站住!不然老子開槍了!」大叔緊追其後。
嘭!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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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聲槍響。
還好是夜晚,大叔看不清隻能胡亂開槍。
沒一會兒,身後沒了動靜。
我們還以為把他甩掉了,正松一口氣時,秦朗突然把我護在他胸前。
嘭!
「啊!」秦朗發出痛苦的悶哼。
我惶懼間抬頭望去,發現大叔不知抄了哪條小路,站在我們左前方遠處的一塊大石上。
秦朗為了保護我,肩膀挨了一槍。
大叔又舉起了槍。
趙醫生嚇得想躲,卻一不小心腳下打滑,眼看整個人要栽下山去,他本能想找個東西抓住,卻抓住了我褲腿,然後我們三個人齊刷刷滾下山坡。
在滾下山的途中,秦朗緊緊抱著我,把我保護在懷中。
我隻覺天旋地轉,耳邊是樹枝劃破衣服的刺啦聲,以及秦朗身體磕到石頭的聲音。
終於,我們停在了半山腰一處凸起的平地上。
我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輕輕推了推圈住我的秦朗,他痛得悶哼,我隻覺手上湿答答黏糊糊的,仔細一瞧,是血!
「秦朗!秦朗,你流血了!你別嚇我啊!」我瞬間號啕大哭起來。
「小豆芽,你..…你別哭,我死不了。」他聲音十分虛弱。
我從他懷裡鑽出來,輕手輕腳把他平躺在地上。
他眉頭緊皺,額間全是汗,面色蒼白。我擔心得不得了,抱著他直哭。
趙醫生也摔得不輕,眼鏡不知掉哪裡去了,手臂還劃了條大口子,臉也被劃傷了。
他強撐著身體過來簡單檢查了下秦朗的傷勢,還好沒什麼大礙。
我抹了把眼淚:「趙醫生,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啊!」
他也漸漸嗚咽起來:「我也不知道啊!老子從來沒受過這種罪嗚嗚嗚….」
「如果壞人追來怎麼辦?」我最擔心的還是這個。
話音剛落,一輛汽車從不遠處盤山公路經過。我們慌忙呼救,奈何距離太遠,車子嗖的一下就過去了。
秦朗的咳嗽聲讓我心下警鈴大作,我邊抽泣邊問:「秦朗,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他十分虛弱,面色更加蒼白:「我沒事。放心吧,他不會追來的..…咳咳!這裡離山下很近,他正被全城通緝,不敢隨意露面,隻能躲在山上。」
他說完,顫顫巍巍舉起手:「快,快用我的….」
我急忙握住他半舉起的手:「秦朗你別說了!別說了,省點體力嗚嗚嗚……」
趙醫生見狀也在一旁小聲啜泣,直抹眼淚。
我哭成了個淚人:「秦朗你千萬不能有事啊,不然我會自責死的!」
「快用我的……咳咳!」他深呼吸一口氣,強忍痛意,終於將話說了出來,「快用我的小天才電話手表報警。」
「啊?」我隻當它是普通手表,沒想到還有這種妙用。
我摘下手表,撥通了110:「喂,警察叔叔,我要報警嗚嗚!你們通緝的那個窮兇極惡殺人如麻在xx山上的舊倉庫附近,我們被他追殺滾下山來了!你們快來抓壞人,不然他跑啦!」
電話那頭,警察叔叔鎮定回復:「這位女士你別怕,我們立即出警!注意保護好自己,遇到危險及時向我們打電話求助!」
報完警後,我心裡才覺得踏實了些,但還是很害怕,怕壞人找到我們,怕秦朗有什麼三長兩短。
我和趙醫生一直嗚嗚咽咽哭著。
秦朗擰眉,嘆了口氣:「你們兩個哭得我好煩啊。」
此話一出,我和趙醫生登時閉了嘴,使勁憋住哭腔。
不多時,警笛聲傳來。
由於我們被困在半山腰,不清楚外面的情況,隻能等待救援。
我們得救後,立刻被送往醫院做身體檢查,我隻是手肘和大腿擦破了點皮,反觀秦朗,不僅中了槍,手臂還脫臼了,腳踝也有骨折,額頭還撞了個大包。
不過幸運的是,那是把自制獵槍,威力不大,沒有傷到秦朗要害。
我不敢讓林樹和夏涵知道這件事,因此雖然在同一家醫院,我都沒有去見他們。
我來到秦朗和趙醫生的病房。
一看到秦朗躺在床上打著石膏,我就忍不住想哭。
我走過去坐到他床邊:「秦朗,我給你切了西瓜。」
他「啊——」了一聲:「喂我。」
「哦。」
我在喂秦朗西瓜時,趙醫生幹咳兩聲,舉起他剛縫針的手臂在我面前直晃:「我也要吃西瓜。」
秦朗隨手向他扔了個抱枕:「你吃個幾把!」
「.….」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讓秦朗原本就俊朗的五官像蒙上一層濾鏡,顯得更加好看了。
他長得可真好看啊,好像怎麼看都看不夠...
