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慘白著臉,趕緊叫停唱得正嗨的聞澄。
「怎麼樣,我的高音有進步吧?」
聞澄坐下,從果盤裡插了塊西瓜咬著,一臉得意。
我心不在焉地點頭。
「星星,你有心事?」
「沒有。」
「你都寫在臉上了,還說沒有。」
「.....」
「一醉解千愁,開心點。」聞澄開了兩瓶白桃味的果酒,遞給我。
我長呼出一口氣,伸手接過,與她碰瓶。
不談戀愛就不談。
快快樂樂瀟灑這一世也挺好。
想通了,低落的情緒很快又高漲起來。
我很快又恢復成以往的沒心沒肺,興衝衝玩遊戲。
幾瓶果酒下去,我開始醉了。
有人要拍合照發到朋友圈,我醉眼朦朧,笑容燦爛,衝著鏡頭比了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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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星,可算逮到你了,選什麼?」
「大冒險吧。」
「行,上酒的小哥哥可帥了,你站門口等他,一會兒他推門進來,直接要聯系方式。」
我比了個OK的手勢,起身斜靠在門邊的牆上。
過了沒兩分鍾,沉穩的腳步聲停在房間前。
門把轉動,有人要進來了。
我眨巴著大眼睛,笑得甜美:「帥哥,給個——」
後半句梗在喉嚨裡還沒說出來,就被我緊急地咽下去了。
來的是季卿禮。
燈光昏暗的包廂內,鬧哄嘈雜。
「給什麼?」
季卿禮看著我,眉眼間的冷,快要凝出來了。
「.…抽紙。」
我慫了。
他嗯了一聲,移開視線。
神情恢復從容淡漠,掃了一下在場的所有人。
所有人不自覺縮得像個鹌鹑,大氣都不敢出。
「學長,這麼巧,要不...一起玩?」有人硬著頭皮開口,聲音越到後面越小。
不怪我們慫,實在是季卿禮的氣場太嚇人了,讓人不敢造次。
「不了,我是來找人的。」「虞星,過來。」
8
附近無人的小巷子裡。
「學長,找我什麼事?」被提溜過來的我,唯唯諾諾站在一邊。
「你——」
季卿禮正要說什麼,目光下斂,突然輕咳一聲。
語氣罕見帶了點不自在:「把衣服整理好。」
啊?
我低頭看自己。
身上的裙子領口寬松,稍一凌亂不整理,脖頸和鎖骨大片的細膩肌膚就暴露在空氣中。
這倒還好,又沒走光。
關鍵是季卿禮個子高。
領口一亂,他再垂眸往下看。
若隱若現的溝壑,呼之欲出的...
啊啊啊啊啊啊焯!
丟臉丟到家了嗚嗚嗚。
我雙手快速交叉抱胸,撒腿就想往外跑。
「不許跑,穿上。」
季卿禮單手拽住我的手腕,將他帶著冷香和餘溫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
「為什麼拉黑我?」
他曲起漂亮的手指,微彎下腰,邊給我拉上拉鏈,邊問。
放大的俊臉在我面前晃啊晃。
這誰頂得住。
我臉頰羞紅,瘋狂心動。
原本被酒精麻痺的腦子,更加眩暈。
「不小心。」
我胡亂扯了個借口,低下頭選擇不看,努力讓自己從美色裡清醒過來。
寬大的外套將我罩了個嚴實,季卿禮將拉鏈拉到頂。
手卻沒放下,輕輕捏上了我的下巴。
稍一用力,就勾起我的臉。
「不小心?」
他那雙素來清冷無波的眸子,此時翻湧著點點暗色。
「不小心發給我視頻。」
「不小心拉黑我。」
季卿禮慢條斯理的用指腹拭去我的口紅,細致又耐心。
擦得差不多了,他驀地笑了。
「我懷疑,你是不是,也不小心喜歡上我了。」
「我才不喜——」
被戳穿了心底隱秘的心思,我又羞又惱。
正要反駁,高大的陰影猝不及防覆下來。
腰被攬住,後腦被他沾著豔色的玉白的手扣住,冰涼的手指插入我的發絲間。
他吻上我的唇。
「乖,張嘴。」
蜻蜓點水的觸碰後,指掌和唇齒的力道加重。
呢喃廝磨間,他唇舌的冷香纏裹著我吐息間甜甜的桃子酒氣。
大腦像宕機一樣,突然不能運轉,失去思考,順從地任他掠奪。
我顫著眼睫,渾身上下都泛出難以言喻的悸動。
晚風溫涼,黑貓踏著步子走過巷口。
在漫天璀璨的星子下。
季卿禮吻了我。
良久,他緩緩退開。
薄唇貼在我的耳邊,優雅又無辜地說。
「抱歉,不小心親了你。」
9
我被親得頭暈目眩,渾身快軟成一灘水了。
到了深夜才冒出來的兔耳朵,受到刺激直接彈了出來,然後輕輕發抖。
我無暇顧及,腦子一團漿糊。
整個人掛在季卿禮身上,綿軟無力。
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
他好會親呀….