我,好喜歡他啊……
忽然有人敲門,是兩名警察,他們來邀請我們去做筆錄。
「林小姐,我們有事想問你。」一名警察說,「我們在審訊犯人時,他說你也是綁架犯。」
另一名警察拿出裝有勒索信的證物袋。我心咯一下。
是啊,我也是個綁架犯啊,我綁了秦朗,打算勒索秦叔叔五十萬。
是啊,我該去坐牢的。
我正想承認,秦朗突然說:「你們誤會了,她是我女朋友,我們倆鬧著玩來著。」
警察怔愣片刻,懷疑地打量我和秦朗。
趙醫生插嘴道:「我在場,我可以作證,人小情侶玩角色扮演呢,你們瞎摻和啥呀真是的!」
角…角色扮演?!
兩名警察尷尬對視一眼。
「還有,這封勒索信是我寫的。」秦朗邊吃西瓜邊說,「就寫著玩,我女朋友覺得有意思。不信你們可以比對筆跡。」
秦朗這話說得天衣無縫,就是啊,哪有兒子胳膊肘往外拐,幫著綁匪勒索自己老爸的?
警察對我們批評教育:「情侶之間追求浪漫倒也沒什麼,但也得注意安全啊,別去什麼山裡河裡海裡啊之類的尋找刺激。好了,打擾幾位了,你們好好休息。」
他們說完就走了。
我怔怔看著秦朗,他….…瘋了吧?「秦朗你….」
「哈哈哈,好兒子呀!」忽然一個身穿紅色長裙、氣質頂好的中年女人笑呵呵從病房外走進來,「說,什麼時候交女朋友的?」
「哎呀,媽!」秦朗有些不耐煩。
媽?!秦朗的媽媽!
「你可不許抵賴哦,我剛才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秦朗媽媽親熱地拉著我,「不錯,小姑娘長得挺可愛,就是這頭發吧,好像很容易油,都可以刮膩子了。」
「....」
我總不能說我已經好多天沒洗頭了吧?
她把我拉到一邊滔滔不絕,一會兒給我介紹控油洗發水,一會兒講秦朗。
她說著說著,忽然紅了眼眶:「姑娘,阿姨也不瞞你,其實秦朗他有抑鬱症,情緒狀態時好時壞,如果你不能接受,阿姨也不強求你和他在一起。」
我搖頭:「不,阿姨。秦朗他性格很好,他隻是生病了。況且趙醫生也說了,他有很大希望能走出來。」
秦朗媽媽抬手抹了抹淚:「好,好啊。」
我們又聊了會兒天,秦朗媽媽說要回去了,末了還叮囑秦朗抽空給秦叔叔打個電話,還說秦叔叔最近出國談生意去了,昨天收到勒索短信,嚇得恨不得立刻跳進海裡遊回來。
出國?
所以秦叔叔壓根兒就沒有收到我那十多封勒索信。
秦朗媽媽走後,我問秦朗:「我那麼多封勒索信呢?」
他咬了口西瓜:「我不是回過一趟家嘛,把信全扔碎紙機了。」
「..」
5
秦朗身體好些後,我們就去警察局做了筆錄。
在去的途中,秦朗叮囑我不要說漏嘴,我的身份就是他女朋友。
我說:「秦朗,謝謝你。」
他溫柔地摸了摸我頭:「不用謝,小豆芽。」
我眼眶微湿:「秦朗……」
「你別怕,放心吧,我中途回過一趟家,警察不會懷疑的,你想啊,哪有人質還主動回去上趕著被綁的?」
我擦了擦眼淚:「不是,我是想說,秦朗,對不起。」
做完筆錄時,天色已經不早了。
秦朗邀請我一起吃晚飯,我拒絕了。一方面我要回去照顧林樹,另一方面…..