季卿禮十分淡定地揉了揉我的兔耳朵,眉眼溫軟。
「虞星,我喜歡你。」
歡喜和雀躍盈在心口,我稀裡糊塗說了真話——
「我也喜歡你。」
「做我女朋友?」他說。
「我願——不行!」
脫口而出的話緊急剎住。
我後退幾步,忍著遺憾和悲傷,狠心拒絕。
差點忘了月老的警告了。
跟大帥哥情投意合,卻不能在一起。
好苦的劫啊嗚嗚嗚。
月老,你好狠的心啊嗚嗚嗚。
「你剛才還說喜歡我。」季卿禮聲音又淡了下去。
「我……我玩玩不行啊。」
我強裝鎮定,一甩毛耳朵,語氣十分渣且理所當然。
快對我死心吧嗚嗚嗚。
季卿禮果然生氣了。
黑眸的溫柔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沉沉冷意。
「玩我?」
「小兔精,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
差點忘了耳朵出來了!
暴露了!
我心中一凜,捏起手指就要使出法術除掉他這段記憶。
月老沒有全部封住,隻給我留了微末的法力。
我以真身歷劫,魂魄不穩,深夜會冒出來耳朵。
萬一被三千小世界裡的人發現,那點法力就用來消除他們的那段記憶。
星星點點的微光,被操控著鑽進季卿禮的身體裡。
他瞳孔微縮,慢慢閉上了眼睛。
「累死我了,搞定。」
我長呼出一口氣。
十分鍾後,他才會醒,並且忘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嘖,可惜了。
我盯著他好看的面容,不著急離開,心裡冒出一個猥瑣的想法。
要不,再親一口?
見四下無人,我偷偷湊近。
踮起腳,閉眼親在了他的薄唇上。
他剛才是怎麼親的來著。
胡亂最了兩下,不得章法。
還是算了吧。
我無聲嘆氣,遺憾地睜開眼。
然後就對上了一雙染著笑意的眸子。
「你你你怎麼醒了?!」
我嚇了一大跳。
怎麼回事,我明明用了仙術的!
可能剛才沒發揮好,再來一次。
我捏起手指再次使出仙術。
季卿禮定定看著我,眼也不眨,淡然自若。
啊啊啊啊啊焯!
再來!
五分鍾後,僅剩的法力消耗得差不多了。
季卿禮還是那副不受影響的樣子。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月老記岔了?」
「難道仙術對三千小世界的人無效?」
我喃喃自語,累得大喘氣。
兔耳朵東倒西歪地左右耷拉著,又慌又怕。
「有效。」
一直看著我的季卿禮慢悠悠出聲。
「可我,不是這裡的人。」
輕飄飄的一句話如驚天炸雷,劈的我傻在原地。
他他他不是?!
「小兔子,醉了一百年,該醒酒了。」
季卿禮薄唇微挑,長臂一伸,將我攬過來。
如玉的面容隱在陰影裡,側臉輪廓清晰俊美,透著難以言喻的溫柔情意。
我仰在他的臂彎裡,感受到他冰涼的指尖輕輕印在我的眉間。
記憶如雪花,紛飛而至。
季卿禮抱著我消失在巷子裡,下一瞬,出現在他的公寓。
「虞星,我是誰?」
季卿禮將我抱到沙發上。
撥開我凌亂的發絲,親了親我的臉頰。
如潮水般的記憶,在腦海裡翻滾作亂。
我思緒迷蒙,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季卿禮也不著急。
一下一下啄吻我的額頭,眼睫,鼻子。
最後咬著我的唇廝磨,含糊不清的又問了一遍:「虞星,我是誰?」
塵封了百年的記憶歸位,逐漸平息下來。
看著面前熟悉刻骨的出塵容顏,我眨了一下眼,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
「仙君。」
季卿禮是養了我百年的衍虛仙君。
我愛慕他百年。
11
兩百多年前太鈴清墟,偏遠到自成一體。
這裡生活著許多天地催生出的獸精。
彼時的我,法力低微,初開靈智,備受其它獸精的欺負。
某天,太鈴清墟來了一位仙君。
他一身的縹緲仙氣,好看的面容疏淡清冷,讓人不敢靠近。
仙君來採婆娑草開的花。
這種草七日開花,他一直盤膝而坐,守在旁邊。
傻傻的我以為他不吃東西會餓,第二天下午抱著胡蘿卜去找他。
「仙君,你好。」
我忍著害怕,將擦得幹幹淨淨的爪爪遞過去,表達友好。
我以為他可能不會搭理我。
沒想到他默了一瞬,緩緩伸出玉白的手,回應了我。
仙君的手和他這個人一樣,很涼。
毛爪子放在它的掌心,冰得我瑟縮了一下。
我將胡蘿卜獻給他。
仙君收下了,還回贈了我一個玉參果。
沒人對我這麼好過。
我感動地哭了好久。
快樂地蹦噠回兔子窩,灰狼和狐狸堵住我,一臉不善。
「喂,你剛才去搭話,他有沒有給你什麼好東西?」
「沒有。」
「不可能,快說!」
「真的沒有,不信你們搜。」我紅著眼睛,揣著爪爪說。
它們找了一會兒,什麼都沒找到。
「沒有就算了。」
狐狸罵罵咧咧走之前,還薅了幾搓我的毛。
我忍著皮疼,等它們走遠了,才從不遠處的雜草叢裡拿出那個果子。
玉參果汁水清甜,我啃了一口,從舌尖一路甜到心裡。
附近的石縫裡,有一株長得和仙君守的一模一樣的花。
於是,白天我臥在仙君不遠處守他,晚上去守花。
第七日晚,仙君的那株婆娑草枯萎了。
我守的那株開花了。
他要走了。
我把毛打理幹淨,背著包袱,帶著花去送了仙君。
我把花給了他。
能為仙君做點事,我好開心。
目送他離開,我拎起包袱,準備搬到另一邊住。
沒想到走了的仙君,又回來了。
他問我願不願意去浮華山。
他的靈山。
他的家。
以後,也會是我的家。
12
仙君給我取了名字,叫虞星。
他把我抱回了浮華山。
在浮華山的第一年,仙君事務繁忙,我種了一山頭的胡蘿卜。
第五十年,我被清闲下來的仙君耳提命面,要刻苦修煉。
第一百年,我總算修煉出了人身。
那天,仙君正端坐在案桌前看書。
長長的烏發未束,潑墨般垂至地上,好看的眉眼像藏了碎玉冷霜。
我躺在他的腿上四腳朝天,露出肚皮。
正酣睡著,渾身開始發熱。
「虞星。」
是仙君在叫我。
我睜開困倦的眼,咕哝道:「仙君,怎麼了?」
「你修出人身了。」
仙君僵著身體,狼狽地偏開臉,從玉戒裡取出一件袍子蓋在我身上。
我這才察覺到身體的變化。
我從他懷裡坐起來,赤足裹著寬大的衣袍,興衝衝站到鏡子前瞧自己。
雙瞳剪水,素唇朱齒。
瑩瑩肌骨,楊柳細腰。
鏡中的少女美豔得不可方物。
「仙君,我是不是挺漂亮的?」
我既忐忑又興奮,跑到仙君旁邊問他。
「還可以。」
仙君不看我,捧著書正襟危坐,聲音淡淡沒什麼波瀾。
「哦。」我有些失落,挨著坐在他旁邊。
一刻鍾後。
「仙君,你怎麼不翻頁?」
「……在細讀。」
「哦。」
我怎麼覺得仙君剛才在發愣。
次年,被流放到赤地的叛仙衝破封印,攻上九重天。
仙界大亂,衍虛仙君執劍,率眾仙鎮壓。
半月後,叛仙盡數伏誅。
仙君回來,我興高採烈跑去找他。
然後,在他的寢殿裡看到了令我心痛的一幕…..
我跑下了浮華山。
緊接著口渴偷喝了月老葫蘆裡的忘憂酒,將百年記憶忘得一幹二淨。
13
「仙君,我在月老那過得可苦了嗚嗚嗚…..」
我揪著他的衣袖嚎啕大哭,像是要把百年的委屈全部宣泄出來,模樣悽慘可憐。
「別哭了。」
季卿禮嘆氣,揩拭掉我臉上的淚水,語氣心疼。
「我還沒問你,為什麼自己下了山?」
不提還好,他一提,我哭得更大聲了。
叛仙伏誅後,仙帝大辦慶功宴。
席間還送給衍虛仙君一隻貓兒精養著玩。
宴席未散,消息倒先傳到了浮華山。
「那個貓兒精可美了,獸身可愛乖巧,人身靈動貌美。」
我坐在池塘邊,手裡握著一隻荷花,耳邊是仙鶴喋喋不休的聲音。
聽罷,我沉默不語,心髒悶悶的,既慌亂又惶恐。