另一方面,我怕我和他待得越久,就越不想離開他了.…
我回到醫院時,林樹正在睡覺。
我洗了把臉,剛推門出去,就碰見拿著檢查單回來的夏涵。
她神色凝重,把林樹的檢查單遞給我:「你弟弟情況越來越不妙了,必須趕快換腎。」
我一瞬間如墜冰窖。
「雖然你真的很需要錢,但我還是覺得你不應該……」
我打斷她的話:「我沒有勒索到五十萬。」
「什麼意思?」
我落下淚來:「我沒有五十萬啊,我再也不會得到五十萬了!」
「芽芽,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我擦了擦眼淚,把發生的事給她說了一遍。
夏涵紅著眼眶,一把抱住我:「我們再想別的辦法,總會有辦法的!」
我正和夏涵抱頭痛哭時,林樹醒了:「姐姐,你們怎麼哭了?」
我急忙擦幹眼淚:「姐姐沒用,沒買到樹樹愛吃的棒棒糖。」
「姐姐不哭,我不吃棒棒糖了。」
看著林樹這麼懂事,我越發覺得自己沒用。如果爸爸媽媽還在,是不是就有辦法救林樹了?
我陪林樹看動畫片,也許是生了病,他很快又睡著了。
我查了查銀行卡餘額,隻剩兩萬塊了。
我來到繳費處,打算把這些天拖欠的醫療費給繳了。
但沒想到收費員說,已經有人把林樹的醫療費和換腎的手術費繳了!
我怔愣在原地,是誰?秦朗麼?
不知為何,我一想到秦朗,眼淚就止不住地流。
「林芽。」
我回頭,是趙醫生。
他遞給我一包藥,讓我幫忙轉交給秦朗。
我低頭一看,藥盒上寫著鹽酸氟西汀膠囊。
這個我認得,是抗抑鬱藥。
秦朗,秦朗。明明名字聽起來陽光又開朗,明明笑起來那麼好看,為什麼就得了抑鬱症呢?
我問他:「趙醫生,我弟弟的醫療費和手術費是秦朗交的麼?」
「是。」他沉默了會兒,「說實話,我很好奇,你為啥不直接勒索秦朗,偏要勒索秦叔叔?」
「……我沒想到。」
「...」
他嘆了口氣,拍了拍我肩:「秦朗他……他現在很需要你。」
他說完就走了。
忽然響起微信提示音。
我拿出手機點開,是秦朗:「小豆芽,我喜歡你。拜託,不要再拒絕和我一起吃晚飯了。」
我呆呆站在原地,胸中湧起莫名的情緒。
我回:「你不煩我麼?我當初綁了你啊。」
「不煩。」
過了一會兒。
秦朗:「你喜歡我麼?」
我猶猶豫豫打下一行字:「我,能喜歡你麼?」
很快。
「能!能!!能!!!可太能啦!!!小豆芽![親親][親親][親親]」
我看著他激動的回復,忍不住落下淚來。
我是有多幸運,能遇到他啊。
我把手機揣回兜裡,來到精神科趙醫生辦公室。
「趙醫生,我想問一下該怎麼和抑鬱症患者相處。」我頓了頓,接著說,「還有,我想多了解一下抑鬱症,該看哪些書啊?」
趙醫生一聽這話,眼睛瞬間亮了:「你和秦朗這麼快就在一起了?」
我嘻嘻笑道:「是有那麼一點點快啦。」
「恭喜恭喜。」他正經起來,「其實抑鬱症患者最需要的不是同情,是理解,是陪伴……」
我坐到趙醫生面前,對他說的話認真做筆記。
不知不覺,我就記了滿滿當當十幾頁。
「好了,今天就到這兒吧。」
我放下筆,揉了揉酸痛的手,猶猶豫豫問道:「趙醫生,為什麼秦朗給你備注『筋骨貼』啊?」
他目光望向前方,像是陷入了回憶:「當時我和秦朗隻有三四歲,有一天他跑過來告訴我,說我爸病了,喉嚨得了骨質增生。我一看,果然發現我爸喉嚨凸起來一塊。
我擔心極了,聽說筋骨貼能治骨質增生,於是我趁我爸睡著時在他喉嚨處貼了筋骨貼。
我等啊等,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那塊凸起還不見消,於是我腦子一抽,對著我爸喉嚨一拳頭捶了下去…..
那是一次難忘的毒打,我哭得驚天動地。
搞笑的是,第二天,秦朗還來問我筋骨貼療效怎麼樣,因為他爸喉嚨也凸起來了。」
我覺得好笑:「然後呢?」
「然後我就騙他效果好極了。可明明他和我幹了同樣的事,沒想到他不僅沒被打,秦叔叔反而耐心對他說,那是喉結,隻有男子漢才有。」
我忍不住笑了。
門口忽然傳來秦朗幽幽的聲音:「你倆為什麼要背著我講笑話?」
我歡喜跑到秦朗面前:「秦朗,你給趙醫生起的綽號真貼切。」
「真的嗎?那我也給你起一個。」
「..」
他笑盈盈的:「小豆芽?豆芽菜?大牙花子?」
「啊啊啊,秦朗你欺負人!」
我撲過去想捶他兩下,但他一把抱住了我。
他恣意笑著,一雙眼睛亮亮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